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灯人

作者:苏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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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存芥蒂


      醇音走后,殷如棠久坐不语。

      宗主这样的情形金乾见得多了,不知他想些什么也不好相劝,悄声退至一旁准备离去,殷如棠像是身侧也长了眼睛:“金乾。”

      金乾只好正色站好:“属下在,宗主有何吩咐?”

      “你送七雀出岛,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回宗主,七雀不愿回乡,我把他安置在海神坳了。”

      “哦。”殷如棠沉吟:“海神坳村,那里很好吗?”

      金乾愣了愣:“气候恶劣,物产贫瘠,交通不便,不算什么好地方,但那里是属下的第二故乡。”

      “嗯。”殷如棠转过眼睛看他,他右眼里落着一片深浅不一的红色,大概是换眼不久的缘故,眼底的血色并未消尽,这使他看上去更为冷酷和难以揣摩。

      金乾垂下眼,神色依旧恭敬。

      “你怕我吗?”不带一丝情感的提问。

      “怕。”金乾老实的回答。换眼后,他的任何心理活动都瞒不住这位宗主。

      “白良飞。”殷如棠叫了他的名字:“我还记得你和颜且青刚来岛上那段日子。一个落魄老头带着一个落魄少女,我以为你是个人贩子。”

      金乾咧了咧嘴:“属下当时曾向宗主解释过,在海上救了阿青,结伴来的神机岛,阿青来自北方广寒国,听说是国破家亡无处可去,属下就想在岛上为阿青安个家。”

      “你为此在我的赌场里低价贱卖了流云、追月,结果颜且青却经我说服入了阴阳宗。如今你终于赎回来了。”殷如棠看着他背后露出的两样神兵。

      “是宗主开恩,准我取回来了。”金乾拱手。

      “不错,我若不准你赎回来,你这辈子都赌不赢。”

      听闻此话,金乾双膝跪地,叩首道:“如此,白良飞即向宗主拜别,宗主保重。”

      殷如棠长长叹一口气:“去罢,是做回自在的江湖人还是海边普通渔翁,出了我阴阳宗,我再无权干涉你。”

      金乾三次叩首,站起。

      “白良飞,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请说。”

      “你们八个有四个和我不是一条心,我的亲儿子又这样待我,仅仅是讨回公道而已,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殷如棠手指摩挲着黑衣袖边的细致走线,白良飞默然,那是叶秋水为他缝制的,他一穿就是十年。

      “我相信成败自有天定,天的意思,我却不知道……我要给醇音一个机会。如果他成功了,你照例渡他,如果失败了,你什么也不用做,自回你的海神坳去罢。”

      “遵命。”

      且说醇音浑浑噩噩领了材料,趁夜将那破洞补好重熔,做成整面光滑琉璃,与之前无甚差别。补好之后,他在棵花树下点了几点光,照着细看那小纸卷。纸卷上是幅杂乱无章的手绘,像是匆忙绘成的地图,醇音百思不得其解。

      段赤诚以为那些光点是萤火虫,蹦蹦跳跳的扑来扑去。醇音光线不稳,只好制止他:“段师伯别闹,我在做十分重要的事。”

      段赤诚凑过来,像只猫儿一样乖顺:“音,这是什么?”

      醇音指给他看:“应该是幅地图,你看得懂吗?”

      段赤诚摇摇头:“到处是水,我不喜欢水。”

      他是御火之人,自然怕水,醇音拍拍他:“没有水,不要怕。”

      “怎么没有?”段赤诚指着其中一处线条:“这外面,就是海水,我不喜欢。”

      醇音依言细看,那处画的很乱,乍一看确实像是水波纹,绯玉用符号做了重重标记,看来是处要紧的地方。

      醇音左思右想,突然有了主意:“段师伯,谢谢你,如果能出去,我一定会带着你和大家回中原,那里天高地阔,比暖春坞要好的多了。”

      段赤诚面露惊恐:“我不要,我怕海水,海那么大,一辈子也烤不干。”

      “不怕不怕。”醇音觉得好笑:“我们坐船回去,不用游泳,更不用烤干海水。”

      醇音攥着图悄悄去找申之,他刺伤已好,见到醇音很吃惊:“这边消息闭塞,一直没你的信我还在担心,醇音,你去了暖春坞吗?那边可还安全?隐约听说,里面关着的一个疯子被宗主活活烧死了。”

      “我挺好的,很安全。”醇音如此这般对他一说,无人处又拿出那张图给他看:“我路径不熟,除却霰雪洞和暖春坞算是一无所知,你帮我看看,这是哪个地方?”

      申之仔细一看,惊的合拢那幅图攥住,瞪着眼低声说:“你又不想活了,哪里来的这幅图!”

      醇音装糊涂:“无意中得来的,很危险么?”

      申之扯他到一边:“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离总管屋里抬出的那个死人吗?”
      “关他什么事?”

      “图我见过,是他画的,他施术探出了琉璃海宫最为薄弱之处,从那里逃走的把握很大,但要会凫水。他们几个想冒险试试,我劝不住,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发现了,离总管一怒之下才杀了他。”申之捏着那纸:“奇怪,图明明被他吞进了肚子里,这张你从哪得来?为什么完好无损?”

      绯玉一定见过这个人,用那双眼读出了出口位置也不奇怪。

      醇音心下有所计较:“你别问了,告诉我这个位置在哪里?”

      “你要做什么?”申之警惕的看着他。

      有巡视的随从经过,两人闭上嘴,谁知那两个随从径直走近,躬身向醇音行礼道:“少宗主。”

      醇音避开去,再看申之,他大张的口大约能塞得下一只苹果。

      “他们叫你什么?”

