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伞

　　『番外·季松石＆兮兮』
　　幼时，家里穷，养不起孩子，还在襁褓之中的季松石被遗弃在了柏林派门前，被季恒捡到。
　　取名为季康儿，成为柏林派第二代弟子。
　　季松石性格活泼，从小就喜欢跟在季恒后面喊爹爹，但他也清楚，自己并不是季恒的儿子。
　　但整个柏林派的孩子都可以喊季恒爹爹。
　　季恒都会高高兴兴地应下。
　　改名为季松石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因为太胖被同门嘲笑。
　　他哭着跑到季恒的屋子里哭了一晚上，隔天季恒就惩罚了那几个嘲笑他的孩子，给他改名为季松石。
　　和季春辰一样，以青色为名，以青赐福，意喻平安喜乐。
　　直到十六岁那年，拉着季春辰上街买花送给被他不小心欺负哭的小师妹。
　　恰遇青木城歌舞坊沄之阁举办春日游行。
　　季春辰环着手懒懒散散地跟着季松石，忽地又被他拽到了人群中。
　　花车上各色花朵相争开放。
　　季松石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花丛中，不像其他舞娘一般妩媚勾人。
　　她笑得清甜，不刻意搔首弄姿，只站在角落里。
　　偶尔垂眸摆弄摆弄娇艳的茉莉花。
　　偶尔从一旁拿过花瓣向围观的群众撒下花瓣。
　　“哎，买好了能不能回去了？”季春辰被吵得不行。
　　季松石一回头，季春辰满头花瓣。
　　“娘子们怎么都给你撒花瓣！”
　　季春辰把脑袋上的花瓣抖下来，笑道：“说明她们有眼光，我长得就英明神武！”
　　忽然季松石的脑袋上也落下了花瓣，他抬头一看，那位站在茉莉花前的娘子真眼含歉意的看着他。
　　她弯腰低头，纤纤玉手扫掉了他头上的花瓣，“抱歉公子。”
　　“没事……”季松石看愣了眼。
　　很快，花车就走过了他们。
　　从那以后，季松石整日魂不守舍，想着那位惊鸿一瞥的娘子。
　　但柏林派有规定，年满十八之前不可出入此等风月场所。
　　就在季松石十八岁过了的第一日，他就按耐不住拉着季春辰去了沄之阁。
　　“哎，你什么时候也要开始荒淫无度了？”
　　季松石拽着季春辰坐下，“沄之阁的酒可是五相一绝，就连舞曲、调香等都是那些大街上的秦楼楚馆没法子比的。”
　　只见季春辰撑着脑袋没什么兴致。
　　这时，一位美娘子摇曳着身姿走过来，“二位公子是头一次来吗？想喝点什么？”
　　“那你们这儿最好的就上来，再来两道招牌的下酒菜。”季松石欢脱地点着菜，又勾勾手，“叫一位温顺的娘子来。”
　　美娘子点头，“明白了，二位公子请稍等。”
　　季春辰摆弄着腰间的金铃，抬眉，“你真玩儿啊？”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嘛！”季松石半躺下看摇曳的歌舞，“沄之阁有规定的，卖艺不卖身，不会出格的。”
　　季春辰笑了一下，捞了一把瓜子磕起来。
　　舞台上的娘子们穿得不算特别清凉，还算看得过去，确实不是常见的风月花楼。
　　他也就放开玩儿了。
　　没一会儿，酒菜上齐，季松石叫得娘子也上了雅座。
　　他们坐在后排，不引人注目。
　　兮兮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放在心上。
　　通常来的大户人家都是七个八个娘子一点，这样坐在后排的，一看只是没事干出来溜达溜达的。
　　向来大客户也轮不着她来接待。
　　她是沄之阁中性子低调的了，不争不抢，只想安静混日子。
　　季松石看到来人时，眼睛都瞪出来了。
　　本想找个温顺安静点的，打听打听她的行踪，没想到直接把本人叫过来了。
　　兮兮一眼看着两位公子，穿得不是上等的绸缎，而是青色布衣，看来不过是普通人家来消遣。
　　不过胜在长得不错，尤其是正在嗑瓜子的那位，坐姿豪放懒散，耷拉着眼皮扫了她一眼又开始看舞台上的调酒师调酒。
　　而另一位，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的喜欢根本藏不住。
