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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乌龙的孕期线上讲座
社里要组织编辑外出培训,因为我是孕妇,就没有安排我。
一个上午,孙部长在走廊里喊住我,跟我说:“大省,有一件事情跟你说一下哈。其他的编辑都要外出参加培训去了。你能上上线上讲座吗?”
我说:“可以啊。我还从来没有上过线上讲座呢。以前,这么好的事情还轮不到我呢,我觉得蛮新鲜的。”我虽然挺着大肚子,但是让我上线上讲座,我还是觉得很有意思,脸上很有荣光。因为,线上讲座是有补贴的,在以前,像我这样没什么资历的人,是没有机会上线上讲座的。这次,要不是因为他们那些有资格的大佬忙着外出培训的事,实在分身乏术,也不会轮到我头上。
孙部长说:“那你就上三天的线上讲座吧,好吧。”
我说:“好啊。”
孙部长说:“你这个大肚子还要上班忙工作,你这不得了啊。你这就是最好的胎教。”
我说:“谢谢领导给我这次机会。”
回到办公室,我就开始准备。不知道上什么内容,我就问杨编辑。
“阿杨,孙部长让我去做线上讲座。我们下一阶段要探讨哪些文章呢。”
杨编辑说:“你就讲两篇小说吧,《社火》、《焰口》。等我们培训回来就集中探讨这两篇小说。”
我说:“那好吧。我现在就来做ppt。”我就开始认真地研读文章,做ppt。等我做ppt的时候,才发现,两篇文章都没有电子版。
“阿杨,完了。”我说,“这两篇小说都没有电子版。我没办法做ppt了。”
“做讲座肯定要用ppt的。你再到网上搜搜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孙部长喊我去开会。”杨编辑说着出去了。办公室里就剩下我跟郝跃两个。
“没有电子版?难道所有的字都要自己一个一个地敲上去吗?这个太耗时了。而且,马上就要线上讲座了,即使自己打字也来不及啊。” 郝跃说。
“实在不行,我就先一段一段地在网上找。一段一段地拍照、粘贴吧。”我说。
郝跃说:“拍照的效果不好的,最好还是文字。唉,你说你一个大肚子,还遇到这么麻烦的事,真是难为你了。你没事吧?不怕辐射吧?”
我说:“没事。”
郝跃说:“我来帮你用小猿搜题看看吧。不行的话,有的段落就直接截图。”
我说:“那太感谢你了。”
郝跃说:“没事的。以后,我有什么事,你也要帮我。她们一起攻击我的时候,你也要帮我说话。”
我说:“我一直都是帮你说话的。我一直都很感谢你,育儿的很多事情,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都是从你那里知道的,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不说,我都不好意思让你帮忙。我真的要急死了。你帮我搜搜吧,看看能不能搜到这两篇文章,我就不用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了。”
郝跃说:“我来看看哈。看看小猿搜题能不能找到。”
正说着,杨编辑和钱编辑进来了。
“我来帮她看看。”郝跃讪讪地说。
杨编辑的脸“刷”地黑下来了:“你帮她就帮呗。”说完,她跟钱编辑说:“走!我们吃饭去!”钱编辑也气鼓鼓地拎起包跟她一起出去了。
她们走了以后,郝跃说:“她看我帮你,生气了。”
我说:“是的,我也感受到了,刚才,天一下子阴了。”
郝跃说:“你说你一个大肚子那么不容易,她们看到我帮你,居然还生气。”
我说:“是的。嫌你帮我。”
郝跃说:“都是女的,她们又不是没怀孕过。居然还想难为你。我找到《焰口》了,截图给你啊。”
我说:“好的。你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帮我,我真地万分感激。”
郝跃说:“没事。人家两个资格老的都抱团取暖,我们也抱团取暖。”
我说:“钱编辑是新调来的,我又没得罪她。她看阿杨生气,她居然也跟着生气了。”
郝跃说:“她们俩儿关系好呗。她们两家以前就好。现在钱编辑的老公当了《且戒》的副社长了,更是不得了了。否则她怎么能调到《小坛》来呢。你没看阿杨对她,跟对我们两个的脸子不一样吗?”
