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生

　　这天早上，天下着毛毛细雨，他却没打伞。他到处询问，问到了派出所的地址。派出所果然是八点钟上班。他跟门卫说，想办暂住证。门卫让他上二楼，去□□办公室问。他上了二楼，找到□□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身体很结实的民警。他问民警：“我想办个暂住证。”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没有底。
　　“要住房租赁合同。”民警和气地说道。
　　住房租赁合同就在他随身带的包里，他掏出来，庆幸没有忘记带。
　　民警接过合同，说道：“我得查查是不是登记的租赁户，很多户主都没有在我们这里登记备案。”
　　乐隆想，这下完了，合租的，肯定没有登记，早知道，租房子的时候就应该问问的，可是怎么能早知道呢？
　　民警拿出一个很大很厚的记事本，一边看着住房租赁合同，一边查着。乐隆想着，肯定是没有的，暂住证办不成，没法报名，没准得去再租房子。他计算着，这样的话，估计得损失两千多块钱，还得再花钱去租别的房子，租了也还不一定能办成事。他觉得真是麻烦，还不如让儿子先在华阳上个小学得了。他心里怪着刘惠中多事。
　　“找到了。”民警说道。
　　“找到了？”乐隆顿时高兴起来，心想房东老太太办事还挺负责任的。
　　“体检证明带了吗？”民警问道。
　　“体检证明？”乐隆的心情顿时又低落了下去。“没办过体检证明。要到医院去办吗？”
　　“那还用说！”民警对他说道，“不到医院去办，还能到哪里办？”
　　乐隆想着，看来今天肯定是办不成事了，只有回头去医院办了体检证明再说了。这样的话必须得请假了，扣钱不说，领导会觉得你事多不好好工作的。
　　这时进来一个老一点的民警，身材瘦瘦的，叼根烟，笑嘻嘻地问年轻民警道：“搞什么呢搞？”
　　“这个人办暂住证。”年轻民警也笑嘻嘻地对老民警说道。
　　“办就是了，这有什么。”老民警说道。
　　“可是没有体检证明。”年轻民警说道。
　　老民警凑过来，看了看，扭头对乐隆说道：“你住在那个老太太那里？”
　　“是啊。”乐隆连忙说道。
　　“好像是很久没有人租她的房子了。”
　　“这可难说。”年轻民警说道，“要是不办暂住证的话，租了也不一定来备案。”
　　“那倒也是。”老民警说道。
　　乐隆见了，连忙说道：“我们外地人过来打工，老板管得严，请个假不容易，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倒是。”老民警说道，“那给他办了吧，体检证明也没什么大用。”
　　年轻民警犹豫了一会，说道：“好吧。也是的，办个暂住证还要体检证明，麻不麻烦。”
　　年轻民警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新的暂住证，颜色是深绿色的，跟护照差不多大小，对照着住房租赁合同写了起来。乐隆的内心充满了感激，想着，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事情就要办好了，这样赶过去上班，应该不会迟到。
　　年轻民警写好后，问乐隆：“照片带了吗？”
　　“照片？没带啊。”乐隆回答道。办公室是有照片的，他后悔昨天下班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当时随手把照片塞在包里就好了。
　　“照片也没带？你这是像来办事的吗？”年轻民警责怪他说。
　　老民警吸了口烟，哈哈笑着说：“算了算了，让他回去自己贴个照片吧。”
　　“可是没法打钢印啊。”年轻民警说道。
　　“你给他打一个，照片让他自己贴上去，也没事的，不就是个暂住证嘛。”老民警说道。
　　年轻民警在暂住证的贴照片的地方打了个钢印，将暂住证递给乐隆，说道：“五块钱工本费。”
　　“好的好的。”乐隆双手接过暂住证，稳稳地端着，生怕得而复失似的。他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放在桌上。他手里捏着暂住证，感觉手感还真跟护照差不多（他春节前回华阳的时候，按照金经理的要求办理了护照申请，春节后，刘惠中把护照给他寄过来了）。他仔细看了看封面印着的黄色的正楷字，最上面一行印着“上海市外来人员”，中间一行字体稍大，印着“暂住证”三个字，最下面一行字体较小，印着“上海市公安局”。
