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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流感
????最近校園裡傳出的咳嗽聲越來越頻繁。空氣裡混著濕氣與藥草味,像一層看不見的霧,籠罩著整座霍格華茲。牆角的燭光被寒氣拉得發抖,學生們縮著脖子行走,手裡拎著巫師袍或巫師帽,不時有人停下來打噴嚏。
????醫務室早已滿床,連沿牆都多擺了幾張臨時的帆布床。從交誼廳到圖書館,處處可聽見沙啞的嗓音和被壓抑的咳聲。即便是平日最嚴格的平斯夫人,也默許學生帶著熱水瓶進入圖書館——只求別在她面前昏倒。
????西維亞在長廊裡聽見那一串連綿不斷的咳嗽聲時,腳步微微一頓。那聲音細而急,帶著一種她熟悉的顫抖。心頭一緊,她下意識便想起阿斯托莉亞。
????小姑娘的體質一向羸弱,哪怕是一點微寒都能讓她咳上好幾日。昨晚回到寢室時,西維亞分明聽見她在被窩裡輕輕咳了一聲,那聲音細微得幾乎被毯子吞沒,卻像一根細針,無聲地扎進她耳裡,久久不散。
????於是這一天,她的注意力不自覺地都落在阿斯托莉亞身上——
????早餐時,她悄無聲息地將自己那杯剛加熱過的牛奶推到女孩手邊,又將對方那杯涼了的端過來自己喝下。午餐時,她在湯裡多舀了一勺姜末,假裝是自己口味重。回宿舍時,她說是為自己準備洗手水,實際卻一直等著阿斯托莉亞伸出那雙冰涼的小手。
????茱麗葉靠在床柱邊,靜靜看著這一切。她沒有開口,只是偶爾掀眼,嘴角浮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像是早已看穿,又不打算揭破。
????夜色靜得出奇,連壁爐裡的火焰都只剩微弱的噼啪聲。西維亞翻開書頁,眼前的文字卻像被霧氣模糊了一層。她的目光一次次飄向隔壁床——那團微微起伏的身影安靜得幾乎透明,呼吸間夾著輕輕的鼻音,細碎而不安。每一聲都像落在她心上,輕得幾乎聽不見,卻沉得令人喘不過氣。
????燭火漸暗,最後一縷火舌在燭芯上掙扎片刻,終於歸於靜止。阿斯托莉亞早已熟睡,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道柔影。西維亞合上書,靜靜站起。她走到床邊,俯身將掀起的被角輕輕抹平,指尖掠過布料時傳來一陣涼意。
????那溫度冷得讓她一怔。
????短短一瞬,一個念頭悄然浮起——
????並非弗利血脈的自己,真能守住這樣脆弱的生命嗎?
????童年的記憶模糊得像一場潮濕的夢,她依稀記得有人在低聲誦咒、記得藥草的氣味、記得掌心傳來的暖光——可那些屬於弗利家的庇護與療癒之術,從一開始就不屬於她。
????她學不來,也握不住。
????那種天生的溫柔,對她而言更像隔著玻璃的光——看得見,卻永遠無法靠近。
????她很清楚,若哪天危機真的降臨,她也許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別人倒下,明知道該救,卻連伸手的力氣都沒有。
????這樣的念頭像一塊冷鐵,從胸口一直壓到喉嚨。她的呼吸漸漸變重,卻仍不敢發出聲音,仿佛那份無能也會被夜色聽見。
????隔日清晨,大廳裡的空氣依然混濁。壁爐的火燒得低沉,熱氣裡夾著藥草與濕氣的味道。長桌兩側咳嗽聲此起彼落,勺子碰撞碗盤的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
????西維亞靜靜坐著,目光越過人群落在阿斯托莉亞身上——那張臉比昨夜更蒼白,唇色也淡得近乎透明,卻還是強撐著笑容與人寒暄。那笑像薄霜覆在玻璃上,美得脆弱。
????她垂下眼,指尖在書頁邊緣輕輕摩挲,紙張的乾澀摩擦聲掩不住胸口那份悶重。那塊昨夜壓在心頭的石頭,一夜未動。
????就在此時,她忽然察覺到——有兩道視線,正靜靜落在自己身上。
????達芙妮隔著長桌望過來,神情一如往常的鎮定。她沒有說話,卻以一種精準的冷靜審視著這一切——那眼神像刀刃,在無聲間劃出界線。既是警告,也是宣示:阿斯托莉亞的安危,格林格拉斯家絕不容他人踐踏。
????另一道視線則更直白。李奧納多的目光帶著毫不遮掩的保護欲,冷冽的眼神裡夾雜著一絲克制的敵意。他看向她的神情,像在默默告訴她——若阿斯托莉亞有任何差池,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接手一切。
