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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笙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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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9 章


      万象大厅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过滤,只剩下沉闷的背景噪音。望序从强制传送的眩晕中回过神,发现自己并未回到小队休息区,而是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由无数悬浮数据流和缓慢旋转的几何光构体组成的纯白中转平台。平台边缘是望不到底的虚空,唯有中央悬浮着一枚不断重组、散发着柔和引导光晕的菱形水晶。这里是主系统核心区域与外部大厅的缓冲带,通常只有触发最高级别警报或进行深度审查时才会启用。

      显然,“遗烬会”的入侵和希让的出手,已经引起了主系统远超以往的警惕。她,望序,这个身上纠缠着混沌印记、刚被邪神标记又遭另一位邪神拦截的“变量”,成了必须被严格审视的对象。

      【个体:望序。状态:灵魂中度损伤(修复中),规则适应性显著提升(存在异常跃进),携带高位混沌印记(活性增强),近期接触记录:遗烬会(标记失败)。】
      【启动深度审查协议:第七序列,‘因果溯源’。】
      【审查目标:评估个体潜在风险,解析混沌印记关联度,追溯与‘遗烬会’接触因果。】

      冰冷的系统提示不带任何感情,却让望序脊背发凉。“因果溯源”?这听起来就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从过去到现在彻底剖析一遍!

      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悬浮的菱形水晶骤然射出一道纯白、却仿佛能穿透灵魂与时间的光束,将她完全笼罩!

      瞬间,望序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条由无数流动画面和破碎声音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时光隧道!

      她看到了自己幼时因为猫耳特征被其他孩子孤立的画面;
      看到了与闻汀在公园长椅分享零食的宁静午后;
      看到了闻汀死去时那刺目的鲜红和冰冷;
      看到了初入无限流空间时巴士上的诡异售票员;
      看到了希让第一次以邪神姿态出现时那慵懒而危险的笑容;
      看到了“静谧之泉”中情感爆发时的绝望;
      看到了“法则回廊”里规则丝线的冲刷与“遗烬会”女子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甚至还有一些……她以为自己早已遗忘,或者根本不曾留意的、极其细微的瞬间——比如某个副本角落里一闪而过的、带有奇异符号的痕迹;比如某次与陌生玩家擦肩而过时,对方眼中转瞬即逝的、非人的冰冷……

      系统的“因果溯源”,正在以蛮横的方式,挖掘、重组她的一切!它不仅要看已知,更要寻找那些潜藏在记忆尘埃之下、可能指向未知危险的蛛丝马迹!

      “不……停下……”望序在意识层面挣扎,这种被强行翻阅一切的感觉,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令人恐惧和羞辱!她的“镜湖”本能地泛起波澜,试图抵抗这种窥探,但在主系统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那溯源光束即将触及她灵魂最深处、那些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与希让印记紧密相关的核心记忆时——

      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希让。

      而是源于……那枚一直安静待在她身上的、融合了溟欢灵魂的‘心念结晶’!

      结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哀恸潮汐般的强烈波动!一股庞大而悲伤的、属于溟欢的“回响”规则,混合着结晶本身纯净的灵魂力量,不是对抗系统的溯源光束,而是猛地注入了望序那被强行翻开的记忆洪流之中!

      它在伪造!它在覆盖!

      它以自身蕴含的、关于“音律”、“记忆”与“回响”的独特规则,强行在望序被系统翻阅的记忆流里,**编织、插入了一段段看似合理、实则完全虚构的记忆片段!

      这些片段巧妙地衔接在望序真实的经历之间:

      ·在某个低级副本中,她“偶然”救助了一位擅长灵魂伪装的流浪乐师(由溟欢规则模拟)。
      ·那位乐师为了报恩,赠予她一枚“能够稳定灵魂、隐匿气息”的古老符石(心念结晶的伪装来源)。
      ·这枚符石在之后多次险境中“被动”激发,帮她抵御了精神污染和规则探查,包括之前“万知者”的部分侵蚀(解释了她的灵魂抗性和规则适应性异常)。
      ·甚至……连刚才“遗烬会”女子那失败的标记,也被扭曲成了“符石感受到致命威胁后,自主激发全部力量进行的一次性抵抗”!

      溟欢……他在用他最后的力量,燃烧自己苏醒不久的灵魂核心,为她制造一个相对合理的、能够最大限度撇清她与希让及“遗烬会”直接关联的“假因果”!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一旦被主系统识破,不仅溟欢的灵魂可能彻底消散,望序也会因为“欺诈系统”而面临更严厉的惩罚!

