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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
“还是那个问题。”杭谨庭严肃道,“当年你在凌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叛出凌家?”
自嘲般地一笑,虚剑空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他久久注视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白眸,一字一句道:“我这双眼睛,是被他们挖走的。”
所有人的呼吸一怔,看着虚剑空的目光中充斥着不可思议。
凌家亲手挖了自家天才孩童的双眼?
虎毒尚且不食子,凌家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的爸妈呢?”杭谨庭追问,“他们也没有站出来反对?”
“凌家的孩子都是由家主抚养长大的。”虚剑空说,“我们虽然都说姓凌,其实各自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我们都是全国各地的孤儿,他们会挑选有灵气的孩子收养进凌家。凌阿玫可以说是我们所有人的母亲。”
“那也不能剜了你的眼睛啊!”古浔上前一步,激动道,“她,她究竟为什么…….”
“因为她需要一双眼睛。”虚剑空说着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怨气,想起了往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声音有些发抖,“或者说不止是眼睛,她还需要更多的东西。她在剜走我眼睛的那一天,和我说了一句话……”
周翊追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精通傀儡术的人,本身也应该是一具最好的傀儡。”语毕,虚剑空一拳砸上面前的礁石,他的拳头被磨破了皮,自己却像是不知道疼痛,“小时候,我总是以为我们是最幸运的孤儿,直到那天晚上我才明白一件事——我们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傀儡。”
“她为什么需要你们作为她的傀儡?”突然,杭谨庭一语点破,“这是不是和她身体出了问题有关?”
结合古浔与虚剑空各自的描述,杭谨庭的思维敏锐,很快便发现了这凌阿玫的异常之处。
“她有眼疾?”
虚剑空摇头:“她要的其实是我这具身体,只是我拼死从凌家逃出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却丢了一双眼睛。说是值得,其实也不值。”
生的期望全部破碎,很长一段时间内,凌海活得生不如死。
离开了凌家,他再次成了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凌海自那天起便已经死亡,他誓言将傀儡术封存,此生再也不会使用,而后来出现在外的,不过都是一个名叫虚剑空的瞎子罢了。
周翊皱眉,直言不讳道:“你的身体又有什么过人之处?”顿了顿,他又问:“因为天象?”
“应该是的。”思考了片刻后,虚剑空颔首,“我记得……她好像说过卦法一类的事情,好像想要修习,却没有门路。”
懂得阵、符,又想研习卦法?
周翊心中一沉,越发肯定了对方与津门的联系。
“天象与卦法相通,修行之法可遇不可求。”杭谨庭沉声道,“不同于其他类别的法术,卦象的入门其实是有门槛的。”
如果说门槛是天赋的话,那凌阿玫想要虚剑空身体的原因便有了落实。
虚剑空说出了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说着说着,竟发觉自己内心无喜无悲。他否认了事实多年,在不知不觉中也慢慢接受了事实,虽然不愿意承认,时间成了他最好的疗伤药。
凌阿玫身上的疑点太多,必须亲眼所见,才能断定他们内心的猜测。古浔想要安慰对方,从怀中掏出一包纸巾递出,看到了虚剑空满脸的血迹,她想了想,亲手帮对方擦去。
“那凌家的事情,和你刚才的失控又有什么关联?”杭谨庭追问。
“凌阿玫起初认为我能看到天象是因为这双眼睛,但她不知道的是,天象自我出生那刻起就已经深刻在我的脑子里,即便我是个瞎子,在一片黑暗中我仍能看到它们的走向。”虚剑空说,“但是她这人心机深,在剜眼的时候留了一道心眼。她在我体内打下了一道诅咒,每当我窥察天象之时,参破或者不参破,都会引起狂症。”
杭谨庭一愣:“狂症?”
