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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小妇人薛玲
周启明听我说完，停下筷子想想说：“假如这个人是被害的，身上应该有伤啊，比方说是砸脑袋砸死的，那头骨上应该能看出来。刘毅没检查检查？”
我说：“你真笨。要是用刀子捅的心脏，你怎么能看出来？再说刘毅又不是法医，开始他也没寻思到那人是非正常死亡，他检查什么？……哎呀别说这个了，先吃饭。”
吃晚饭我刷碗，周启明倒背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继续琢磨这个奇案。转了几个圈他突然跑我跟前说：“我越想越觉得那骨头丢的蹊跷。哎你说，有没有可能卢文进根本没去香港。他就躲在嘉安呢。他听说了安庆和的尸骨被挖出，怕事情败露，就悄悄去工地当了一回小偷？”
我说：“不会吧？挖出骨头是个很偶然的事情，从挖出来到偷走没多长时间。他就算藏在嘉安他也来不及知道啊？”
“你们那里施工好长时间了，他可能早预感到骨头有可能被挖出来……还有还有，没准刘毅是他的同伙，是刘毅给他报的信。也可能不用报信，刘毅干脆监守自盗就完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想啊，如果刘毅不想瞒我，他就会跟我说实话，说卢文进就在嘉安；他如果想瞒我，他根本没必要让我看那些照片啊，□□啊什么的，他私下销毁不就完了吗？”
“也对哈。”周启明解嘲地笑笑：“看来我的推理水平还差点。”
我笑话他：“你不是‘差点’，你差远了你。你知道我这会儿在想什么，我怀疑当时我身边那几个人。先怀疑春梅，将她排除之后我就怀疑那个徐子铭。不过徐子铭从工地出来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根本没有机会偷啊。”
周启明大笑：“你是真能琢磨。人家香港大老板去偷一堆死人骨头？我真佩服你，你都怎么想出来的呀？”
我说：“排除法你懂吗？破案的基本要素是怀疑一切。当年陆英自杀案，不就是我琢磨出来的吗？连马伊莎都说，我不当刑警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惜了。”
周启明仰天长叹：“本以为卢文进这事就永远过去了呢，怎么这还没完没了了呀。”
我不想让周启明卷进这些烦心事，就宽慰他说：“咱们就是瞎猜。我估计啊，这事跟卢文进一点关系没有，那骨头就是个路过的小偷给偷了。而且，也可能那死人根本不是安庆和，那也是个小偷，偶然偷了安庆和的钱包而已，我和刘毅都想偏了。”我嘴上这么说，可与此同时我又想到了两条相反的佐证：一条是：安庆和曾经请假外出，说去看望他哥，然后就一去不回头。他没去看他哥哥，他应该是去了内蒙古；另外一条是，安庆和是4560厂的，他不认识纪思远，可别的同事肯定有认识纪思远的。也许是“别人”看着卢文进像纪思远，安庆和才会怀疑他，调查他。
第二天我去嘉安的红星分公司上班（我在那有一间“太上皇”型号的办公室），坐到老板台后面我还在琢磨这件怪事。
我的秘书小李子（我有三个“小秘”，魏州瑶华公司、楚渊红星公司和这边的分公司各一个，全是女孩）敲门进来跟我说，曹总回来了，想跟我汇报一下。我说，你让她来吧。
“曹总”就是曾经的“向阳花”曹勤（如果向阳花指的是向日葵，那么三十多岁的曹勤应该算葵花籽了）。曹勤现在的职务是红星公司嘉安分公司的副总经理，主管劳动人事方面的事务。
曹勤辞去公职到我公司来已经有两年多。说起来，曹勤这孩子真是挺倒霉。据她自己说，打从周启明自农委调走开始，她就一直走“被字”。先是因为继任的办公室主任袁胖子看她“不顺眼”（鬼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奏请“上头”把她调到了冷衙门农科所。后来曹勤跟小丁结婚，刚过了两年舒心的日子，小丁在下基层挂职的时候又出了“经济问题”，幸好判的是缓刑，没有真“进去”，但是党籍和公职都没了。小丁变得很消沉，整天以酒浇愁。丈夫出事后，曹勤在单位的处境也很尴尬，时常被人欺负。曹勤就到我这儿哭诉。我见她可怜，就说，要不你跟小丁商量一下，扔了铁饭碗到到我公司来吧。曹勤一听很高兴，回去就毫不犹豫地辞了职。
一开始我安排曹勤在嘉安分公司人事部，让她熟悉环境之后，便将她提升为副总，给岳春梅当助手。我的真实用意，是让小曹来牵制岳春梅。别看岳春梅是我亲戚，但我还真是不大放心她，因为她的胆子太大，我怕她干长了之后会自己胡做主张。曹勤当我“妹子”好多年了，我对她知根知底，甚至可以说，我对她的信任度远远超过岳春梅。
