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1）
　　然而，也许凡事都需要讲度量，过犹不及，沈清璃屡屡拒绝，但萧景瑜的不依不饶被有心之人看了去，这天，当沈清璃上街采买时，被人打昏带走，至于我......我和她一起晕了。
　　本来我是不应该晕的，但也许是脱离本体太久，我的灵魂力量太薄弱了，于是受到外力时承受不住便昏迷了。
　　当我们醒来时，沈清璃被缚住双手，吊在一棵大树上，脚下是数十丈的深渊。绳索粗糙，已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勒出刺目的血痕，嘴里被塞了一块布。
　　萧昭衍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楼内，把玩着一把匕首。他眼神阴鸷，嘴角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
　　“四皇兄应该快到了吧？”他轻声低语，像是毒蛇吐信，“为了他的心上人，他一定会来的。”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树下停下。来人是萧景瑜，他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独自一人勒马而立。他抬头望向被吊在半空、摇摇欲坠的沈清璃，瞳孔骤缩。
　　“我来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萧昭衍，放了她。”
　　“放了她？”萧昭衍走到栏杆边，俯视着下方的萧景瑜，嗤笑道，“皇兄，你未免也太天真了。自断经脉，废去武功，然后跪下来求我，我或许会考虑给她一个痛快。”
　　我调动灵力，只将她嘴里的布移去：绳索能解，但这个距离他未必接得住你。需要你帮忙拖延一点时间，我用法术在下面移个歪脖子树什么的，让你能掉在上面，再把你救上来。
　　沈清璃：好
　　萧景瑜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沈清璃身上，与她平静的眼眸交汇。他看到了她微不可查的摇头，她在用眼神告诉他“不要”。
　　他没有丝毫犹豫。
　　“好。”一个字，干脆利落。
　　“萧景瑜！不要听他的！”沈清璃失声呐喊，挣扎着，绳索剧烈晃动。
　　我：？你是这样拖延时间的？
　　沈清璃：那不然呢？他要救我，我不让他救，只能这样。
　　萧昭衍则是略有些惊讶：“哦？我记得我塞那块布的时候塞得挺满的，这也能弄出来？”
　　萧景瑜没有理他，对沈清璃露出一抹极淡却温柔的笑意，仿佛在说“别怕”。随即，他猛地抬手，重重击向自己的气海穴！一口鲜血瞬间从他口中喷出，他身体晃了晃，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
　　“现在，放了她。”他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萧昭衍没料到他竟真的如此决绝，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好一个情深义重！皇兄，你知道的，对于帝王家来说，动情者从来没有好下场！”他眼神一狠，猛地抽出身边侍卫的弓箭，拉满弓弦，箭尖却不是对着萧景瑜，而是直指半空中的沈清璃！
　　“我要你亲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不！你不是也喜欢她吗？”
　　“喜欢？呵呵，我当然喜欢，但我更爱我的皇位！”萧昭衍说着，松开了手。
　　利箭离弦，带着破空之声射向沈清璃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本该内力尽失、虚弱不堪的萧景瑜，不知从何处爆发出的力量，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
　　“噗嗤——”
　　箭精准地没入他的后背，从前胸透出少许箭簇。
　　萧景瑜的身体剧烈一颤，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染血的箭尖，又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近在咫尺的沈清璃。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他却努力地想对她笑。
　　而那节树枝，也因为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而断裂，两人一同向下坠落。萧景瑜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空中紧紧抱住她，以自己的身躯垫在下方面。
　　我则是快速用灵力在两人周围形成保护罩，减轻他们的撞击。
　　“砰！”
　　落地声依旧很大，但其实两人没受多少掉落下来的伤。
　　“萧景瑜！萧景瑜！”沈清璃慌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手足无措地抱着他，眼泪滴落在他染血的脸庞上。他胸前的伤口正汩汩地冒着黑色的血，箭上有毒，并且显然毒在迅速蔓延。
　　他看着她，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不舍。他想要伸手摸摸她，却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
　　“不——！萧景瑜——！”沈清璃的悲鸣，划破了沉沉的夜空，“你不会死，不会！对了，雪月，雪月姑娘，我求求你，你不是会法术吗？你不是刺穿了我的心口让我活过来了吗？我求你，救他！”
　　我摇摇头，但想起她看不到：“抱歉，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只要远离他就能救他吗？如果不可以……那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远离他……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我突然想起我一次次在她耳边提醒她远离萧景瑜，想起那面突然空白的屏风，想起她默认我们是生死楼的人，想起她要我们附身。
　　原来，是这样吗？
　　这次轮回是始，也是终。沈清璃心底的声音……原来就是我啊。
　　因为我能附身，知道太多事情，导致后面轮回的她潜意识不相信凌姗，拉着凌姗挡箭，而有了一开始我刺向她的那一剑，我再用尽灵力治好她；而这又导致了我没法直接治好现在的萧景瑜，因此有了一遍遍的轮回。
　　她觉得一切都很熟悉，是因为一切都经历过。
　　我们会离开，但沈清璃或许还要困在这轮回中寻找唯一的契机。
　　唯一没法解释的是，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能参与过去？
　　（2）
　　又一次重启，屏风上多了一个仕女，此时的仕女在赏花——红楹花。
　　如果我没猜错，屏风应该是封印记忆的，每次轮回的代价应该是封印一段记忆。
　　沈清璃这次醒得很快，她坐在床沿看着屏风发呆。
　　我有点不忍心打扰她，继续思索：如果按照之前的做法，让沈清璃远离萧景瑜显然是行不通的，不然也就不会刚好形成轮回怪圈。所以要想救他是不是得先打破轮回？
　　“雪月，”沈清璃突然开口了，“你说既然生死楼能给我重来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回到我找他救岑溪芝的时候？如果回到那时，是不是一切都来得及？或者干脆是我们认识之前......”
