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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武查文
厅外很快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镇北侯一身铠甲未卸,肩上还沾着些许沙尘,身后跟着的景破蛮更是满头大汗,显然是刚从城外战场赶回来。
“臣参见陛下!”两人分别躬身行礼。
“清河防务已安排妥当,臣留了五百心腹守军驻守,西侧山口的巨石也加派了人看管,确保漠南援兵无法靠近。”
“另外,巴图的旧部已编入清河镇守队伍,由臣的副将盯着,暂不让他们参与押送俘虏的事,免得生乱。”
“你办事,朕放心。明日你留在此地,既要接应四皇子的粮草,也要盯着降兵。”皇帝颔首,“等宁直审完漠南援兵路线,再按今日商议的,挑老实的编入队伍,其余的送去登州,途中务必派人严加看管。”
“臣遵旨!”镇北侯应下,刚要退到一旁,身后的景破蛮却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期待,却又碍于规矩不敢先开口,只偷偷瞟向盛闻。
盛闻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景破蛮被戳穿心思,耳朵瞬间红了,挠了挠头,对着皇帝躬身道:“陛下,臣…臣想跟着太子殿下回京!清河的防务有家父盯着,臣留在这也帮不上太多忙,回京说不定还能帮殿下查卢玉成的事,臣熟悉地形,要是遇到伏兵,还能帮着探路!”
镇北侯见状,也跟着开口:“陛下,破蛮虽年轻,但他常年在清河一带跑,熟悉周边地形,跟着殿下回长安,倒也能多份助力。臣也放心让他跟着殿下历练历练,免得总在臣身边耍性子。”
皇帝看向盛闻,眼底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盛闻笑着点头:“父皇,世子确实是个可用之人,有他跟着,路上探路的事也能省心些。”
一旁的盛闱闻言,目光落在景破蛮身上,看着他一脸雀跃的模样,开口道,“世子,你跟着盛闻,可得多上心。”
“卢玉成的人狡猾得很,惯用些阴私手段,你别只顾着打打杀杀,忘了查探周边动静,要是漏了伏兵的消息,可不是闹着玩的。”
景破蛮却没听出他话中深意,只觉得大皇子是在提醒自己,立刻用力点头,攥紧拳头道,“大皇子放心!臣肯定不马虎!路上但凡有一点可疑动静,臣第一时间报给殿下!”
盛闻看着景破蛮实诚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没点破盛闱的话外音。
反正路还长,景破蛮跟在身边,是真是假,日久自见分晓。
皇帝见景破蛮态度恳切,又有镇北侯和盛闻背书,便点头应了:“既如此,你便跟着太子回京,路上听太子调遣,不许擅自行动。”
景破蛮喜得连忙躬身道:“谢陛下!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镇北侯松了口气,刚要再说些叮嘱的话,皇帝却话锋一转,“对了,简元德的事,你也该知晓了。”
这话让厅内的气氛瞬间静了下来。盛闻顿了顿。
简元德是兵部尚书,先前盛闻在陈州种种动作,就他跳得最高最欢。
皇帝出征时将其带走,盛闻原以为只是为了给他清路,更没想到其还会是废太子旧部。
之前在京中调换他身旁的护卫,支开京兆尹的衙役、包庇振远号漕运,盛闻早有耳闻,却没料到父皇会在此刻提及,显然是已有处置。
盛闻问道:“父皇,不知简元德可有异动?儿臣在京中时,便听闻他与卢玉成往来密切,只是没抓到实据。”
“没有异动。”皇帝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白开水,“朕已经把他宰了。”
清河坞堡被围了数月,阿史那更是无不用其急,要不是他们也物资短缺,早在饮用水里下毒了。
就算是皇帝,现在也没什么茗茶可喝。
“简元德借着兵部职权,将废太子的旧部安插在京郊大营和驿馆,还私下给卢玉成递消息,帮他遮掩振远号往北疆运铁器的事。”
“朕出征前几日他便想调登州守军去北疆,实则是想截断咱们的后路,朕便借着核查军粮亏空的由头,把他革职下狱了。”
皇帝打了个手势,卫屏随即将一本奏折递到盛闻面前,他打开奏折,里面夹着几页纸,有简元德与卢玉成的密信和振远号的运货账册,每页都有简元德的亲笔签印。
他看完,抬头道:“有这些东西,卢玉成私通突厥的罪证就齐了。只是简元德的旧部还在京郊大营,会不会是隐患?”
