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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右丞王维(三)
想看百炼镜上的文章,需要拿积分来换。
刘禹锡发觉积分增长,和他做任务和看广告所得并不相符。有时候一觉醒来,大把积分又消耗掉了。
柳宗元暗中观察阳城的动向,确定阳城性格和积分增减变化有关。当然,变化的也不只是阳城。
阳城去国子监之后,礼部每日都有太学生前去投诉,说是他们那里有为在太学横行霸道的学生,彻底干扰他们学业。
何蕃,年年贡为进士,年年落榜。他在太学是老前辈,常常说太学往事,让新入生遵循传统,趁着国子司业换人的空档,他成了不可侵犯的权威。
可是在太学二十年的何蕃,柳宗元和刘禹锡未曾听说。
“我有一计。”柳宗元眼里闪着光,“让太学生像何蕃多多学习。”
“岂不是更乱?”
“敌志乱萃,何蕃一个人对付过来那么多拜师的人吗?”柳宗元顿了一下,“混入太学的事,就拜托你了。”
和元稹相熟的太学生,私下求刘禹锡指点诗赋。三试连中,在朝堂上,无人在意,但在学生圈里,炽手可热。
太子校书刘禹锡,凭借这点名望,在国子监里安插眼线,定期报告阳城与何蕃的近况。
一切如柳宗元计划的那样。
向来避何蕃如瘟神一样的学子,忽然跟他热络起来,请教起在太学叱咤风云的心得。有天赋就是不一样,有些人一学就会,差点抢了何蕃的风头,然而却及时止住,带着他的小弟一同拜入何蕃门下。
他们以示诚意,承诺绝不说何蕃坏话,并揪出每一个向礼部投诉何蕃恶行的人。
说做就做。
他们捉到一个,那人手里拿着何蕃的诗赋,声称去贡院举荐何蕃。
何蕃一惊,向阳城司业求问情况。
果然如此。
阳城因材施教,成果斐然。刘禹锡趁着指导太学生的工夫,打算多多搜集一些阳城在太学的事迹。
“今日,国子司业特意同何蕃谈心,就是聊些孝道,可能是见何蕃现在出息了,想让他的父母早点知道吧。”
记下来。
明日就托人给阳城美言几句。
以前,礼部那边收到的都是对何蕃的投诉,如今阳城上任之后,听到的都是对何蕃的推荐,而且还有人把何蕃的诗文拿给朝中人士看,他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
“过不了多久,阳城就能被提拔了。”柳宗元非常欣慰,“而且何蕃近日要回乡赡养父母,坏事的学生走了,阳城也能升了,一箭双雕。”
“甚好,甚好。”刘禹锡应和道,“庆祝一番?”
柳宗元摇头:“挑一个良辰吉日。”
“你来定。”
“何蕃临行的那天!”柳宗元细想,忽然觉得不对劲,“之前从太学生那里听闻,说他不及第绝不回去。”
“却有此事……何蕃为何突然返乡?”刘禹锡纳闷。
“我们和太学生们一起,为他践行。”柳宗元提议道。
开元观内,元稹拿着百炼镜,用积分换文章,当作素材来写诗。
李宗闵突然过来,催着元稹快点走。
再不去国子监捉妖,妖气怕是弥漫京城,继而随着何蕃归乡之路席卷大唐。
拯救天下,就在今日!
李宗闵一边念叨,一边亲手帮元稹套上做法事的袍子。
“停!”
“这衣服是新的,特意弄来的。”李宗闵解释道,“不过我没说清楚,他们以为是给我穿,所以可能有点短。”
“你想拯救天下苍生?”元稹问道。
“见不得黎民百姓被官府欺压,还要遭妖孽作祟深受伤害!”
“你穿!”元稹肩膀一抖,袍子飘扬,“损之,此般重任,怎能由我抢功?你去国子监内部,日暮时分,放起黄沙,我来击鼓,拿好符咒,趁乱潜入,放上奏文……”
“我记得!口诀是‘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李宗闵整理衣衫,转而问道,“我不会用符咒啊?我也没有照妖镜啊。”
“写符即施法,你只要手持符,不需要担心。”元稹看他神情不宁,“照妖镜不必带上。若是惊扰了妖类同族,可就不好了。今日何蕃归乡,机会只有一次。”
李宗闵疯狂点头,带上冠帽,大步向前。
元稹在他背后冷笑一声。
志向虽远,可惜心智没追上身高。若是有朝一日真当上宰相,我们大唐朝廷岂不是……算了,算了,进士登科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国子监外,何蕃拎着行李,众人和他挥别。
礼部的人来了,毕业生也来了。生面孔太多,刘禹锡和柳宗元混在其中,太学生毫不在意。
但忽然一个奇怪的道士闪现身边,令刘禹锡起了疑心。
他朝远处大树的阴影处望去,果然一棵树下,有一个少年躲在那里。
柳宗元随后确认,正是大明宫外他们遇到的同一人。他早有准备,但先等树下少年先出手。
元稹的第一个符咒已经写好——
平生附我者,诗人称好逑。
私来一执手,恐若坠诸沟。
送我不出户,决我不回眸。
李宗闵带进国子监之后,很快就有了效果。阳城和何蕃依依不舍,他单独为其送行,两人并肩行走,越来越远。
果然如柳宗元所料,暗中之人,想让阳城和何蕃同进同退。
他向众人倡议,自阳城从谏议大夫改任国子司业以来,大家品德高尚,太学气氛融洽,阳城对何蕃如此挽留,彼此真心相换,何蕃很快就会回来,大家无需过于伤心。
太学生可不想让何蕃回来。
有几位赶紧追上去看看阳城在聊些什么。
元稹一边磨墨,一边观察事态。该用第二张符咒了——
唯有太学生,各具粮与糇。
咸言公去矣,我亦去荒陬。
公与诸生别,步步驻行驺。
符咒还没投掷到李宗闵手上,去追阳城的太学生便折返回来。
晚霞满天,沙尘四起,众人纷纷散去。
元稹从树荫之下和李宗闵汇合。
“怎样?”元稹问道。
“奏章放桌子上了。明天一早会被拿走?”李宗闵问道。
元稹颔首:“太学生们答应我了。”
“我看你符咒那么灵,还以为是什么法术呢。”李宗闵睁大双眼,一脸期待。
“这是最后一次,金盆洗手啦!”
