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作者:明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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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门声一响,陈向真迅速扔下手机把手放在电脑键盘上。

      余光里面,许长龄默默进了门,无精打采换过鞋袜唤了声“妈妈……”便提着一大包东西慢慢悠悠往楼上去。

      “买的什么呀?”

      “没什么——”

      这两天女儿的状态很异常,前几天连续几个深夜里还在和人聊天发笑,这几天也不聊天了也不笑了,有时偷偷推开门,就看见许长龄歪在沙发椅上一动不动发呆。

      陈向真忍不住要问“你这两天是怎么了?”话未出口,女儿已经乘电梯上楼了。

      许长龄回到房间,关起门,扔掉包,倒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落地窗外的树荫和夕阳,终于沉沉捡起地上的包,掏出了毛线和棒针。自从贺时与跟她说过小时候被人孤立的事,许长龄就一直琢磨着给她送一件亲手做的东西,想了很久,终于定下来织一副手套送她。

      许长龄的信息发来时,温海松刚走,贺时与也正预备从咖啡厅离开。在公司说话多有不便,因此两人约在这里。根据温海松对贺振翱的了解,这人平日最擅长的就是制造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一般,盲猜后着也不过是一个拖字诀加这些年极力维持的几个重要人脉。

      贺时与当然清楚从贺振翱这里获得人脉支持,绝无可能。学他那样给赵文瑞制造问题,拖得他攻势衰竭,虽不失为一个方法,着实治标不治本,时间长了,众信要面临的综合风险也在上升。

      事到如今,她只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跟赵文瑞见一面。

      当机立断方打定主意,就收到许长龄的信息:“你拍张手的照片给我!旁边要附带一块的硬币!”

      有两天没跟许长龄联系了,贺时与把电话拨了过去,在听见许长龄声音的一瞬,立即柔和了音色笑问:“……要干嘛?”

      “让你拍就拍,问那么多干什么。”许长龄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没情没绪的。

      贺时与乐得逗她,“怎么了?你不说我不拍……我怕你给我下蛊!”

      “下蛊!下蛊!人家想做手工,拿你的手做实验品!”说着发来一张照片,是一堆毛线和棒针。

      大夏天,许长龄要给她织手套!?贺时与有些震动,“现在七月……”

      “我知道啊!这也不是一天就做好了!况且谁说给你戴了,我自己做着玩的!”

      许长龄的语气并不似往常高兴,不,何止是不高兴,简直是委屈,贺时与安静了一下,悄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

      贺时与想了一会儿,手指点了点桌面,“因为——这两天我没给你电话?”

      “不是!!”许长龄的回答是咬着贺时与说的最后一个字扔出来的。

      贺时与笑了,“我在烦事情……”因为事情已经有了决断,这才向许长龄大致讲述了外垡一事的风波,“我是想给你电话,有时候想起来已经太晚了,第二天又没时间。”

      许长龄听完,顿了顿,语气多了几许笑意,“对啊,我又不重要……反正我不是为了这个事!但是可以大发慈悲救救你——”

      贺时与下颌枕着手背,问怎么,许长龄说:“磐石会里有个汪俊你认识不?他妈妈在国统委就是管这个的!让他妈妈给个指导意见,再找几个名头响亮的学者给些专业意见看看!”

      贺时与琢磨着,这的确是个跳脱出来的理想选择,但考虑到自己刚拿到未来艺术领袖的赞助人席位,还在磐石会的新人预备期,私社的通行证一周前才拿到,因为许长龄的关系,她甚至还没有登录过——贺时与不确定别人是否会买自己的账。

      这一点许长龄也看出来了,见贺时与踌躇,便低低地“哎呀”了一声道:“笨的,我帮你推荐。”

      贺时与哼哼笑着自我解嘲,许长龄也哼哼笑,“怎么谢我?”

      “奖励你……获得一张我漂亮的手的照片,要To签吗?”

      “……狗带!”