“这点朕已有安排。”皇帝看向卫屏,“卫屏,你跟他们说说。”
卫屏上前一步,沉声道:“简元德下狱后,已由臣暂管兵部,同时派影卫清查其旧部,目前已揪出二十多个,都关押在一处。”
“剩下的也派人盯着,等咱们回京后,再逐一甄别,该革职的革职,该调离的调离,绝不会让他们给卢玉成当内应。”
盛闻刚点头,盛闱已上前半步,语气恳切,“父皇,卫大人暂管兵部已是繁忙,甄别简元德旧部之事,儿臣愿分担一二。”
他目光扫过盛闻,话里藏着机锋,“儿臣在京中管过吏部考功司,熟悉官员履历核查,简元德的旧部多是借军功补录进的京郊大营,查他们的出身和任职轨迹,儿臣更顺手。”
卫屏暂管兵部本就是临时安排,盛闱若能在此事上插足,既能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也能趁机摸清京郊大营的人事底,为日后布局铺路。
盛闻自然听出端倪,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放下奏折,“皇兄的好意心领,但简元德的旧部多涉军务,不少人还在营中握有实权,查他们需懂军职调动流程,更要辨得清军功补录背后的猫腻。”
这一年多盛闱已经完全脱离了京城的权贵圈子,他大概也没料到盛闻会亲自不远万里跑到清河来,这让盛闱心头充满了紧迫感。
盛闻看向皇帝,语气沉稳:“儿臣以为,不如让宁直协助卫大人。宁直在外领兵已显出其才敢,他既懂军职架构,又擅长查细作,让他调查简元德旧部,定能揪出那些藏得深的蛀虫。”
盛闱立刻反驳道:“宁直还要看管理俘虏,审查漠南援兵路线,哪有精力管这些?再说他是武将,查官员履历本就不是强项,万一漏了哪个旧部,反成隐患。”
“俘虏交给阿古拉看管即可,审路线也只需派个心腹亲兵盯着,”盛闻挑了挑眉,宁直是武将?那他是啥?奥特曼?
“宁直最擅长的就是以武查文,那些旧部在营中拉帮结派,定会有私下联络的痕迹,宁直带亲卫去营中一查便知,比你对着履历抠字眼管用。”
以武查文,以武力暴打文官一顿,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两人又较上了劲,厅内的空气都似凝了几分。景破蛮站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递给镇北候一个疑惑的眼神。
镇北侯接到视线,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这是朝堂上的事,你跟着太子好好学便是。”
皇帝端着白开水,慢悠悠喝了一口,等两人说完,才开口道,“都别争了。卫屏主抓兵部事务,宁直协助调查简元德旧部的军务关联,老大你呢,就按之前说的,回京后对接御史台。”
“把简元德私通卢玉成、给突厥运铁器的事写成折子,让御史们参卢玉成通敌叛国,先把他的名声搞臭。”
盛闱只好道:“儿臣遵旨。”
盛闻松了口气,他从皇帝身上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感觉。
皇帝就好像一大早晨起来觉得窗户外面树林子的鸟很吵,但又觉得鸟鸣挺悦耳似的。
盛闻问道,“父皇,那简元德的人头,要不要送回京城示众?也好震慑一下卢玉成的党羽。”
他已经搞了一个阿史那的头做酒杯了,盛闻回忆了一下简元德的长相,那人的脑袋好像很大,可以用来做俄罗斯套娃。
阿弥陀佛,我怎么这么邪恶。盛闻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学着盛阑念了两句佛号,一定是被宁直那小子传染了。
“不必。”皇帝摆了摆手,“简元德毕竟是前兵部尚书,公开示众太张扬,反倒显得朕容不下人。把他的罪证抄录几份,一份送大理寺存档,一份给御史台附在参折中,足够让京中官员看清形势了。”
“父皇说得是。另外,儿臣已传信给姚谅,让她接着查振远号的动向。”盛闻连忙道,“关于此事,儿臣还有其他内容要私下和您禀报。”
“好。”皇帝站起身,“无事便退下吧,明日一早回京。”
众人齐声应下。
镇北侯看向景破蛮,叮嘱道,“路上保护好太子殿下,别冲动行事。”
景破蛮用力点头,“爹放心!我肯定看好殿下!”
盛闻走到盛闱身边,语气平淡:“皇兄,回京后御史台那边,可得劳你多费心了。”
盛闱颔首,“太子殿下放心,臣自会办妥。”
众人陆续退出议事厅,卫屏特意留到最后,给盛闻递了个“稍后派人送宵夜去你帐中”的眼神,才转身跟着镇北侯离开。
盛闻候在原地,看着皇帝走到舆图前,指尖还在“京城”与“潼关”之间摩挲,显然是在盘算回京后的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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