我说:“是的。阿杨跟她客客气气的,转过脸来就对我们呼来喝去,凶巴巴的。我是不明白,两个人关系好就可以不明是非吗?阿杨一不高兴,钱编辑也跟着同仇敌忾了。”
郝跃说:“你以为呢。就像我跟你。我们两个这么久了。要是再来一个年纪更小的,你说你是向着她,还是向着我。”
我说:“我肯定向着你。”
郝跃说:“人就是这样嘛。讲究个先来后到。后来的就是受欺负。不说了。我来帮你找文章。你赶紧整理ppt吧。”
我说:“好的。线上讲座肯定要用ppt的。”
在办公室里做的准备工作还完全不够,回到家以后,我又打开电脑,坐在电脑前几个小时不动,一点点查资料,认真地准备ppt。毕竟是怀着孕,说实话,老是坐着不动,我是有一点点担心。但是,既然答应了下来,我还是想积极应对,好好准备。
1月15号上午八点,我挺着大肚子来到《小坛》。那天,我梳着马尾辫,穿着一件白色长款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上还有一个大毛领子。我到了行政楼四楼,线上讲座在一个空的会议室里进行。做辅助工作的帅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走了进去,跟他打了招呼。
我走到电脑前坐下,把手里的一个蓝色牛仔小布包放在桌子的左上角。那个牛仔布包很小,仅可以放一串钥匙,上头贴着一个戴着红色蝴蝶结的小白兔。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台电脑,右边是话筒。辅助我的帅哥就在我的右前方进门的地方。他教我怎么使用这些设备。
“没事儿,不用紧张,你就跟平时讲话一样。”他说。
“你帮我调节一下,千万不要露脸。”我说。
“不会露脸的,他们只能看到你的ppt。”他说。
“到点儿了,需要休息的时候,你提醒我哈。”我跟他说,“我电脑技术很差,我要是自己关不了,你就过来帮我一下哈。谢谢你了。”
“没事儿,我全程都在的。”他说。
我背后的墙壁上,还做了一个线上讲座的背景,深蓝色的背景板上写着“线上讲座”四个白色的大字。
“麻烦你帮我拍个照好吗?”我跟那个年轻的帅哥说,“因为是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开的线上讲座,这样的机会很少,我准备留个纪念。以后给小孩子看看。”
“好的。”他说。
他帮我拍完照,我问他:“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他说。
“那我开始了。”我说。
整场讲座讲下来,我自己感觉还不错。接下来两天,我又上了两次线上讲座。
几天以后,他们去领培训补贴了。
郝跃很高兴,说:“我们的补贴到了,每人六百。你的线上讲座的费用也该到了。这下你又可以给你家宝宝多准备几件衣服了。对了,你的线上讲座的钱发了吗?”
我说:“没有。”
杨编辑说:“她上的线上讲座,费用只会比我们多,不会比我们少,至少也是六百。”
我说:“那太好了。”
郝跃说:“怎么没通知你去领啊?你去问问啊。”
我说:“不知道啊。要不我去问一下。”
杨编辑说:“你赶紧去问一下吧。人家别的组的开讲座的费用都领了。那么多人呢,不可能没有你的。”
我说:“好吧。”
社里负责财务的是巫主任。我就去问巫主任。
巫主任很热心,他说:“我现在就去查一下。”
我说:“太感谢您了。都快下班了,实在不好意思。”
巫主任说:“没事,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巫主任告诉我说:“我没有那天的记录。”
我说:“就是1月15号啊。我还让那个线上讲座的管理员给我拍了照片呢。因为我是怀着宝宝,我还想纪念一下呢。我那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
巫主任说:“真地没有查到。”
我说:“那几天,线上讲座的管理员把照片都发到群里了,怎么现在找不到记录了呢?那好吧。麻烦您了啊。”
巫主任说:“没事。”
我回到办公室,她们问:“查到了吗?”
我说:“没有。巫主任说没有查到。”
她们说:“那你赶紧去问孙部长啊。”
我说:“我可不敢去问。巫主任是负责记账的,他都没查到底账。我去问孙部长,他那么忙。他怎么记得。他要是觉得我向他讨薪太烦,他说不定还会生气呢。孙部长如果生气了,那我就不是损失六百块钱的事了。”
杨编辑突然愤怒地跟我说:“那你就不要在办公室里说你没有领到费用!不是我让你去开线上讲座的,是孙部长让你去的。你在办公室里说,搞得好像是我让你做事,没给你报酬似的。”
我说:“噢,我不知道你介意。不是你们问我的吗?否则我还想不起来去问呢。知道你介意,那我以后就不说了。”我卑微地跟杨编辑解释着。杨编辑的脸上恼怒的神色才稍微褪下去。
我对我们这个杨编辑特别卑微,因为她特别能跟我和郝跃这样最底层的人生气,动不动就生气。我们小心翼翼揣测圣意,还是经常惹得她生气,经常跟我们发脾气。而她对其他的同事,对那些有资历有背景的同事,她跟人家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我们对她只有谦恭谨慎,只有低三下四,只有一个字,忍。
下班的时候,我挺着大肚子朝着社里的大门口儿走去。张雪芬编辑骑着电动车从我的左手旁路过。
“宋编辑,我来带你吧!”她停下来转过头跟我说。我跟张编辑很久没见过面了,多年以前,她还给我看过手相呢。夜色里,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是她。这么真诚的关怀,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了。
“不用了!谢谢张编辑。我自己走就行。”我说,“人家遇见大肚子都是躲着,怕惹麻烦。你居然还敢要带我!谢谢你啊!”
