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好兄弟还是男朋友

　　8月中下旬Q大就要军训了，此时天气还分外炎热，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哇到陆文则的手臂上。陆文则坐在飞机头等舱，开启飞行模式前先摸出手机给沈浪发了条消息。

　　【上飞机了吗？】

　　点击发送后，他就关闭了手机的设备信号，垂下眼睫闭目养神。

　　咚——

　　突然有人轻敲了一下隔板。

　　陆文则缓缓抬起眼皮，便见熟悉的一张正脸出现在舱门外。

　　“我就在你隔壁。”

　　沈浪手肘支着门框，整个人都不失悠然地靠在薄薄的档板，他的一只手支着下颔，因此陆文则轻而易举地看见了也许是沈浪故意展现的东西——一枚精致小巧的耳钉。

　　陆文则辨认出那是一个四叶草形状。

　　翠绿的孔雀石被金色的边框圈在小小的圆圈里，随着沈浪的头微微晃动而显现出一片深绿色的阴影，如同碧波荡漾的湖泊。

　　并且，和之前陈文杰一样，沈浪只在左边戴了，右边没有，露出仍旧圆润而完整的耳垂。

　　陆文则从容站起身，两指捏住那块软软的肉，认真而严谨的操作如同科学家做实验，沈浪脖子一缩，肩膀微颤，但耳垂仍旧牢牢地被陆文则禁锢在手中。

　　陆文则手指扒开耳垂，捏了捏像棉花糖般的软肉，感觉还是这种肉肉的感觉更合他心意。

　　不过嘴上却道：“这边怎么不戴。”

　　沈浪说：“这不是上次看陈文杰这么戴么，有点好奇。”末了又道：“不好看吗？”

　　沈浪立体凌厉的五官配上小小的耳钉，似乎更加锋利逼人。

　　陆文则将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对着薄薄的耳垂一弹，“随便你。”随即松开手坐了回去。

　　沈浪忍不住扬手抚摸坠在耳朵上坚硬的耳钉，指腹沿着金色边框来回摩挲，舌头情不自禁地顶了一下腮帮。

　　看来陆文则不喜欢这种装饰啊。

　　飞机起飞时颠簸了几下，最终归于平稳，陆文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打印好的学习资料翻阅，没有再打开手机，更没看头等舱布置的小电视。

　　中途沈浪探出脑袋看了他一次，不过是来提醒他别忘了吃飞机餐。

　　陆文则没什么食欲，就多喝了几口特色茶饮，上了一趟厕所，回来时恰巧看见沈浪幽幽地仰着头，深邃的双眸与他撞个正着。

　　陆文则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沈浪身旁的舱门。

　　直到下飞机时，他重启手机才发现沈浪几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来了，看到你了。(????ω??)??嘿】

　　离开机场，两人干脆共乘一辆出租车前往校区。

　　自从8月开始的军训很快在一片学生痛苦的哀嚎中拉开序幕，又拖着月份的尾巴结束。

　　陆文则的皮肤属于晒不黑的类型，因此当沈浪将手臂与他的摆在一起的时候，有着很明显的色差。

　　沈浪搓搓他的胳膊说：“你还真是晒不黑啊。”

　　陆文则跟着他一起看自己的手臂：“其实还是黑了不少的。”

　　“哪有。”

　　陆文则不语，摘下手腕上的运动手环给沈浪看。

　　沈浪两眼一瞧，乐了。

　　陆文则变成象牙白的手臂上像是有一条石膏白的带子。

　　不过还是沈浪黑得更多。

　　沈浪伸出手戳自己的脸，他脸的颜色倒是没那么深——多亏有帽子。

　　“明明我都抹了防晒霜的。”沈浪蹙眉捂着自己的脸轻轻说。

　　“嗯？”陆文则没听清。

　　“没什么。”

　　沈浪大鹏展翅般敞开手臂勾上去起陆文则的肩膀邀请道，“去吃饭吧。”

　　陆文则却扯了一下他的手说：“我舍友找我。”

　　沈浪明媚灿烂的眸子瞬间变得深沉幽暗，“你舍友？找你什么事？”

