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不再

　　十七章见面

　　张林琳赶到医院时，姜莱已经照完CT，赶着去裹石膏。

　　张路瑾推着轮椅，他们经过大厅时，看见张林琳慌里慌张赶到医院急诊，在问诊台大声询问姜莱。

　　转身看见姜莱坐在轮椅上，小跑向前，差点撞到周围病人。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张林琳带着哭腔，胡乱抹着脸上泪珠，双手不闲着，检查姜莱全身受伤情况。

　　姜莱被她从头检查到脚，也不觉多此一举。抽出空安慰她，自己很好，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张林琳再三确认情况后才放心。

　　张路瑾看着闺蜜情深，也不便让人担心。

　　其实姜莱刚到医院，医生检查伤口时，哭得撕心裂肺，一直狠狠按住病床被子。手臂做完简单包扎后，才稍微清醒，控制住情绪。

　　张林琳看向姜莱身后的张路瑾，姜莱向她简单介绍是学校同事。

　　她表示感谢后，顺手接过轮椅，询问姜莱需要做的检查项目。

　　姜莱右臂骨折，需要打石膏。脑袋撞到地板上，伴有轻微眩晕感，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和姜莱预想得差不多。张林琳却不依不饶，咨询医生要不要再仔细检查。

　　姜莱无奈，从轮椅站起身，转一圈，向她解释，自己现在状态很好。

　　三人总算办好住院手续。
　　张林琳看向窗外，秋天夜晚到来很早，夜晚的风带着寒意，姜莱的外套因为绑石膏没法穿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贴身毛衣。坐在温暖的病房并不觉冷，但到了房间外，难免感冒。

　　她后知后觉应该准备衣服，匆忙说明后赶回家。

　　完全忘记告诉自己已经告诉孙嘉梓的事情。

　　孙嘉梓开车带着死皮赖脸，非要赶来的苏起和梁佑。

　　南城离海市不算远，开车大概三个小时。算是邻近城市，但孙嘉梓总是有意无意回避姜莱，两年来她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孙嘉梓只简单和梁佑打过照面，一路上靠苏起活跃气氛。

　　但大多是苏起讲，梁佑接话，孙嘉梓偶尔回两句。

　　孙嘉梓说到姜莱总免不了夹枪带炮，梁佑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姜莱分手后身体出现过问题，只能通过酒精缓解。经历失恋无异于一场脱敏治疗，把爱的，想的全都从自己身上剔走。

　　显然这一方面，梁佑和姜莱都做的并不好。

　　孙嘉梓大概看了小说，也听了梁佑发言人苏起的解释，对梁佑眼神略带复杂。

　　姜莱因为家人强迫，一直活得很矛盾，但她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梁佑，却因为梁佑的不坦诚受到伤害；

　　另一方面，梁佑为了朋友，弄巧成拙被误会，也事出有因。

　　她一时间难以抉择。

　　孙嘉梓又很快醒悟：自己不是当事人，没权利替谁原谅，也没立场偏向另一方。

　　张林琳告诉孙嘉梓地址后，三人赶往病房。

　　走廊的灯光直直照在每个人身上，随着他们匆匆的身影倒映在地板，一个叠着一个，缓缓向房间蔓延。

　　从房间狭小一块的透明玻璃上望去，姜莱穿着单薄的衣服，正站在病床边，完好的手扶着床边，一步一步缓慢向卫生间移动，移动的步伐缓慢又笨拙。

　　孙嘉梓看向明晃晃空无一人的房间，推开门，握住姜莱向前移动的手。

　　姜莱似乎很意外她的到来，想抬手，结果受伤的手被拉扯，疼得眉头紧皱，仍然咧着嘴笑着问候她。

　　孙嘉梓看着她的模样，顺手将她脸颊两侧掉落的头发重新扎好，明明该是温柔的劝慰，话到嘴边带了几分锐利，“疼就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孙嘉梓一向嘴硬心软，大概与自己的家人缺少亲近，总是爱用带些刺的话面对有关。

　　她太清楚孙嘉梓这个人，明明眼睛通红，担心得要命。

　　“我没事，是不是林林说我生了大病，她又危言耸听。我好得很。”