“那我先走了!”张编辑说。
“好的!你先走吧!谢谢你哈!”我说。
“不用谢!”她说着又跨上了她的电动车。
年底,端午花三千块钱在京东买了一个pad。从此以后,他晚上就坐在床上看pad。
快过年了,我陪着他去“海澜之家”买新的羽绒服、新裤子、新鞋子,他家过年要穿新衣服。我倒是觉得无所谓,我也不想买新衣服。那时候,我的白头发已经很多了。我觉得我跟他一点都不搭了,我进到店里只怕给他丢脸。我就在店门外站着等他。端午不明所以,还以为我对他有意见,不稀罕陪着他呢。
端午在里头试衣服,我站在外面透过店里的玻璃门看着他。店里试衣服的还有一个老头儿,我觉得我跟端午一点都不搭。我跟那个老头儿倒是很搭。我约莫着端午快试好了,怕他钱不够,就进去找他。端午哪里知道我的那点心思呢。
“就这件了。你看可以吗?”他一脸纯真地问我。他选了一件墨绿色的羽绒服。
“嗯。蛮好看的。有没有大一号的?这个号有点小了。”
“有大一号的。”店员说着又去拿大一号的去了。
“你再选条裤子,选双鞋子吧。”我说。
“嗯。”端午说。
“你身上的钱够吗?”我问他。
“不太够。我手里只有几百块钱了。”他说。
“那回头我帮你结账吧。”我说。
“好的。马上我陪你去买一件羽绒服。”端午说。
“我一点都不想买。我的衣服够穿了。有什么好买的。”我说。
“买一件吧。过年要穿新衣服的。你这件羽绒服都包不住肚子了。万一感冒了,对宝宝不好。”他说。
端午非让我买,我就跟他一起去。到了店里,没有我能穿得上的羽绒服,因为我肚子太大,端午帮我选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特别大、特别笨重。我也怕瞎凑乎不行,万一感冒了,对宝宝不好,就花了一千块钱买了下来。
晚上,端午洗完澡,躺在床上,跟同事打电话。
“我不想理她,又不是我打的小报告。”
“她非说是我打的小报告,我又没打。我理她干什么。嗯。她找了那个领导,那个领导让我发誓。我干嘛发誓。我又没说她。”端午说。
我仔细听听,原来是端午的一个同事冤枉他跟领导打她的小报告了。
我见他打完电话,就到房间里问他:“怎么回事?谁啊?”
“没谁。”端午说。
“怎么叫‘没谁’呢,你刚还跟同事说呢。”我着急了。
“同事!”他说。
“哪个同事?男的?女的?”我问。
“女的。”他说。
“她怎么了?”我问他。
“领导知道她上班玩手机了。她非说是我去打的小报告。”他说。
“你打了没有?”我问他。
“我当然没有。”端午说。
“我也觉得你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你连话都不爱讲。那她是冤枉你的了。她多大了?”我问。
“快四十了。”他说。
“那她是看你小,故意欺负你的。这个死女人!她怎么说的?”我一听是比端午大的女人,就知道那女人肯定是欺负他弱小老实了。
“她去找了一个小领导,那小领导让我发誓。我又没打小报告,我发什么誓。”端午说。
“那个狗屁领导也是低级、迷信,居然让你发誓。”我说,“那你怎么不骂的啊,你就骂,你跟她赌咒、发誓啊。”我气愤地说。
“有什么好骂的。”端午说,“你怎么那么生气?”
“她还好意思去质问你。你就是打了小报告又怎么了,她上班玩手机被发现了,她还有脸了?你那个领导是什么狗屁领导,居然还跑去让你发誓。太恶心、太低级了。”我愤愤地说。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端午有些惊讶地说。
“那个女人,我要不是挺着大肚子,我都想去跟她大吵一架了,她肯定是看着你小,好欺负,她故意冤枉你的。”我气呼呼地说。
“我都没生气,你怎么生气了?”端午又是不能理解地说,“不要说人家坏话。”
我说:“这怎么叫说人家坏话。人家遇到更过分的事还搞到网上去呢。中国还搞抗战胜利70周年呢,还向国际宣传日本鬼子的罪恶呢。”
端午不说话了。我其实还想对端午说,但是我没有再说,他这种情商,我对他已经有些无话可说了。
我本来想说的是,我跟他有什么话不能说?我跟他说个话还叫说人家坏话?我对端午的情商这块已经不抱希望了。有些该说的话都不说了。说了他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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