　　兮兮自然是懂区分两个眼神的。
　　直接坐在了季松石的身边。
　　她跪坐在一边，“二位公子，我名为兮兮，他们都叫我兮娘子。”
　　季松石一直看着兮兮，“很好听的名字。”
　　三人初识，是一个人的天雷地火，一个人的松散不屑，一个人的精明算计。
　　自那天以后，季松石就常常拽着季春辰来沄之阁。
　　每次都是那个靠后的位置，每次都指点名要兮兮一个人。
　　后来沄之阁的娘子们也都默认，这两位样貌不错的普通客户，就是兮兮的单子。
　　期间得知，他们两个是五相涧唯一的武学门派柏林派的得力弟子。
　　便更加上心。
　　直到有一天，沄阁主朝雨叫她去了一号雅阁，让她留意两位季公子，留住客户，套取情报。
　　尤其是季春辰。
　　再次以后，兮兮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的主动交谈都变得不再纯洁。
　　对于季春辰，兮兮有尝试过勾引，但他显然不上套。
　　她每次都把握着度，在他略显烦躁的那一刻收手，把暧昧的动作圆过去。
　　季春辰那边行不通。
　　看他俩关系那么好，她就转战季松石。
　　可那季松石明明按耐不住得暧昧，眼底的情感就差溢出来了，却总受收着手不碰她。
　　后来，她也就放弃了，另辟蹊进，开始放开自己、敞开心扉和他们交朋友。
　　幸好，这一招很成功。
　　两年期间他们一有时间就会到沄之阁来坐着，聊聊天。
　　但兮兮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阁主要她去留意他们两个。
　　后来，她也不在意了。
　　在不知不觉中，她也没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与他们两个交心。
　　可内心总有愧疚，因为欺骗。
　　尤其是对季松石。
　　她知道季松石很喜欢她，似乎只要她开口，他就会出钱将她买回家。
　　可她一边与他暧昧，却又假意推脱，避开那个问题。
　　因为她也动感情了。
　　她是沧渊族，而他是人族。
　　更何况，离开了沄之阁，她根本无法活下去。
　　直到那一天，兮兮明白了为什么要留意季春辰。
　　梁如因出现了。
　　她和季春辰在一起了。
　　在兮兮看来，他们的感情就如上天注定的相遇相爱。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季春辰和梁如因修成了正果。
　　季松石也按耐不住想要跃跃欲试。
　　那一日他一个人来了沄之阁，兮兮照常接待了他。
　　他那日喝了很多，很快就醉了。
　　季松石靠在兮兮的肩头，“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承认，那一刻，她动容了。
　　可她攥紧了袖口，开玩笑道：“季公子说笑了，我能去哪儿呢？”
　　季松石红着脸靠近她，带着酒香清甜，捧着她的脸。
　　他的眼神无意擦过她的唇，按耐住了心中的涌动。
　　“我给你赎身，你可以跟我走。”
　　兮兮挑眉，鲜少笑得如此风情万种，纤纤素手挑着他的下巴。
　　红唇微启，语调勾人，“这位客官，我可是很贵的。”
　　客官……
　　季松石眼底的期盼转瞬为落寞，别过头躲开了她的手。
　　是啊，他只是她的客人而已。
　　只要客人有需求她都会满足，这两年的顺从与陪伴，不过是因为，他是她的客人。
　　她做了的她分内的事情。
　　“我看季公子今日也喝多了，不如花壶改日再玩吧，我去寻个小厮送您回去。”
　　兮兮放下了手里的茉莉花，就要站起来。
　　季松石握住了她的手，“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兮兮没回握他，而是笑道：“那，客官慢走。”
　　季松石刚走出沄之阁，兮兮就走了出来。
　　迎接的是另一位客户。
　　“江爷，好久没来了啊！”
　　季松石转过头，只见兮兮暧昧依偎在江爷身侧，而那位江爷也掐了掐她的腰。
　　“哟，想我啦？”
　　兮兮娇嗔道：“哎呀，江爷～”
　　季松石握紧了拳头，快步离开。
　　她的真情假意，他看不明白。