　　说完，还特意向前走两步。

　　但总有些越努力越心酸。

　　梁佑在门口听不见说话声，只能通过她们的表情大概了解姜莱的状态。

　　看着她勉强笑的模样，忍不住内心一揪。

　　两年时间，姜莱变化并不大。在他眼中，似乎只是头发由长变短，其余一切照旧。只是自己变了，好像成熟，又好像“老”了，变成了畏首畏尾的人，没勇气推开这扇门。

　　他没法苍白地向她解释：两年前只是误会。没法默许姜莱这两年的痛苦，没法用一个误会一笔带过这一切。

　　苏起从上楼时不见人影，这时候突然冒出来，拎着水果篮和花束，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进去吧！”
　　“算了……”

　　苏起将梁佑拉到一旁的安全过道，质问他；“梁佑，你这算什么？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不澄清误会，为了看一眼前女友过得好不好啊。”

　　他上前几步，狠狠戳着梁佑胸口。

　　梁佑一副失神的模样，怔怔地低头看向地面。脚上是出门匆忙，随意套着的单鞋，和一身简单利落的衬衫，风衣外套透着几分不和谐。

　　“我没办法说出口……”

　　没办法轻描淡写她的痛苦，没办法轻而易举原谅那样的自己。

　　“梁佑，说不清理由的分手，彼此都会痛苦。姜莱的痛苦通过创作被发现，而你的呢？”

　　“与其纠结谁痛苦，不如把握当下，好好地在一起。”

　　有些事，总是旁观者清。

　　苏起直接点醒他犹豫的原因。

　　苏起的电话不适时地响起，打破短暂的沉默。

　　他接完电话，拎着礼物走向病房，留下梁佑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楼梯间，无尽的寂静。

　　苏起进房间打过招呼后，看向姜莱的眼神总是略带几分打量。

　　孙嘉梓略带几分阴阳怪气，“你的那位好朋友呢，他怎么没来？”

　　苏起打哈哈，说是在路上迷路。

　　只有姜莱坐在病床，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朋友不好意思回绝，替他打圆场，说老院区确实更复杂一点。

　　姜莱说话和声细语，没法用很多有特性的辞藻评价她。几乎每个人对她第一印象都是——好相处

　　这在苏起眼里并不算一个褒义的词。意味着很多事情没有自己的原则，好欺负。

　　但真正理解姜莱后，则会完全打破这些想法。

　　她更像看着温顺的猫，实际上未驯化野性。会在你放下懈怠后，猛烈发起攻击。

　　孙嘉梓刚开口想询问受伤原因。

　　张林琳姗姗来迟，阴阳怪气说道，“我们女侠去伸张正义呢。”

　　将手中行李放在房间角落，向人解释姜莱被家长冤枉，被推倒的经过。

　　特意强调又强调，人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只有一个男同事忙里忙外，特意要感谢他呢。

　　“姜莱，这件事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啊。需要你去逞英雄。”张林琳总算找到靠山，抱怨姜莱明明好心帮忙，却被当成驴肝肺，不讨好。

　　苏起诧异姜莱因为这种看着莽撞有些多管闲事的事受伤，和她所给人的第一印象有着不小反差，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张林琳对于孙嘉梓带来的朋友再熟悉不过，可以说是头版头条的常客啊。

　　“苏老师好，我特别喜欢你，我们一家都特别喜欢你，你能为我签个名吗？”张林琳变了幅模样，谄媚地递过自己工作卡，全身上下唯一一个能正经写字的地方。

　　苏起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营业满分，真的双手接过工作牌准备签名，结果因为没有笔只能做罢。

　　姜莱接过孙嘉梓拿的外套，披在身上，满眼笑意看着像在演小品戏的两人忙前忙后找笔。

　　而梁佑一墙之隔，贪婪地望着这一切。

　　梁佑拿了束花，放在护士台。

　　护士特意询问看望人的名字，方便后续告知病人。他只说是病人朋友，摸着鸭舌帽帽檐，浑身气压低沉，低垂着头离开。

　　下一次再见吧。

　　以真实的自己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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