　　她看似在和我说话其实并不是在和我说话与其说问我或者问生死楼，倒不如说她在问她自己，问她自己明明已经重来了，为何还是救不下他。
　　“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萧景瑜？”我问道。
　　沈清璃摇摇头：“他......告诉他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们可是盟友诶，让他知道也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呀。再说了，萧景瑜啥也不知道，想娶的人突然就不嫁了，对他来说不是很......”
　　沈清璃苦笑：“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已经有点不敢赌了。”
　　“试试呗，我觉得已经不能更糟了。”
　　“好。”
　　（3）
　　暮色渐合，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停到王府门口。
　　车帘微动，一名女子下了马车，她头戴帽纱，看不清长相。她从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玉佩，递给守门小厮，声音刻意压低：“将此物呈予四殿下，他自会明白。”
　　小厮见这玉佩质地非凡，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接过，快步向内通传。
　　书房内，萧景瑜正对着一卷兵书出神。
　　“殿下，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把此物给殿下，殿下自会明白。”
　　萧景瑜有些不耐烦地接过玉佩，但当他看清这枚熟悉的玉佩时，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那玉佩，他再熟悉不过。
　　“人在何处？”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就在角门外，是一位蒙着面的姑娘……”
　　“快请！不……请她直接来书房，避开旁人。”萧景瑜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让声音恢复往日的沉稳。
　　当那抹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时，萧景瑜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她摘下兜帽和面纱，露出了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但他嘴上依旧有些不饶人：“沈大小姐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沈清璃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四殿下，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为何疏远你。”
　　萧景瑜心头一紧，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沈清璃却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殿下不让清璃坐下？这个故事也许会很长。”
　　萧景瑜帮她把椅子搬出，两人相对而坐，萧景瑜倒了杯茶给她：“沈大小姐，请。”
　　沈清璃抿了一口茶，她握着茶杯的手的指尖用力地有些泛白。
　　“我远离你，是命运一次次地向我昭示，若我留在你身边，我便会成为你的软肋，你的死劫。我亲近你一分，你便离死亡近一寸。”
　　她看到，萧景瑜的眼神有些震惊，但他习惯性地隐去。
　　沈清璃又喝了一口茶，将最近两次轮回悉数告知，萧景瑜则认真地听着。
　　好不容易讲述完，她抬起眼：“萧景瑜，我不能看着你死。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与我形同陌路，我也要你活着。”
　　话音落下，两人沉静许久。
　　沈清璃有些忐忑等待他的反应。
　　他是会相信？还是会……
　　良久，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沈清璃，”他郑重地说，“你只想着远离我能让我活着，那你可曾问过我……”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你可曾问过我，我是否愿意？”
　　沈清璃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萧景瑜的眼中再无平日的克制与冷静，仔细看去，竟有些愤怒和害怕：“若我的生，需要用你的疏远和痛苦来换取，那与行尸走肉何异？若我的命途中注定有死劫，那我宁愿这劫是因你而起，也因你而终。能为你而死，于我而言，并非诅咒，而是归宿。”
　　她一直以为，独自承受、默默远离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却从未想过，他竟会是这般……心甘情愿。
　　她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几百次轮回他倒在她怀中的模样，看到了那些无能为力的失去和循环往复的绝望。
　　“你不明白……”她摇着头，泪水滑落，“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试过多少次……看着你在我面前……”她哽咽着，几乎语无伦次，她知道，他气她不懂他，他怕她一个人在轮回中太难。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想让他好好活着。
　　什么权利，什么婚姻，统统不重要，她只要他活着。
　　萧景瑜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他将世俗礼法统统抛之脑后，伸手用力地将浑身颤抖的她拥入怀中。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沉稳如山，“但这一次，沈清璃，别再一个人扛了。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命定的死劫，我们一起面对。”
　　“若这真是轮回，那么这一次，要么我们一起活下去，要么……”他收紧了手臂，声音斩钉截铁，“我陪你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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