      “咳……误会,一言难尽。师兄,你是不是说过,我是顶顶重要的人,帮我就是帮大家,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哪里?”

      申之犹豫半天,醇音守灯人和少宗主的双重身份使他深觉不安,但最终还是决定孤注一掷的去信任他:“好吧,你问对了人,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位置,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一定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申之说:“记得你醒来那个地方吗?就是那个白色的蜂巢,那里是被关押小工的宿舍。当初他们几个在某一个人的宿舍中挖了条曲折的路,正通向薄弱之处,很隐秘,我也得找一找才能确定位置。”

      醇音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别急,等夜深人静之时我自己来便好,你现在的身份四处走动太引人瞩目,先回去,有信我会告诉你。”

      醇音只得折回霰雪洞,却见颜且青被两个银面绊住在洞口说话,她不时的望洞内,神色有些担忧。

      “青青姐,我得了宗主的应允,准我去看看师父,你等下有空带我过去吗?”

      见是他,颜且青松了口气,也不核实就抛给他一把钥匙:“我与银猪、银鼠要去宗主那里看眼睛,现下走不开,你赶快过去,白璧左转第三间,我隐约看见金离往那边去了。”

      醇音应一声,赶紧往那边跑。开了门是一间雅致小厅,青色素帘飞荡,两个黑袍金面正打得难解难分。

      “住手!”醇音一边厉喝一边用眼睛寻睃,看见角落里有张被帘幕重重围住的床便飞奔过去挡在身后,他面向两位金面肃然说道:“金离、金震,没有宗主许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不答,侧身后一面琉璃墙上,一个不规则的破口突突的向内灌着冷雾。
      醇音随意扫了眼:“两位如有什么私人恩怨还请去外面解决,断没有在这里打架的道理,破毁了琉璃壁,当心青青姐回来不依不饶。”这话是说给金离听的。

      金离看了看金震,又看了看醇音,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出去,毁屋之过,改日再向金坤赔罪。”说罢大步向外走。

      金震对着他背影调笑道:“难得如此投缘,下次再来转哦,要看病人,金震时时奉陪。”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闷,语气倒是一成不变的轻挑。醇音定了定神,正色道:“金震,作为闹事人之一,你也该走了。迟了难保我不向宗主禀报。”

      金震抄着手看他半晌,忽而笑道:“金离想要做什么,你应该清楚,我刚才在做什么,你也应该明白。”

      “不,你在做什么,我不明白。”醇音撇下他掀帘而入。

      幔帐后面,许久不见的师父静静躺在暖玉床上,身下层层鸭羽软垫,盖着床厚厚的丝绒被。

      醇音上前看看他脸色,又细细探了一回脉象,觉得他的状况并没有如想象般不堪,反有即将复苏的迹象。

      金震不知何时来到他背后,沉默了半天方才问:“小君他……好些了么?”

      醇音为他掩好被子:“震总管新近得宠,应该忙的很,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金震给他噎了半天,忽然上前一步。

      醇音如临大敌一般站起来,摆出随时可能动手的架势,将整张床严严实实护在身后,警惕说:“你要做什么?”

      金震嗤的一笑:“你又在做什么!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怎么会去伤他?”

      醇音依旧警醒的怒目而视,局面尴尬而紧张。

      金震想了想,抬手摘掉了面具:“小音别闹,是你师伯我,让我看看他。”

      醇音目光中的敌意岿然不动:“我曾有位师兄,个性顽劣常常捉弄我,可我敬他本性善良正直,一直改不了口称他师伯。他在来阴阳宗的路上为救我和师父被乱针穿胸而过,他说会活着回来,我也一直期待能见到他,可是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已经死了。”

      金震的眼睛黯了下去,愈发显出眼底那抹难以捉摸的暗青色:“小音,你说什么傻话,装束变了,立场变了,我就不再是苏珀了吗?你不也做了阴阳宗的少宗主吗?”

      “这不同,少宗主之位我弃之如敝履,而八金面之位是你求来的,为取得那位偏激杀人狂的信任,你甚至向他透露了初云山莲顶的路径和部分登山秘径,你在嵘国所有的眼线如今也归属了阴阳宗,我有没有说错?”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哦,金坤告诉你的吧?”金离长长叹了口气:“小音,有些事你没经历过,理解不了我也不能怪你,我的心是没变的,做这些事也有我的理由……”

      醇音立即打断他:“那好,师伯啊,这里都是自己人,我问你,你选择这样做是不是想冒险打入阴阳宗内部,彻底破坏殷如棠毁山的阴谋,一鼓作气端掉阴阳宗老巢?”

      醇音定定的望着苏珀的神色,后者的沉默终于使他眼底的期盼分分冷却,凝成透骨寒意。

      “我懂了,金震,现在我以阴阳宗少宗主的身份请你速速离去。”

      金震垂下眼收了所有情绪,扣上面具,恭敬拱手:“是,属下遵命。”

      他离去的背影个子高高,黑袍履地,与那个冷酷的金离没什么不同。醇音看着他步步离去,这一瞬滋味比失了燕丹、七雀、绯玉更加寒冷绝望。

      将至门口,他微转过头,露出金灿灿半面诡异笑脸:“忘了告诉你,此番回中原,宗主要带着修复至最佳的九窍石,因此他最迟明日就要醒了。”

      “我知道。”醇音冷冷的说。

      “我会想办法救他。”金震撇下一句,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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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心存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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