　　而兮兮看到季松石走后，也拍了拍江爷，“江爷，我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改日再同您玩儿，好不好？”
　　“那么不巧啊？”
　　“是有些不巧了，下次，我送您一杯雨露酒，好不好？”
　　江爷乐乐呵呵的，“平日里叫你调雨露酒都不肯，看来是真不舒服了？好好好，你别忘了答应得就好。”
　　兮兮另外找了人招待江爷，自己告假回了房间。
　　后来的很久，她都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手里握着一支茉莉花落泪。
　　沧渊族行踪暴露，沄之阁关门，她也在也没有见过季松石。
　　听说他成为了理事所之主，她衷心地感到开心。
　　在季春辰和梁如因的婚礼上，她受邀参加仪式。
　　看到他穿得很漂亮，就像第一次到沄之阁那样，穿得招摇。
　　不知道又想吸引谁的注意。
　　他站在酒桌上侃侃而谈，挺拔的身姿，穿得再花也不见了当年潇洒的少年模样。
　　他成熟了。
　　在他看向她的时候，她总会装作没看见地别过头，笑得很是开心地与他人高谈。
　　看到他落魄地低头，她忽然心好痛。
　　可她只敢躲在柱子后面，悄悄地跟他说一声。
　　“好久不见。”
　　季松石和季恒喝着酒，转过头，看到的是她独自离开的背影。
　　柱子后面的阴影里，是一朵茉莉花。
　　他拿起茉莉花低头闻了闻，幽人芳菲。
　　“好久不见。”
　　他把茉莉花放在了柱子后面，没有带走，任其绽放。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沧渊族和人族大战结束后。
　　沄之阁再次开业，季松石来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点了一坛茉莉香酒，喝了很久。
　　又不少新来的娘子会凑上去，但他都笑着打发了。
　　他离开时，兮兮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树荫下，飘着雪。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你怎么出来了？不忙吗？”
　　刚刚看着她好像挺忙的样子，毕竟有很多新来的娘子还不懂规矩。
　　她穿着一身粉白色的纱裙，雪飘在她的头上。
　　他忍住了上前的冲动，见她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
　　“快回去吧，下雪天很冷。”
　　兮兮忍住了眼泪，行了个礼。
　　“客官。”
　　“慢走。”
　　季松石转身离开，不再犹豫。
　　如果她不愿意，他也愿意一直以这样的身份和她在一起。
　　兮兮转头留下了眼泪。
　　其实，早在那日花车上，她就看到了他。
　　因为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带有侵略与攻克的。
　　只有他。
　　他的眼神是干净的。
　　看向她的时候是真心的喜欢。
　　所以她才会伸手，为他拂去头上的茉莉花。
　　茉莉花虽然也是纯白的，但来自污秽的地方。
　　她不愿，让他身染尘埃。
　　她很多次，就如同今日走出来一样，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他。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根本配不上他这份单纯与干净。
　　或许，这样也挺好的。
　　而且沄之阁是她的家，那群姐妹是她的家人，初出茅庐的她们需要她的保护。
　　阖家欢乐中，与他曾经切实温存过，也心满意足了。
　　“季松石，我真的想嫁给你。”
　　“但我不能。”
　　“对不起，我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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