岳、曹二人年龄差不多（曹比岳大五岁），学历差不多，能力差不多，甚至长得“漂亮度”都差不多（春梅长得随她妈，也算个□□），因此暗地里两人是互不服气的。开始的时候，岳春梅仗着是我的亲戚，还想整治整治不大听话的曹勤，结果碰了钉子才闹明白，原来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向阳花”，竟然是她舅舅的“知音”，兼着她舅妈的心腹。从这之后，两人表面上倒是亲如姐妹了，实质上还是面和心不合。其实她俩有点矛盾我倒并不担心，人家周启明跟我说，他就愿意看着手下的几个副局长勾心斗角。因为他们要是团结一心了，就很容易将局长架空。这道理特别简单。
周启明还说，用人不能说太聪明的人，那样的人用起来不放心。我驳斥道：你的逻辑在你那适用，因为你那儿是混饭吃的机关，还因为你比较懒散；我的公司里绝对不用“庸才”，更不能用“笨蛋”。我觉得只有驾驭住“能人”，才能显出我的本事来。
曹勤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加上那些“倒霉事”的锻炼，变得成熟了很多。所以我会时不时将一些比较“特殊”的任务交给她去办。就像这会儿曹勤要跟我汇报的事儿，就很能让人匪夷所思。
情况是这样的：
在距离嘉安七百多公里之外的皖赣交界处，有个小县城，县城西南郊有条小街道，街道上有家小工厂，工厂里有个小妇人，小妇人叫薛玲，今年刚满三十岁。
薛玲家属于“城镇贫困人口”。原因是她和她爱人所在的单位——纺织印染厂由于亏损被兼并，两口子人因此下岗。她爱人小赵工伤致残，一条腿瘸了，干不了别的活儿，只好在家门口摆个小百货摊；薛玲进了那家街道工厂，每月工资才四百多元，家里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儿子，因此生活非常窘迫。
这天临近下班的时候，薛玲正在收拾工作台，忽然有工友跟她说，外面有个女的找她。
薛玲出门看到的人就是曹勤。曹勤迎上来问：“你是叫薛玲吧？”得到确认后她连连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公司办事的小姐太粗心，把你的简历跟落聘的那些人混到一起了。我是专程来通知你，你已经被本公司聘用了，请你明天就去公司报到，试用期为两个月……”
薛玲拦住她：“这位老师，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没参加过什么应聘啊？”
曹勤拿出一张“应聘登记表”问：“你不是叫薛玲吗？”
“对呀？”
“你这不是户渡向阳印刷厂吗？”
“是啊？”
“那你看看，这不是你吗？”曹勤将应聘表递给了薛玲。
薛玲看了以后哑然失笑：“你就是搞错了。这是户渡市向阳印刷厂，人家是大厂，我们是户渡县工农街街办的小厂，差的天上地下呢。不过挺有意思，她怎么跟我重名啊，而且我们厂子的名字也一样。”
曹勤看看应聘表，看看眼前的薛玲，再看看厂门口的牌子，然后就说：“哎呀，还真是我搞错了。那，去市里怎么走啊？”
薛玲说：“有公交车，39路……，哎，你们是哪的公司啊，你们招聘什么人？”
曹勤说：“我们是瑶华总公司，总部在魏州。招聘外贸纺织品的质检员，要求是35岁以下，大专以上，四级英语资格，五年以上质检工作经验……”
薛玲赶紧问：“你们招够名额了吗，我能不能去试试呀？这些条件我都具备呢。”
曹勤心想：废话，我就是照着你编的条件，你要不具备才怪了呢。
曹勤继续演戏，先是装出为难的样子，然后在薛玲的央求下，她掏出手机，装模作样跟“领导”请示了一下，然后说我们领导同意了，你明天一早就去趟魏州接受面试吧。
薛玲回到家跟老公一说，两人都兴奋异常。魏州距这里只有一百七十公里，交通很方便，而且那四千多的月薪，是薛玲现在月收入的十倍。高兴之余，俩人却又不大敢相信这世界上真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她俩又出去找了个网吧，上网查来查去，果然查到了瑶华公司的网站，而且上面还真有一个马上就要“过期”的招聘启事。两人这才放下心来，第二天就结伴坐长途汽车赶到了魏州。
这天的魏州一行，让薛玲夫妇明白，天上不光会掉馅饼，有时还会掉金元宝。经过“面试”之后，薛玲被瑶华公司正式录用，进入外贸分公司做质检员。不久后，公司照顾她家的实际困难，又给她在魏州找了住房，还安排她老公到门市部看门，每月也有一千多元的工资；再后来，薛玲夫妇便将儿子接到魏州上小学。他俩每月六七千元（加上奖金补贴等）的收入，已经可以确保三口人从此步入小康之家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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