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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值千金的两道菜
“苏姑娘前日傍晚晕了过去，不过她托我告诉你不用担心，她很快就能来看你的。”
阿狸很是忧伤，“好端端怎么会晕过去？”
御书白默了默，“山路崎岖陡峭，他选的这处冰洞更是寻常人难以攀登，就连我方才上来之时也略感吃力。以苏姑娘的轻功，一日来回实属困难。”
阿狸没想到这一层，她是李莲花带上来的，仔细想想这几日的来人，似乎轻功都还不错，难怪没见到其他人影。
“选了这么个地方，他倒是放心。”御书白撇了撇嘴。
“放心什么？”阿狸觉得他话里有话。
“放心没什么人能来打扰到你，也放心你不会无聊随便下山。”御书白十分感慨，“我少时便听着李相夷的威名长大，即便年岁相差不远，可依旧对那江湖之巅的剑神充满敬畏向往。不曾想他原来也和寻常男人一样，在女人的问题上这般小心眼。”
阿狸斜眼瞅了瞅他，“他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是我不愿意下山。腿长在我身上，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出去玩。”
御书白噎了一下，便听阿狸又道，“但万一他回来找不到我要着急的，何况他不在，再好玩的也没意思。”
彼时阿狸还不懂得画地为牢这个词，却已经把自己匡在了一个无形的枷锁中。
御书白瞧着她脚上那双白绒毛的短靴，终于明白她已经不是汀湳城那个天真无虑的姑娘，她和李莲花之间早已超越了所谓的恋人，红尘之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不足以诠释这样的关系吧。
朝熙城是没有昼夜之分的，行商没个准头，半夜也有商队陆续入城，交易所灯火如昼，流水的临时摊位换了一波又一波人。
北域地质松散，风沙大，不宜建造高楼，整座城内只有一间东旭馆鹤立鸡群，顶楼可瞰整个坊市的情形。
老板娘设宴在此，李莲花和方多病也上道，带着一箱沉重的“货物”赴宴。和白天的敲门砖不同，这些沉甸甸的黄白之物不出意外，将会送到关键人物手上。
“二位爷，里边请。”大约是因为李莲花和方多病从中原而来，安排的小二也是个中原人，年轻，看上去也机灵。
他命两个魁梧壮汉将箱子从刘如京等人手中接过，抬上楼。除了李莲花和方多病外，其余人被烂在楼下。
二人跟着小二边往里走边观察，这酒楼装饰华丽无匹，可处处都透出一股不协调，墙壁上既能挂编织精美的波斯毯，也能挂工笔水墨画，雕梁用了斑斓琉璃，扶手却是栩栩如生的盘龙纹。
一楼大厅桌椅铺满，最是热闹，二楼整个一张巨大的地台，矮桌排列有序，多为外族喜席地而坐的习惯，三楼则是独立的包厢，每个房间外都有一些看不懂的符文，线条盘亘的图腾。
李莲花正对着一个图腾发呆，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是在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可不等他想起，走廊尽头，老板娘的招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二位很准时，请吧。”她这换下天竺装扮，穿一身中原女子的衣裙，让两人差点没认出来。绣裙蹒跚，袅娜多姿，似江南小家碧玉，画舫歌姬。唯一不变的是手上那只烟袋。
说罢，女子带两人进门，方多病在前，李莲花跟在身后。
简单一张四方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枯瘦的中年男人坐在窗口位子，听到声响后微微抬头，眼睛却没有跟随落到几人身上，他看不见。
“蟠叔，人到了。”女人示意二人坐下，自己坐在男人右侧，方多病坐在左侧，李莲花与男人对面而坐，四个人分做四面。
男人转头，灰白色的眼眸略过方多病，落在李莲花身上。要不是那空洞的目光实在不寻常，几乎要觉着他并无眼疾。
男人抬了抬手，女子吩咐一声“起菜。”
方多病在心中感慨，这男人瞧着和想象中完全不同，衣着也是最普通的行脚短打，身形既不高大也不强壮，气息孱弱也不是什么功夫高手。可是能在这做八方生意的老板娘都甘愿被他驱使，他不敢掉以轻心。
李莲花目光倒是专注研究桌上的几道小菜，有意思的是全是素材，且以野菜居多。这样的搭配若是被阿狸瞧见了，一定会嚷嚷着拿去喂兔子。想到阿狸，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他离开五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再发作。
小二端上第一道菜，上面盖着一个硕大的银盘。待到上菜的人退出去关了门，老板娘才伸过手，鲜红的指甲捏起盘子上的一个旋钮，揭开。
方多病终于明白这晚宴的意义，只见那盘子里不是任何寻常菜肴，而是一小盒精美异常的半透明香膏。
香味弥散极快，李莲花微微用内力震了震腰间剑柄上的玉玲兰。
男人拿起面前餐盘中的小勺子，虽然看不见，却精准无误的挖了一点香膏抹在手背上，细细嗅闻之后一口含住，露出满意的笑，而后做了请的手势。
方多病傻眼，这这这……他没有心理准备啊。
李莲花却先他一步学着男人的样子挖了一勺，这味道比想象中更加纯粹浓烈，和乔婉娩搜查来给他的那一罐不同。
方多病略显骇然的看着李莲花将那忘忧膏吞下去，空咽了口口水，他现在身上可没有碧茶之毒抵御。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李莲花，好在李莲花吃完，没人强迫他再吃，那男人更是咧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这一笑方多病才看清楚，男人没有舌头。