　　陆文则垂眸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叫我一块吃饭。”

　　沈浪利齿咬住自己的唇面，手臂窜出几条鼓胀的青筋，拼命咽下似乎有些抑制不住的不爽情绪，“翘了他们，和我一起呗。”

　　“约好了的。”陆文则道，虽然不去也没什么，但陆文则不喜欢临时变卦的人，而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则。

　　至于沈浪的反应和态度，陆文则倒是并不奇怪。

　　沈浪一直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这是陆文则很早就发现的。

　　不然沈浪也不会一遍遍问他是不是陆文则最好的朋友了——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陆文则猜测和沈浪的家庭环境有关系。

　　“既然如此，我能一起么？”沈浪抿紧了唇，深邃的桃花眼紧紧盯着他。

　　他端详沈浪片刻，镜片后淡然的双眸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神色，他漫不经心地调侃道：“你是牛皮糖吗？”

　　沈浪勾着他脖子的动作紧了紧，暼过头，给陆文留下一个黑色的后脑勺：“这不是刚好嘛，还没怎么和你舍友说过话呢。”

　　陆文则瞅着人脖颈上的几根毛发，随手撕了一根。沈浪下意识捂住脖颈，脸上展露出一副吃痛的表情。

　　反倒是愉悦了陆文则，令他面上绽开了浅淡的微笑。

　　带上沈浪也无妨，省得他这好兄弟吃他朋友的醋，便拉着沈浪去了食堂。

　　五人在餐桌前面面相觑，但很快由沈浪打开话匣子。

　　沈浪表现得挺正常，没那么热情但也不怎么冷漠，维持在一个把除陆文则以外的人看作外人的度上，还主动地把他舍友三人的微信都加上了。

　　陆文则端碗喝了口汤，就这么静静看着沈浪的微信联系人又加三。

　　晚上，陆文则回寝室后，叫蔡司南的室友感慨地说：“陆哥，今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兄弟和你是一个高中的？真好啊。”

　　蔡司南是H省人，他在他们学校也是年级名列前茅的学霸，没有参加高考直接保送进来的。他说他们高中考进Q大的就他一个人。“唉，来这儿我真是完全的孤家寡人啊。”

　　另一个室友齐豫听到这儿笑了：“谁不是啊？”

　　蔡司南掰着手指头：“陆哥不是啊，他还有朋友在这儿，原亮也不是，他有……”

　　齐豫抢过他的话，“原亮那是女朋友，他女朋友就在我们隔壁……对了，陆哥有女朋友吗？”

　　陆文则对上齐豫一双闪烁着八卦之火的眼睛，无情地掐灭了对方的期待：“没有。”

　　蔡司南闻言，走上前震惊地将他来回看了个遍，咂了下嘴：“不应该啊，那你有前女友吗？”

　　“没有。”

　　两人对大帅哥没有女朋友的震惊转为了由衷的敬佩。

　　齐豫感叹：“这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蔡司南表示赞同。

　　陆文则不想再听两位舍友如同查户口一般的盘问，更没有反其道而行之，听他们八卦的兴致，见两人还没有闭嘴的想法，干脆戴上耳机拒绝外来的声音。

　　两人识趣，也没再说什么，开启笔记本电脑火速联机打起游戏，打算趁着刚开学还没那么忙碌先爽了再说。

　　大学的生活平淡如水，但也很充实，尤其是对于陆文则这种有时间规划的人。

　　他和沈浪的课业都排得满满当当，两人也学得格外认真——这在Q大是很有必要的。即便是在这所家喻户晓的学府，虽然不乏摆烂之人，但为了绩点卷生卷死的也大有人在。正因如此，他与沈浪的相处时间自然而然地减少了，反倒与另一位课表高度重合的室友原亮迅速熟络起来，只因他们课后都习惯去图书馆学习。

　　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陆文则时，原亮心中升起的并非惺惺相惜，而是一种隐约的危机感，以及……面对另一个同样勤奋的人时，那种难以名状的不爽。