李宗闵眼里饱含同情:“入仕当官,真的不如做法事,不信你看……我是实在没有灵根,不得不去读书应举啊。那我们以后除不了妖,在朝堂上,为民除害,权当是补偿。”
“此事还没完呢,”元稹指着远处国子监的几个外人,“他们想令何蕃入朝堂,刚才说得清清楚楚。”
李宗闵暗暗记下远处几人的模样:“他们不会符箓,平凡书生,这次输定了,我们何必惧怕?”
阳城的奏章飞到了吏部侍郎顾少连的桌上。
何蕃欺压同窗,想以何蕃归省为契机,重振学风。
二十年了,前任司业为何没提何蕃的作为?太学生隔三差五举报何蕃的恶行,总不会是阳城司业通情达理,太学生曾经以为无解的事,才有有勇气向礼部申诉。礼部事务不少,还要应付太学生,这就是阳城管教不当。
阳城去国子监之后,何蕃的诗文被推到贡院。太学考试难度降低,学生水平不好区分,何蕃才脱颖而出。京城贡举名额本来就多,是其他地方的几十倍,外面早就不满了,等到年底贡生见面,他们聊起来发现京城科举再度宽松,会引发不满啊。
顾少连很是苦恼。
柳宗元听闻,借来奏章一看。
阳城说他要整顿学风,否则愿意去下州教化百姓,或者事成之后,把学规著作成书,推向乡间。
顾少连皱眉:“他不提整治学风的方法,倒是对之后做好了打算。”
“看来阳城的志向,并不在长安。”柳宗元感叹道。那日和刘禹锡共赴太学,想留阳城于京师,没想到是柳宗元不了解他。
一日清晨,柳宗元在大明宫外遇到太学生们。一眼望去,根本数不清人数。他过去一问,才知道阳城被出为道州刺史,太学生来大明宫叩头请愿留下。
太学生认为阳城冤枉,礼部早就对其恨之入骨。但是阳城的本意,没人问过他。
柳宗元时任集贤殿正字,他进入大明宫,便向人要来诏书的草稿。竟然有人说阳城是藏污纳垢,毕竟同僚在边上感慨,史书上见过太学生集体闹事,没想到如今的大唐也会有。
“撵是撵不走的,也有损朝廷尊严,”同僚叹气,“他们堵在西门,今天傍晚回家,只能绕远路了。”
柳宗元不乐意。刘禹锡家中有事,要回扬州,他今天还要为刘禹锡送行,迟到了可不好。
只能靠他自己了。他写了封信,托人念给门外的学子,以示声援。太学生的表情,柳宗元见不到,但是夕阳下宽阔的大路,令他气爽神怡。
“我,集贤殿的柳宗元,庆幸生逢这个太平清明的时代,却不能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吏部,无力挽留阳城,令我倍感遗憾。但是看到太学生今日之举,实在心悦诚服。”
元稹和李宗闵听闻阳城被贬,便赶往大明宫,正好从柳宗元的长信开头听起。
“彼时我尚年幼,想入太学,拜师学习,修身养性。时人却称太学生们,懒散成性、浑水摸鱼、拉帮结派、打架斗殴、满口恶言、欺辱老生、威胁幼小、顶撞老师、欺辱贤才……我听了惊怕不已,痛心疾首,不敢逗留,只得回到乡下刻苦学习。”
元稹和李宗闵噗嗤一笑。
“如今你们团结一致,振奋人心,是过去那些人说错了吗?还是国子太学的人变了?我心想,这一定是宽宏大量的阳城对你们潜移默化的结果!有人说阳城降低考试难度,嘉奖你们愚蠢不堪的文章,丧失为人师表的原则。然而,孔子门下也有狂放不羁的学生,阳城不决绝缺点明显的学生,他的行为堪比孔子!”
句句夸奖,越听越不对劲。
太学生们一片骚动。
“况且,阳城在朝廷有口皆碑,圣人放他去教化一方,还是留他在太学困于一隅,孰优孰劣,显而易见。太学生们,你们叩头请愿,不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更是出于大唐的大局。希望你们坚持下去,让你们的功绩值得史官的记载,努力多贺!真心为你们感到高兴!”
听了这话,太学生中有人说再不见阳城就来不及了。
他们急忙赶去送阳城上路。
元稹愣在原地。
所以送别何蕃时见到的外人,并非在他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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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附我者,诗人称好逑。私来一执手,恐若坠诸沟。送我不出户,决我不回眸。唯有太学生,各具粮与糇。咸言公去矣,我亦去荒陬。公与诸生别,步步驻行驺。
——元稹《阳城驿》
柳宗元长信:柳宗元《与太学诸生喜诣阙留阳城司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