　　年轻民警将纸币放进抽屉里，撕了一张五元的□□□□递给乐隆。
　　乐隆的心情大好，没想到花了五元钱，这么快就办好了暂住证。他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老民警。老民警接了。他又递一根给年轻民警。年轻民警摆摆手，对他说：“我不会抽烟。”
　　乐隆对两位民警千恩万谢，然后从派出所出来，坐地铁去公司上班。到了公司，他立即将照片端端正正地贴在了暂住证上。
　　第二天一早，他去小学给儿子报名。他来到教务处，掏出暂住证交给老师。
　　老师接过暂住证，仔细端详着。
　　“昨天刚办的？”老师问道。
　　“是啊。”乐隆说道。
　　老师笑笑，说道：“真有你的。”
　　乐隆也笑了笑。
　　老师递给他一张表让他填。他想着，看来很有希望啊，填了表，到时让儿子来面试一下，没准就成了呢。他心里有了些底气，想着，不是义务教育吗？小孩子难道还上不成学了？
　　表的最后一栏，是选择走读还是寄宿。他犹豫着，不知道该选哪个，只好问老师，走读好还是寄宿好。老师说：“当然走读好，小孩子那么小，生活不能自理，寄宿的话就得受点苦了。”
　　乐隆想，也是啊，再说住的地方就在马路对面，走读很方便。他于是选了“走读”。他填好表后，递给老师。
　　“小孩子的照片贴上。”老师看了一眼表，说道。
　　“照片？暂时没有啊。”乐隆说道。
　　“那赶紧照了拿过来。”
　　“孩子人还在外地，估计得过几天。”
　　“那好吧。”
　　“孩子五一就过来了，到时候再拿过来可以吗？”
　　“好吧。”老师说道，“户口本，估计你也没带吧。”
　　“还真没带。”乐隆不好意思地说道。
　　“真有你的。”老师笑着说道，“过了五一一起带过来，要原件，还要有一份复印件。”
　　“好的。不会晚吧？”乐隆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的，来得及。不过五月份就要面试了，你孩子五一是该过来了。”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乐隆说道。
　　这时又来了不少报名的。乐隆从学校出来，寻思着，既然听说报名的很多，到时还要面试，那就是还不一定能上成学。既然寄宿的孩子要受些罪，那么附近的住户一般都会选择走读吧？他刚才听老师说，走读的两个班，寄宿的也是两个班，假如给儿子报个寄宿班，是不是能上这个学校的可能性更大些呢？再说平时自己上班很忙，还老出差，顾不上家里，刘惠中身体不好，让她天天带着孩子估计很困难。还有，租的这间房子，没准到时候刘惠中不乐意，要求再去租别的房子，就不一定离学校这么近了，到时候天天接送，就不容易了。不如选择寄宿。
　　他决定后，立即返回学校，又来到教务处。老师正在忙着跟报名的家长说着话，乐隆抽了个空挡，对老师说：“老师，我决定还是改为寄宿。”
　　老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你看你，一点主意也没有。一会这一会那的。”
　　乐隆不好意思地说：“这回是真的决定了，改成寄宿。”
　　“那好吧，你自己把表格找出来，自己改吧。”老师递给他一大摞表。
　　乐隆拿着这一大摞表，心想，这竞争还挺激烈啊，不知道到时候儿子面试会怎么样。再说，会不会有黑幕啊？大家靠关系，或者上海市的户口优先，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上不成学，并且到时候吃个哑巴亏，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还好，自己明智地改变了决定，没准真的因为改成寄宿，就果真上成了学。他找到自己填的表，把“走读”划掉，改为“寄宿”，递给老师。
　　“这回确定啦？不再改啦？”老师笑着对他说，言语中有些善意的讥讽的意味。
　　“确定了，不再改了。”乐隆微笑着说道。
　　“真有你的。”老师继续戏谑地对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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