      在许长龄房门外的陈向真,直听得屋里又起了欢笑声才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许长龄正盘着腿,抱着抱枕戴着耳机在聊电话,丝毫也不察觉身后有人,直至陈向真突然拾起桌面上的手机——

      许长龄才被吓了一跳,扯下耳机站起身来,“妈妈你干什么——?还我!”陈向真已经把电话握在了手里端详,女儿手机上给那人的备注是CBY,一时看不出什么,陈向真将音频输出切换回手机,道:“你好——”

      那头的贺时与吃了一惊,一时不敢发言,许长龄叫着伸手来夺,“你干什么呀!还我!你怎么这样!”

      陈向真并不理会,抬高手肘避开了许长龄,一转身来到阳台,“你好,我是陈向真,是许长龄的妈妈,怎么称呼?”

      贺时与还在犹豫,陈向真又道:“能听见吗?先为我的冒昧致歉,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需要对自己的女儿负责,我不阻止女儿的人际交往,但是我希望是健康、大方,在我们家长的了解下进行的。虽然也许你们各方面还是个孩子,但身体上我认为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我知道你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许长龄什么都不肯说,这让我一个做母亲的,感到很忧心,所以我才不得不亲自跟你沟通,我想男士能大方些,我不知道你们交往到什么地步了,所以,我们能聊聊吗?”

      贺时与很为难,一来为陈向真以为自己是名“男性”,二来,陈向真确认二人在交往,再者,陈向真这样一个有强烈控制欲的传统型家长,在这三种前提下,是否能够接受自己的女儿正和一名女生在交往?

      感性鼓动着贺时与开口,理性却在拦截,就这么在电话里贸然开口,彼此没有面对面,沟通十分单薄被动,万一她母亲不接受,一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犹豫不定时,陈向真失望地说:“看来你并不想面对我这个家长,那么你对许长龄的态度我就明白了。”

      贺时与正要开口,只听那边许长龄短促的一声“别弄”,电话便挂断了。

      贺时与呆呆地坐着,因为她还坐着,店员也就没有清理掉对面的杯盘,如果她走得够早就不会察觉,偏偏坐了这许久,这会儿看来,平白觉得像少了一个人,贺时与一时感到分外寂寞。

      通过许长龄的引荐,贺时与向汪俊发送了好友申请。等了一天那边也没有通过,正当她以为这事行不通时,第三天,那人却通过了好友申请,并给贺时与致电解释说,昨天因为忙,没来得及看手机,许长龄已经把大致情况给他说了,让贺时与稍等他跟他家人沟通,晚点给他回信。

      到晚间,贺时与正在办公室看众信明侨的公关团队针对这次舆论的反制方案,陆烨却打来电话,贺时与迟疑了片刻,接通了电话。

      陆烨在电话里问:“我听汪俊说你找他有事,他问我,说龄龄把他推荐给你的,是什么事,怎么样了?”

      想来这个汪俊等了一天就是等陆烨点头,因为知道他在追许长龄,有意在他面前彰显一下存在感。贺时与没有选择,只好把自己的事大致给陆烨说了,陆烨感叹道:“这么个事,早找我早了了!还找龄龄托他,这小子小家子气得很!得了,明天下午你等我电话!”

      明知不该,贺时与还是不能抑制地觉得陆烨在她面前卖弄地位的行为很刺眼,若不是当下实在束手无策,对见赵文瑞谈判也没有把握,她着实抗拒陆烨的帮助。淡淡说了谢谢,临挂电话时,陆烨又随口问道:“诶你说——要是跟人道歉,怎么会显得有诚意?”

      贺时与因问对方是男是女,是长辈还是同辈,陆烨认为贺时与和许长龄关系好,怕提前跟她说走漏了消息,便说,是一个哥们的女朋友,两人吵架了。

      ……

      临睡前,许长龄打来电话,嗔贺时与怎么今天又“忙忘了”。贺时与这晚满怀心事,开了一支酒独自坐在花园的沙发上消愁,闻言信口道:“看看胖胖会不会主动找我。”

      许长龄居然果真被她这话触动了,柔声说:“要不……我过来找你?”