　　出于这种复杂的心理，原亮选择将本来预约好的座位退掉，换到了陆文则的旁边。

　　“好巧啊。”原亮脸上挂起一个看不出内心想法的爽朗而友好的笑容。

　　陆文则淡淡暼了他一眼，目光像掠过书页一般清冷，他只是从喉咙里凸出一个简短的嗯字。

　　原亮却不以为意，在图书馆不说话才正常，他自顾自坐下，语气轻松地道：“你也喜欢这边的位置吗？我也是，这边有插座，方便充电。”

　　陆文则没接话，原亮只能看到他垂下的双眸之上，又黑又长的浓密的眼睫毛在他手指翻动书页的那一刻轻微地颤动，如同蜘蛛的网在蝴蝶粘上去的那一刻奋力的挣扎。

　　空气仿佛被宁静的氛围渲染，让原亮的内心感到久违的宁静。

　　鬼使神差地，原亮心中那些原本盘踞的隐秘念头一扫而空，一种向陆文则倾吐一切的欲望悄然升腾，如同破土的新芽。入学Q大以来，他从未向任何人袒露过心底的苦闷，而此刻，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僻静角落更是为这份冲动提供了绝佳的温床。他终于没能忍住，低声说道：“文则，你知道吗？其实就在我跟你们说我有女朋友的第二天，她就和我分手了。”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一刻的震惊与痛苦，“我说我不同意，还让她给我一个理由。”

　　陆文则纤长的手指掀起轻盈的纸张。

　　他依旧没有表情的脸庞给了原亮无尽的勇气。他絮絮叨叨的，几乎有些神经质：“结果她告诉我，她喜欢上别人了，这才过了多久，她就看上别的人了？为什么？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么多……”

　　陆文则终于看向他，睫毛上翘，长睫毛下方的眼眸一览无余，瞳仁沁出的冷意让原亮的嘴像是冻僵了般嗫嚅着却不知道是否应该再说下去。

　　但陆文则只是张嘴，简短地道：“哦。”

　　这轻轻的一个字像一盘冷水，霎时浇灭了原亮的倾诉欲，但也让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陆文则身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安慰自己该向前看没了女友至少在大学先交个朋友。

　　他开始尝试缠在陆文则身边，每节课都雷打不动地坐在陆文则邻座，食堂吃饭时也能见其端着盘子精准地落座陆文则对面吃饭，这不由分说的架势，偶尔会让陆文则晃神想到沈浪。

　　不过对此陆文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原亮的出现并没有打破他的生活节奏，除了头一回在图书馆原亮废话多得不合时宜，被他冷眼打断后，对方再未言语打扰过。

　　渐渐地，陆文则也默认了这种相处模式。他默认并非因为习惯了原亮的存在，不过是因为两个同属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师从同一位导师的人组成的学习搭档，确实能有效提升学习效率。

　　沈浪与他专业不同；而原亮，则更像一个恰好在合适时机冒出的可利用对象。

　　只是，陆文则“纯粹”的想法在外人眼里完全变了个样。

　　当沈浪背熟陆文则的课表，特地挑了个两人都没课的傍晚来找人时，撞见教学楼出来结伴吃饭的陆文则和原亮，他们并肩而行，边走边低声交谈着什么，酸涩的情绪如同浪潮一般横冲直撞朝他扑了上来，要将他淹没，他几乎咬碎了牙，一股酸水直往喉口涌。

　　他查过原亮的朋友圈，9月份原亮还庆祝了女友的生日，看起来是一个再笔直不过的直男，但此时此刻两人“亲密”的相处还是刺痛了他。

　　他猛地抬腿踢了一脚的石子，掀起一片尘土，脚趾都在隐隐作痛，但这疼痛却让沈浪顿时清醒。石头砸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不假思索地几个大步追上二人，在陆文则察觉到是他之前将手插进陆文则身侧与手臂的缝隙里，用粘稠的语调说：“则则呀，有没有想我？”

　　陆文则扣住他的手，撩起眼皮，想都没想便道：“没想。”

　　沈浪与他十指相扣，目光却与原亮相交，嘴角拉出一个可以形容为假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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