“恩。”虚剑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像这样,轻则双目流血,和我第一次遇见你们那时一样。重则失智,如果刚才你们没有阻止我,我跑进毒气之中,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虚剑空垂下头,虽然表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手指依旧局促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他回凌家的目的无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凌阿玫的对手,但拥有了鼍龙镜,至少能找出对方的半分弱点,要挟女人为自己解开诅咒。
只是回到凌家的做法无疑是在冒险,虚剑空别无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我拿鼍龙镜试探过她。”虚剑空再次开口,语气终是有些失望,“我想我是没有办法了……鼍龙镜对她根本没有作用。我都把镜子拿到她的面前了,她看着镜面,完全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
这不可能。当年姬氏后人几乎被新王赶尽杀绝,即便有侥幸存活下来的,在数千年的代代相传中,骨子里含有的一点王室血脉早已可以忽略不计。
周翊第一反应想要反驳,可否认的话刚到嘴边,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真的只是巧合吗?
杭谨庭看见了周翊变了的脸色,有些担心地转头,发现对方愣在原地发呆片刻。他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周翊摇头,苦笑:“没什么。应该不可能。”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回归到了最初的疑问,周翊看向了虚剑空,他手指向不远处那片弥漫着毒气的泽域,问道,“天象指示,残卷真的是在那个方向吗?”
“北三尺,太阴,大水,兵。”虚剑空闭着眼回忆道,“天象指示阴星道房宿最北一星外北三尺,也就是向着启明星的方向前行,在房宿北二星之间的位置停下后向北再行路三里,在那边或许能找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周翊向着虚剑空所指的方向望去,他所说的地方,正值那片毒气泽域的中心,寸草不生之地。
一行人在原地休整了片刻,周翊选择独自一人前往不远处探查。杭谨庭被他拦在了原地,原因无他,只因为不想让对方经历这毒气逼人的噬骨之痛。
他在离开前让杭谨庭用自己的灵力堵住了自己的灵脉,周翊给自己预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必须在自身灵力冲破灵脉时,找到这片毒气的破解之法。
虚剑空脸上的血迹被抹尽,他望着周翊离开的方向发呆。
“我以为你会跟着他一起去。”虚剑空转头问杭谨庭。
“他用不着。”杭谨庭回答,笑了笑,“九曲黄泉变幻莫测,如果你们在这里遇到了什么,我们很难再找到你们。但我不一样,我一定可以找到他。”
周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之中,杭谨庭让虚剑空与古浔在礁石上坐下休息,自己则在周身布下了一些简单的阵法。
“你们关系看上去真好。”忽然,古浔开口,她的声音很轻,飘进杭谨庭的心底,像是轻挠一般,“从当时在王陵那时候起我就觉得,你们几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周先生、策先生与何先生,都是重情义的人,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包括我也不是这样的人。”顿了顿,她又说:“我和虚剑空还没进入九曲的时候,我其实是想要抛下他自己逃走的。”
闻言,虚剑空回头,他的双目虽然无神,但神情却似乎有些惊讶。他转过身子来面对着古浔,微微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可你还是和他一起进来了。”杭谨庭反驳。
“是啊。”古浔笑了笑,“但我也后悔,因为我还不想死。”
“这只是相对而言的。”杭谨庭回答,“你没有见过我们冷漠的样子,就把我们定义为热心肠,也是一种误区。归根结底,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利己的,我对他们好,是因为我喜爱他们,带你们出去,也是因为利大于弊。你刚入社会还年轻,应该习惯,知道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其实也没有错。”
古浔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这番话里的真谛,她似懂非懂地望着杭谨庭,内心依旧困惑。
见古浔没有回答,杭谨庭笑着说道:“随心行事就行。”
随心,求的是自己的道心。
在杭谨庭很小的时候,杜兰就曾这么教导过他,世人看世界的眼光千万,不可随波逐流,亦不可妄自菲薄。
“那你的心里是什么?”虚剑空忽然开了口,他望着周翊消失的方向,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杭谨庭顺着虚剑空的目光望去,回答:“你不是正在看着他吗?”
男人没有明说,虚剑空与古浔却是愣在了原地,心中有了猜测,但却不敢直言。
他伸出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心,掌心还留有周翊下的契,杭谨庭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感受到对方被自己牢牢攥在手中,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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