????西維亞垂下眼,沒有回望。那兩道視線交錯在她肩上,沉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
????理應令人安心的關懷,卻化為一種無聲的審判。她既非弗利血脈,也非格林格拉斯的親屬,努力再多,也無法驅散那股從旁壓下的逼迫感——一種被世界逼著證明自身價值的孤獨。
????早餐結束後,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出大廳,陽光從高窗灑落,映出石壁上一道柔亮的光痕。西維亞收起書本,正要隨著人潮離開,卻在拐角處被人攔下。
????特洛伊站在那裡,逆光而立,神情一如往常地冷淡。晨光勾出他肩線的輪廓,使半張臉顯得有些模糊。
????他沒有寒暄,也沒有多餘的解釋,只是將一小瓶淡綠色的魔藥塞進她手裡。那動作乾脆得近乎突兀。瓶身在她掌中微微發燙,像是剛從懷裡取出。
????藥液清澈如淺溪,流光在瓶壁間晃動,帶著極淡的薄荷氣息——不像常見的苦澀煎劑,更像經過細心調製的舒緩魔藥。
????「流感用的,備著。」特洛伊語氣平淡,像是在交代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西維亞微微一怔,指尖下意識收緊。她抬眼看向他,卻只對上一雙冷靜的灰藍色瞳孔——沒有情緒起伏,也沒有多餘的關切。
????而後,他收回手,若無其事地補了一句:「龐弗雷夫人那邊我打過招呼了。要是真的出狀況,直接帶她過去。」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堅定,像是早已預見一切、並做好所有安排。沒有詢問,沒有商量——只是靜靜地,把她該做的事替她想好了。
????西維亞收緊手指,那瓶魔藥在掌心裡漸漸冷卻,玻璃壁貼著皮膚,沁出一絲細微的涼意。她看得出這不是隨手調配的東西——劑量精準,配方溫和,藥性平衡得幾乎挑不出錯。就連阿斯托莉亞那樣脆弱的體質,也能安心服下。
????她垂眼凝視著瓶中那抹淡綠,心底翻湧著說不清的情緒。感激、愧疚,還有一絲被理解的錯覺,混在一起化成一種安靜的酸澀。
????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特洛伊已經轉身離開,腳步不疾不徐,沒再回頭。陽光在他肩上劃出一道冷淡的光痕——而她胸口那塊沉重的石頭,也在不知不覺間,輕輕鬆動了一寸。
????走廊拐角的身影很快被人潮吞沒。特洛伊沒有回頭,步伐依舊從容,像什麼也沒發生過。那短短一段對話,被他處理得輕描淡寫,彷彿只是早餐後的隨口叮囑。
????直到另一道人影出現在前方。
????沃爾夫靠在石柱旁,聽見腳步聲漸近,便自然地直起身。目光只在特洛伊空下的手心停留了一瞬,神色平靜,心裡卻早已有了答案。
????「連龐弗雷夫人都打過招呼?」他的語氣沒有驚訝,也沒有譏諷,更像是在確認一個早已預料到的行動。
????特洛伊只是低聲「嗯」了一下,神情沒有變化,語氣裡的堅定如同之前那瓶藥——無聲、克制,卻不容質疑。
????兩人並肩走進長廊,石磚在腳下回蕩著規律的聲音。遠處傳來幾聲咳嗽,被迴廊的回音拉得又長又輕。
????沃爾夫側頭看了他一眼,神情平淡,像是在陳述某種必然:「你做得太多,總會有人看穿。」
????特洛伊低低笑了一聲,語氣卻冷得近乎平靜:「知道。」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辯解,連那一瞬的沉默都顯得理所當然。那聲「知道」裡藏著的,不是無謂的倔強,而是一種近乎宿命的堅定——就算會留下痕跡,他也不打算退讓。
????沃爾夫側眼看了他一瞬,隨即移開視線——既已開口提醒,便不必再多言。
????兩人的腳步聲在長廊裡延續,被石壁反射成低低的迴響。聲音漸遠,最終與那些咳嗽與風聲,一同消散於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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