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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白鹭族首当其冲,妖族转身便冲入一场生死较量之中。自黄鼬精掌控了兵符,傀儡的实力与残忍远远超越了李琴安掌控的时期,妖族的反抗更能激起冥军的疯狂屠戮,赤水潭周围真的变成了一片赤色,围着潭中青白色的河魂,晕染出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的血色圆环。妖族描绘了这鲜艳夺目的画卷,无数生灵倒在画卷里,誓死不愿离开越来越近的河魂,越来越近的故乡。
傀儡已经顾不上吞食妖族,偶有几个冲破缺口,闯入河魂,如饿狼扑食,在雪魄精魂中肆虐,区区数个傀儡瞬间啖噬了数百的雪魄精魂,以亡者弑杀亡者,雪魄精魂只能是羊入虎口,毫无反击之力。妖族以血肉之躯铺就了冥军的践踏之路,快要守不住最后的底线,一旦缺口大开,雪魄精魂难保,甘修和无数魂魄将会立即消失于这场饕餮盛宴,众妖也会成为傀儡反扑的猎物。
甘棠无法平息自己的怒火,更无法掩饰自己的绝望,当她远远看到傀儡中潜藏着一抹黄影时,悲愤到了极点,飞身过去,抢在黄影身前,直面黄至忠,青红镜轮悬在甘棠身后,随时会给黄至忠致命一击。
黄至忠一脸傲慢,斜着一眉,轻蔑道:
“手下败将,上次你侥幸逃脱,今日正好与这些九流走卒一同埋葬。”
甘棠冷道:
“还是让我先来埋葬了你罢。”
话音未落,左手提着一只燃烧的断尾,右手一挥,青红镜轮齐齐攻杀向黄至忠。
黄至忠大惊失色,眼看甘棠所烧的正是自己的断尾,狂怒道:
“你...”
扑将上去,身子一斜,避开了红镜轮,长袖甩出,没能击退青镜轮,反被削去了大片的衣襟。面目狰狞的黄至忠恶口大张,两只锋利的兽爪抓向甘棠,强攻之下要致甘棠于死地。可惜,嚣张的气焰停驻在即将下手的前一刻,黄至忠非但没能得逞,反而身子越缩越小,脑袋也没入道袍,空空的道袍失了支撑,掉落在地,成了一摊。
甘棠啐了一口,拍拍手,抖落断尾烧尽的灰烬,捡起半掩在道袍下的兵符,看着道袍里面一阵蠕动,钻出一只没有尾巴的黄鼬,缩着身子,偷偷溜了。甘棠收回青红镜轮,由他去了,此时黄鼬精不过是只寻常野兽罢了,即便在甘棠手下侥幸生还,未必能从他所布下的残暴傀儡军中逃生,生死都是他自己造的。
甘棠收伏了黄鼬精,拿到了兵符,却不知如何操控,眼看妖族被生生屠戮,恨不能解救他们于水火。耳听得红锦一声大呼,抬头一看,祝馀已飞到头顶,红锦大声叫道:
“火!火!”
祝馀绕着圈儿飞转,朝傀儡喷出一团团火焰,被烧到的傀儡却没有即刻灰飞烟灭,抖一抖满身枯骨,火焰竟渐渐小了,慢慢消失,除了烧得满身炭黑,也没受到多大伤害。红锦又惊又气,恨道:
“怎么烧不死啦,祝馀,快喷大火,喷大火。”
祝馀深吸一口气,鼓出一团大大的火焰,长长地喷了出去,所到之处立刻燃起熊熊烈火。甘棠忽然一惊,飞身追向祝馀,说时急那时快,一下抱住一个快要从祝馀身上跌落的人,缓缓落了地,对那人怒道:
“你怎么来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柏舟,红锦看着怒目瞪视自己的甘棠,慌忙摇头:
“不是我,是他非拽着我们跟来的。”
拍拍祝馀屁股,急转而去,生怕被甘棠责备。
柏舟举起剑来,尴尬一笑,道:
“你为我守天下,也让我与你并肩作战。”
甘棠虽感动暖心,但仍是又气又急,这样的险境里,连修为深厚的妖族都难自保,何况凡身肉骨的柏舟。既然来了,轻易又出不去,先护住他的性命要紧,顺手把兵符塞给柏舟,道:
“你先收着兵符,记着绝不能离开我半步。”
说着,一把将他拉了过去,避开一个挥着两只大锤的傀儡。柏舟暗道:好险!一眨眼,甘棠左侧又刺来一支长矛,甘棠正与一个持剑的傀儡正面相交,眼见长矛快要刺到她肩上,柏舟想也没想,徒手抓住长矛,掌心立刻渗出鲜血,傀儡力大无穷,往前一顶,柏舟单手不支,差点被矛尖刺到胸口,出于本能,握着兵符的另一只手也去抓那长矛,就在此时,跟前这个凶狠残暴的傀儡忽然神情委顿,丢下长矛,双手垂落,似有所思,可憎的面目镀上一层难以言明的哀伤,转过头去,望向远方,怔怔地,仿佛魂魄附体,不知所以。
柏舟心有余悸,深感怪异,低首看了看手中沾着鲜血的兵符,凝眉思索,冷不防又有一个傀儡从他身后攻来,甘棠青红镜轮贴地飞出,横扫傀儡下盘,傀儡小腿齐齐斩断,但仍用断腿前行。眼看傀儡越聚越多,妖族已经溃不成军,败局就在眼前,惨烈之状自不可描述。甘棠高高举起红镜轮,越过柏舟头顶,口中念些晦涩难懂之词,柏舟亲眼瞧着红镜轮渐渐融化,化作一层光晕结界,从上到下将其罩住,甘棠只道:
