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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太醫的秘簿
冬雪壓枝,宮城愈發冷清。御道上偶有車馬經過,卻都匆匆隱入宮牆深處。
阿瓔捧著一碗熱湯,低聲說:“主子,奴婢聽說羅太醫已經好幾日沒露面了。有人說,他被東宮的人留在偏殿,不許外出。”
溫阮合上手中的簿冊,眼神清冷:“怕他開口。”
“那……我們怎麼辦?”
“若他真想活下去,會自己送來。”
話音未落,冷宮門口忽傳輕輕的扣門聲。三下,不急不緩。正是繡房嬤嬤當年教過的暗號。
阿瓔嚇得手一抖,湯碗差點打翻。
溫阮卻已起身,打開門。寒風裡,一個佝僂的身影顫顫巍巍立著,正是羅太醫。他臉色灰白,氣息急促,手裡緊緊抱著一卷焦黑的冊子。
“娘娘……”他聲音嘶啞,顫聲道,“老臣……不能再拖了。”
——
屋內燈火搖曳。羅太醫顫抖著把殘簿攤開。紙頁半焦,邊緣焦黃,卻仍能辨認字跡。
“這是……這些年御膳署送來的方子。”他聲音顫抖,“每一份都按理應存檔,可東宮命人毀掉。我冒死留下了副本,藏在藥庫暗格。前日,他們搜查時,發現一角,我便假稱誤燒,才保住這些。”
溫阮俯身,目光掃過一行行藥名。當看到某些字眼時,瞳孔微縮——“細辛”“附子”“常服則耗氣”。
她指尖輕輕一抖:“這些方子,服之無害,長日則虛。對誰用?”
羅太醫聲音顫抖:“一是冷宮,二是邊將。”
阿瓔嚇得臉色蒼白,喃喃:“原來……主子上輩子……”
溫阮眼神森冷:“難怪我前世形銷骨立。”
她合上冊子,冷聲問:“批註字跡是誰的?”
羅太醫低下頭,喉嚨滾動:“是……軍器監一位筆吏。他兼做抄錄,有時會幫東宮誦方。”
溫阮心口一震。軍器監!果然又牽上了。
——
夜更深,羅太醫起身,聲音發顫:“娘娘,老臣已無退路。若有一日……老臣不在了,還請娘娘把這本交給顧大人。”
溫阮注視他,目光冷而沉:“你若真想活,就不要再回偏殿。留在這裡,或許還有命。”
羅太醫顫聲一笑:“老臣若真能活,就不會留這一手。”
他欠身,轉身而去。風雪裡,他的背影孤單而決絕。
——
翌晨,御苑藥圃傳來驚呼。
“羅太醫……死了!”
屍首被丟在藥圃井邊,滿身雪霜,胸口卻留著一個極細的針孔。
阿瓔哭著撲進屋裡:“主子,他……真的死了!”
溫阮沉默良久,才冷冷開口:“他早就知道。”
她把秘簿再次展開,指尖落在某一行批註上。字跡筆鋒峭硬,墨色新舊交錯。這種手勢,她在軍器監的調包簿裡,見過。
“文筆與武器,一手操。”她聲音森冷,仿佛在判決,“東宮與軍器監,不只是同盟,而是一人分心,兩邊行事。”
她提筆,在簿冊新頁一字一句寫下:
“羅太醫遇害,秘簿殘存。字跡同源,罪不容掩。”
翌日清晨,御史台偏院。
顧行止翻閱那本焦黑殘簿,眉目一寸寸沉下去。周成在旁屏息伺候,不敢多語。
“這些方子……確定都用過?”顧行止聲音極低。
溫阮立於一側,目光冷靜:“羅太醫親口所言。冷宮、邊將,皆被下過。此簿雖殘,卻足夠證明。”
顧行止目光落在批註的字跡上。墨痕深淺不同,卻帶著軍營筆吏常用的方直收筆。他心中一緊:“這字跡,我見過。”
周成應聲:“大人,是與軍器監調包的簿冊筆跡一致。”
顧行止的手指一頓,指節青白。良久,他冷冷道:“好。把這一頁拓下,封存。”
溫阮神色未動,只淡淡開口:“顧大人,我勸你,這一頁不要再交給東宮去審。若真進了東宮手裡,明日就會說是偽造。”
顧行止看她一眼,眼神沉沉,卻沒有反駁。
——
辰時,朝會。
滿殿文武早已得知羅太醫遇害的消息,氣氛緊張。
太子面色陰沉,卻先一步開口:“羅太醫年老體衰,病發而亡。至於外頭的謠言,不過是有心人挑動。”
殿內一片低語。誰都知道,羅太醫的死來得太巧。
顧行止出列,聲音冷冽:“啟稟聖上。羅太醫死前,遺下一卷秘簿,記錄數年御膳方子。多數暗藏慢藥,證據確鑿。”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太子驟然起身,厲聲喝斥:“胡說!一個殘簿,能信幾分?若有人故意栽贓,怎麼辦?”
溫芷立於殿側,臉色慘白,卻強撐著笑:“表姐素來口巧,這秘簿不會又是她安排人偽造的吧?”
顧行止眸光一冷,抬手一揮。周成立刻呈上拓印的批註字跡,與軍器監調包簿冊的筆跡對照。
“請眾卿過目。”顧行止聲音如鐵,“兩者筆跡完全一致。若說偽造,那就是軍器監自己偽造。”
滿殿一片嘩然。
有老臣低聲喃喃:“軍器監……與東宮……”
太子臉色青白交錯,額角冷汗直落。韓紹上前一步,聲音如雷:“顧大人,此事若查不清,軍心動搖!您難道要把北軍與東宮一併推入火坑?”
顧行止冷冷回視:“將軍何必心虛?若軍器監清白,查下去自然還你一個乾淨。怕什麼?”
韓紹呼吸一滯,胸口劇烈起伏,卻無言以對。
皇帝病重,不出御殿。朝會在沉重的低語中散去,群臣心思各異。
——
退朝後,宮人悄悄傳來消息:東宮急召軍器監裴仲,入夜後更有人見到韓紹與太子密議。
阿瓔把消息轉告給溫阮,聲音發顫:“主子,他們要反擊了!”
溫阮卻只是冷笑:“越急,越說明繩子勒得緊。東宮與軍營,都已被綁死。誰先掙扎,誰先斷氣。”
她提筆,在簿冊上寫下:
“羅太醫死,秘簿殘;字跡同源,東宮軍營,再難脫。”
朱砂痣隱隱作痛,像一枚燃燒的火印。
她眼神冷冽,低聲自語:
“這一世,不再由他們寫我的命簿。我要用這些字,寫他們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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