第二道菜上来，打开是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色重瓣花，艳过牡丹，闻起来却比药膏清淡不少，有草本香气。
此地气候干燥，一朵新鲜的忘忧花能被运到这张桌子上，绝非易事。李莲花瞧着花瓣上的水滴，双目微沉。
“在下愚钝，这第一道菜品已是世间难得美味，第二道……却尝不出个意思来。”方多病瞧着那朵花，虚心道。
女人抽一口烟袋，笑了笑，“二位贵客的诚意蟠叔很满意，是以想着同远道而来的朋友做点不一样的生意。虽说八方生意皆来财，但这大熙的真金白银总归是其他小国不好比的。此花自然生长条件苛刻，运送成本过高，倘若二位能寻得一处适宜之地，可拉近运送的距离，或许不必这般费心劳力。”
二人隐约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李莲花道，“我们并不知晓此花性情，不知二位看中何处？”
女子看一眼男人，朱唇轻启，“穹雾山连绵百里，也只有一片雪顶之下四季如春的山腰专生此花，北域边塞众山连绵，可能够达到这个要求的，便只有通往中原腹地的那座寒山。”
这是准备把忘忧花种在大熙家门口了。方多病心中冷笑，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但他们的野心倒是毫不隐晦。
见二人犹豫，女人又道，“相比二位也看出来，这第一道菜并非市面流通之物，乃专供皇城贵族和富家商贾，一盒千金不止。”
李莲花点了点头，“的确一本万利，可我们是商人，不懂制药，即便能够迁移种植，那炼制的工序又要如何？”
男人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青菜。
女人笑道，“这个二位不必担心，若能将种植地域封禁，我们自会安排术士建造炼药场地。”
他们要的是官家禁令，一旦寒山这个腹地敞开，也就等于被北部异族开了一个大口子。方多病冷汗频出，庆幸来谈判的是自己和李莲花而不是薛太师一党。
“此事非同小可，不是我二人能够立即决定的。”李莲花话音落，男人的筷子在半空停顿了一下，而后放下。
女人面上微紧，却见男人又笑了，他点点头，女人才松了一口气，“你们中原人都一个德性，想吃利又不愿担责，都说皇商贵戚的钱不好赚，是一点不错的。”
这意思是还有别人同他们一样？方多病气愤极了，说不定薛太师的人已经来过，只不过没谈妥。想来在寒山建一片禁地炼药，这么大动静不可能瞒过驻扎的军队和官府，就算薛太师能将其全部换成自己人，寒山镇这边塞最大的城镇，往来江湖人士众多，要想无人知晓委实难得。
“倘若我们只做这第一道菜，可还有机会？”
女人看向男人。
灰白眼珠转了转，男人继续吃菜。
“第一道菜固然好，却实在麻烦，只能限量供应。二位不急着做决定，或考虑或请示，总之蟠叔给你们一日时间，一日之后再谈。”
出了东旭馆，方多病憋屈的不得了，“我说那女人怎么会这么爽快，合着他们早就在物色跑腿的！要是真让他们把那玩意种到边城去，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又想起要紧的事，拉住李莲花，“你没事吧？吃了那个东西……”想到肖紫衿的的样子方多病打了个哆嗦，他不敢想李莲花变成那样。
李莲花摆摆手，“我没吃。方小宝，这行走江湖少不了要练习一些障眼法，你还是太缺乏历练。”
方多病瞅着他那老谋深算的样子，难得没有炸毛，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你可千万不能变成那种鬼样子，否则那只假小狗非烧了穹雾山不可。”
李莲花一愣，而后一脸沉思，叹了口气，“虽说他们胃口大，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这老板娘是个真的商人，而不是穹雾山的人。”
“哈？你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方多病不敢置信。
李莲花道，“商人重利，只要赚钱谁的生意都做，穹雾山要部署军队筹备打仗就必须要钱。这钱从哪来？”
方多病怀疑地目光看了看他，“不就从刚才那两道菜？你想说什么？”
“突厥韬光养晦这么久，十几年间没有任何消息，可见平日行事低调，而今北域马贼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染指大熙边城，而忘忧膏更是在这两年大肆流入中原，从黑市走到台前，连忘忧花都有人明目张胆拿出来当做筹码，你不觉得奇怪么？”
方多病沉默许久，直到二人回到住地，方多病看见刘如京他们一脸担忧地围上来，有什么光亮瞬间划过脑海。
“改变一以贯之的治理风格，难道说，他们换了统治的首领？”
李相夷在位时，四顾门立威武林靠的是严苛的铁律，李相夷失踪后，天下再无四顾门，百川院虽延续了江湖刑堂的皮相，但再也却无法有那般强大的凝聚力。
“这就得问问唯一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人了。”李莲花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等在房间里的青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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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159.值千金的两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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