“等着我。”
飞身冲向前去,阻挡即将混入魂流的傀儡。
柏舟大声呼喊着甘棠,上前一步,撞在光晕结界上,挡住出路,自己出不了结界,结界外面的傀儡也进不来,甘棠是将他牢牢困住紧紧护住了,教他只能眼睁睁置身于修罗场中,却不能奋勇杀敌。
那个行径怪异的傀儡还在柏舟近旁,仍旧神情恍惚,很快被涌上来的傀儡践踏在地。柏舟低头又瞧了瞧兵符,略有所思,掏出一把短刃,在捧着兵符的掌心划了一道,鲜血流出,侵染了兵符。伴随着一阵丁零当啷之声,围在柏舟近侧的傀儡纷纷放下了兵器,呆立在原地,神色怪异,与先前那个傀儡如出一辙,不过各自望向不同的方向,流露出无限的向往之情。柏舟心中惊喜交加,暗道:这兵符沾上我的血迹有如此奇效,沾得多失控的傀儡就越多。
当即又在另外一只掌心深深划了一道,交替握着兵符,使其被自己的鲜血侵染,果然,更多的傀儡丢掉兵器,不再动弹。柏舟远远望去,几十万的大军望不到尽头,要想掌控更远的傀儡,就要流更多的鲜血,他毫不犹豫,在自己左腕上划了下去,然后将左腕放在右手的兵符上,热血顿时包裹住兵符。大片大片傀儡随即凝固成了群雕,妖族惊奇地望着眼前的场景,举起兵器落在傀儡身上,傀儡丝毫没有反抗,只是各自出神望向不同的远方。流露出无限的神往与情深,而且,这种神思似乎会传染,辐射波及到越来越多的傀儡,妖族震感于眼前的场景,甚至忘记了身处一场生死浩劫之中,暂时放下屠刀,静观其变。
左腕的血快要凝固了,傀儡异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柏舟毫不犹豫朝自己胸口深深刺了下去,丢开匕首,将兵符紧贴在伤口处,胸前顿时血流如注,兵符浸泡其中,几十万的傀儡霎时丢弃兵器,如同墓葬里的陶俑,一动也不动了。柏舟自知失血过多,头晕目眩,倒下的前一刻,沉声呼道:
“汝等忠勇,天地可鉴,行道迟迟,征战八方,身死他乡,魂归故里矣!”
眼前一黑,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兵符滑落,躺在柏舟身下的血泊里。傀儡听得呼唤,身上仅存的皮肉和骨骼开始剥落断裂,掉下去的都成了灰烬,化作一抔尘埃,随风而逝,剩下的是轻飘飘的魂灵,悠悠然,涌向四面八方,去寻他的一方故土,得一份安详。
甘棠飞身穿过层层尘化的傀儡,收起红镜轮,抱住奄奄一息的柏舟,泪如雨下,不停地呼喊,柏舟毫无回应,瞥见满是鲜血的兵符,恼恨至极,左手现出青镜轮,奋力朝兵符斩下,直将兵符斩得粉碎。
“棠儿,柏舟用自己的血洗净了兵符上的怨恨,唤醒傀儡,教他们魂归故里,帝王理应如此,这是柏舟的职责,也是他的宿命。”
甘棠于泪眼朦胧中看着龟老人从背上摘下一片龟甲,俯下身来,将龟甲轻轻放在柏舟胸前的伤口上,龟甲慢慢隐入柏舟胸口,胸前的伤口立刻痊愈,柏舟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只是人还昏迷不醒。
生生拔去龟甲,如割肉剔骨,其疼痛可想而知,甘棠亦知每一片龟甲都凝聚着龟老人的修行,一层层的泪水倾泻而出,戚声喊道:
“龟爷爷。”
很轻的一声,却是那么的重,她料知了今日的结局,但没料到最后的结果。若要守护,必要付出,若要捍卫,必有牺牲,尽管代价远远超出了预料。
下界的一切尽收暮雨眼底,世事无常,瞬息万变,而自己,是那么的无力,对抗不了天神,护卫不了妖灵,改变不了什么。遍身的符伤还在灼心蚀骨,云雾缭绕中,远远看到一把法尺越来越近,凤武道人的身影在云中若隐若现,他身侧,现出诸般神器,刀剑兵戈,斧盾叉锤,一众天兵神将手持兵器来势汹汹,齐声高呼‘尔等妖孽,快快受降’。
一时间,骤然巨变,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遮天蔽日,昏天黑地,震耳发聩。暮雨提着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自觉一阵疾风卷来,脚下不稳摇摇欲坠,诸神各显神通布下一张天罗地网扑向魂流,心中只念着:潜,潜。凝聚全力,转身欲扑入魂流中,灵网忽地激荡而起,一个身影破网而出,贴着暮雨低身飞过,只一瞬,暮雨已看清了那人是个俊逸轩昂的男子,经由千余年的磨砺,已从那个青涩少年成长为翩翩公子,不由得唤道:
“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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