      望序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中那枚结晶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光芒却在迅速黯淡,溟欢那刚刚稳定下来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虚弱……

      “溟欢!停下!”她在心中呐喊。

      【来不及了……这是……唯一的机会……】溟欢的意识断断续续,带着决绝的疲惫,【系统……不会容许……过于异常的‘变量’……这个解释……虽不完美……但足以……混淆……为你……争取……时间……】

      溯源光束在那被强行插入的、充满“回响”规则的虚假记忆片段的干扰下,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紊乱!系统的分析逻辑似乎遇到了难题,白光剧烈闪烁,试图分辨哪些是真实,哪些是伪造。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

      一股冰冷、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或者只是觉得这出戏看得还算有趣)的意念,再次从望序眉心的印记中流淌而出。

      希让的力量,这一次没有直接对抗系统。

      而是化作了一缕极其精微的混沌丝线,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悄无声息地穿行于那些被溟欢伪造的记忆片段之间,进行着 二次加工!

      她并非修复或加强这些伪造,而是……在其中几个关键节点,留下了几处看似“自然”、实则指向性更加模糊的“规则磨损”痕迹!

      这些“磨损”痕迹,巧妙地模仿了“万知者”那种信息污染的残留特性,以及某些古老副本规则冲突后的自然残留!

      这样一来,即使系统最终部分识破了溟欢的伪造,也会因为这些更加混乱、指向不明的“干扰项”,而难以准确界定望序身上异常的真实来源!它会陷入一个由“回响规则伪造”、“混沌规则混淆”、“疑似万知者污染”和“副本自然残留”共同构成的信息迷雾之中!

      希让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配合溟欢的牺牲,将望序这潭水,彻底搅浑!

      系统的白光在经历了漫长的、充满杂音的闪烁和分析后,终于缓缓收敛。

      【审查结束。】
      【结论:个体‘望序’灵魂存在多重规则干涉痕迹,主要来源为:未知古老符石(已损毁)、疑似‘万知者’低烈度残留污染、副本规则冲突自然残留。】
      【风险等级重新评估:B+(下调)。】
      【与‘遗烬会’直接关联度:低。与高位混沌存在关联度:存在间接规则扰动,无法明确界定。】
      【建议:持续观察,限制参与涉及‘遗烬会’及高位混沌相关事件。】

      光芒散去,望序重新回到了那个纯白中转平台。手中的“心念结晶”已经变得黯淡无光,触手冰凉,溟欢的意识彻底沉寂了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苏醒。

      她站在原地,身体因为灵魂的消耗和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因果篡改”而微微颤抖。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溟欢牺牲的感激与愧疚,有对希让那别扭“帮助”的复杂感受,更有一种……在两大邪神与主系统博弈的夹缝中,艰难求得一线生机的荒谬与无力。

      酸涩,早已浸透骨髓。

      但这一次,酸涩之中,却仿佛淬炼出了一丝更加冰冷、更加坚定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那枚重新稳定旋转的菱形水晶,紫眸中不再有彷徨。

      主系统的审查暂时通过了。
      希让用她的方式划下了保护的界限。
      溟欢付出了沉睡的代价。
      而“遗烬会”的阴影,以及其他未知的恶会……如同悬顶之剑。

      她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不是依赖任何人的庇护,也不是沉溺于自身的特殊。

      而是利用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模糊”身份,利用这被多重规则淬炼过的灵魂与“镜湖”,真正地、脚踏实地地,去变强。

      去探索这个无限世界的真相。
      去理解那些邪神之间的恩怨。
      去拥有……能够主宰自己命运,乃至在未来某一刻,回报那些给予她帮助(无论方式多么别扭)之人的力量。

      望序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平台边缘那通往万象大厅正常区域的传送光门走去。

      步伐沉稳,背影单薄却笔直。

      就像一颗被投入汹涌江河的石子,在激起层层涟漪后,沉默地沉向河床,等待着下一次暗流的冲刷,或者……积蓄力量,成为未来某一天,能够改变河道的那块礁石。

      传送的光芒亮起。

      她的身影消失在纯白平台。

      而万象大厅的喧嚣,依旧。

      只是在这喧嚣之下,某些暗流,已然因为“遗烬会”的惊鸿一瞥,以及某个身负混沌印记的“变量”的存活,而开始了缓慢却不可逆转的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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