      “算了吧,你妈妈这会儿会放人吗。”

      虽是无心随意的一句话,却不免泄露了灰心焦躁的情绪,一句话说得许长龄倒有好一会儿不发一言。意识到自己今晚情绪的外溢,贺时与仰头吞下一大口酒,放下杯子,俯身双肘支在膝上,“我来找你……等我把眼下的事情忙完,好吗?”

      期盼着见面,见面也就说来就来。

      次日中午刚吃完饭,陆烨就给贺时与回了电话,让贺时与下周一来一趟京城,他为她引荐几个人。

      时间定下,临行前一晚,许长龄才收到贺时与的通知,但其实当天早上许长龄就知道了。虽不满于最早通知她贺时与要来京的是陆烨而非贺时与本人,转念想到陆烨或许是有意借着共同的朋友把她约出来破冰——

      况且贺时与随后又来电,跟她解释这次有人跟着,下机直接上车到酒店,让她不必早起接机,出于暗地里也不愿和陆烨闹得太僵的心理,许长龄也就顺水推舟,欣然应允了晚上和一群朋友一道给贺时与接风的饭局。

      贺时与将近十一点抵达酒店,人刚落地,便被陆烨拉着径直去了饭局,饭局上除了汪俊,还有家族深耕旅投的窦歌以及在深红设计学院读建筑保护的溥修平。

      席上众人倒也未就贺时与的事件集中讨论,只是在汪俊表示,“这类工业仓库,若无特殊历史事件加持,极难被认定为文物保护单位”后,窦哥赞同说可以给贺时与提供一份山河文兴成功运作的同类型案例包,里面包含商业计划书和政府沟通要点以及平衡保护和开发的具体技术方案。

      陆烨笑道:“Mark,你导师最近不是在做这类学术研究?给个意见呢?”

      溥修平的导师正是该领域的顶级权威,闻言也满口笑说没问题,大家也便就此丢下了这一茬,又说说笑笑聊起些“狩猎”“艺术收藏”“政策内部风向传闻”等事。

      贺时与庆幸事情解决得如此简单之余,恍惚心下感慨,这几年实在乐观太过,小看了一山一世界,一水一乾坤,否则也不至于为这样一件事困住。

      饭局结束,回酒店的路上,陆烨又嘱咐贺时与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行,贺时与口里说着“难怪刘说说你这人热肠”心中却不由得忐忑。

      明知这种人情债,自由其越滚越大,对她的人脉、地位只会有利无害,偏偏这会儿闹起小家子气,心里乱七八糟地结了一串疙瘩。

      正在暗暗开解自己,陆烨不好意思地搓手笑道:“那你……帮我个事……”

      虽然暗地里期望两人互不相欠,没想到机会到来得这样快,贺时与错愕之余却也感到一丝释然,欣然笑问:“什么事?”

      陆烨便把许长龄拒绝他的事告诉了贺时与,也不管贺时与脸上的神情已然异样,满怀信心地说道:“我想着……她一定是觉得我太大男子主义了,擅自决定了论文,还有我跟朋友打赌的事——我告诉她原意是想让她明白我的坦白,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反效果……今晚饭局上你帮我说说好话,你俩关系不是挺铁的,帮我说说话……”

      贺时与沉着脸,“其他事都好说,Rex,抱歉,我不参与这种事的……况且,她也不会听我的……”

      陆烨怔了一怔,料想这种事对于偿还人情而言,不是以小博大的举手之劳,怎么贺时与一副要她签卖身契的样子,笑道:“我也明白,你害怕万一我们将来怎么样,你夹在当中——我发誓,绝对不会!不怕告诉你,龄龄是我想娶回家的那种女孩子——我爸爸看过她的演讲,对她印象也不错,我们两家还是认识的……”

      “——不是,”贺时与生硬打断,整个人像在锅里干煎,“真的……这事……我不行。别的事,只要你提,我一定尽力,这个——我真的……”贺时与挤出一个为难的微笑。

      陆烨见状也不继续强求,颔首长吁了一口气,“没事——!不方便就算了,先别管这个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先一起吃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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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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