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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
杭谨庭望着周翊,久久没有说话。他的手与周翊紧紧相握,只一个眼神,周翊便明白了杭谨庭的决定。
周翊叹了口气:“杭谨庭,听话……”
杭谨庭摇了摇头,迟迟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周翊。他用手抚去周翊睫毛上的薄霜,将对方裹得更紧。
“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杭谨庭说着,“你一直没跟我说过,原来九曲里面是这样的,姜隽青口中的体寒而亡原来不是说说……周翊,能不能让我留下来陪你?我会听你话的,前提是你不能赶我走。”
周翊如他所说的那般,如今的每一次决定都会提前告知杭谨庭。他的身体依旧冰冷,却能感到另一人正努力温暖着自己。
知道自己话语的无力,也明白杭谨庭绝不会因为区区九曲黄泉便抛下自己于不顾。
“你……”周翊再想不出拒绝的话,身体却是舒服了些许,他努力放松着身子,去适应这骇人的寒气,他严肃了语气,将自己的身子摆正,“给我十分钟,我能适应这个温度。”
盘腿席坐在地上,此刻的周翊比当年的感觉更为难耐,没有了灵力傍身,凭借着自身的意志力,周翊将内心的急躁与恐惧压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体内的诅咒在此刻发作,周翊忽然笑起,第一次觉得这折磨了他三千年的东西,竟还是有些作用的。有了诅咒,起码在这九曲埋骨之地,他还能有护好杭谨庭的资本。不用在意生死,他的目标就是带着对方安然无恙地从这里走出。
“杭谨庭。”十分钟后,周翊轻笑一声,撑着自己的膝盖,将身子缓缓直起,“往前走,九曲真正的入口不是这。”
“你当初是怎么进去的?”
周翊想了想,说:“你可以理解为时间和里程。我第一次被带进九曲是为了传承,当时在里面待了三天三夜,才进入的深部。第二次…….就是那次,我想着离开,便不断四处寻找。当时一片黑暗,其实我根本没有时间感,我只觉得走了很久,再睁开眼睛时,再次来到了那片湖海的中心。”
“不对。”杭谨庭反驳,“我当时在策留的体内,过程并没有这么痛苦,姜隽青手一挥,像是被人打了一掌,就是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阿留就进来了。”
周翊一愣,看向杭谨庭的目光充斥着不可思议:“宇寰和大师兄都和我一样!”
杭谨庭搀扶着周翊向前走去,思忖了半晌,反问:“会不会是策留的原因?”
“阿留的原因?”周翊停下脚步,盯着杭谨庭看了许久,他缓缓举起手,停留在男人胸前一尺的地方,皱起眉头分析道,“你说姜隽青对阿留做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会不会你的原因会更大一些?”
“我?”
周翊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他看着杭谨庭的模样严肃,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一时之间忘了周身的寒冷,竟腾出一只手来在杭谨庭身上摸索起来。
如杭谨庭所说的那般,周翊挥手的动作同当初的姜隽青如出一辙,杭谨庭还愣在原地,掌心随即猛然传来一阵疼痛。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还未回过神来,周遭的环境忽然改变,刚才阴暗幽黑的石洞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熟悉的场景竟再一次上演。
周围一片浓雾扬起后又散开,等到两人的视野再一次变得清晰,浮现在两人周围的便是一汪水、一轮月。水并不深,他们的脚踝才被水浸没,杭谨庭向前走了一步,只迈动了一步,便发现脚步却是异常沉重。
铁链?
没有了灵力傍身,两人可以说是步履艰辛,杭谨庭低头,发现脚踝上不知何时上了一道锁链,每向前走一步,铁链撞击的声音便回旋在耳边。
“这是什么东西?”
“九曲之力凝结成的枷锁,限制你的行动罢了。”周翊对这里了若指掌,脱口而出道,“有这东西在,再加上外面刘北祁的那道阵法,我们短时间内是别想恢复灵力了。”
周翊站在原地没有动,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他有些魔怔。方才平复过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他想要跟着杭谨庭前行,疼痛却在意料之中于顷刻间袭来。
猛地向前踉跄,周翊弓起身子向前倒下,杭谨庭顺势扶住了对方,慌乱之中险些被连带者一起摔下。
“我没事。”周翊摆了摆手,他环视着四周,在对方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胸口的起伏巨大,“果然还是回来了。”
“你刚刚做了什么?”
两人说话的时候,气息吐露,在空中形成团团白雾。杭谨庭捂着周翊的手哈气,听见对方娓娓道来:“我没有猜错,问题的确是出在你的身上。”
周翊的目光落在杭谨庭身上没有移开,男人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寻常之处:“是因为我体内策留的魂魄?”
“我刚刚其实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通过我在洞外给你下的那道契,唤了一下阿留的魂魄。”觉得手暖了些,周翊将手抽回,他翻过杭谨庭的手掌,掌心在对方的注视之下缓缓浮现出一道奇怪的纹路,“先前我防了刘北祁一道,虽然不知道他会封了我们的灵力,但是这道契能让我们时刻感知到对方。”顿了顿,周翊又说:“每一魂、每一魄。”
“所以说……是策留带着我们过来的?”
“不是。”周翊摇头,“只要他的魂魄苏醒刹那,就会造成一股短暂的撕裂,不仅仅是你体内环境的改变,自带的灵力波动会对九曲的外环境产生一定的影响。利用了这点,不用经历时间与里程上的折磨就能进入九曲,而这也是你在这里不受体寒折磨的原因,而也只有你可以做到这一点。”
杭谨庭愣在了原地,随即想到了一件更为可怖的事情:“照你这么说……姜隽青当年是知道我在策留体内的?他让我在对方体内产生灵力撕裂,将策留带入的传承之地?”
周翊皱着眉头的模样同样凝重:“恐怕是这样的。但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长时间站在原地不动,杭谨庭似乎觉得有些寒冷,他看向周翊,觉得对方的状态好了些,他牵着对方淌着水向前走去,走得很慢,却很稳。
水面上留下了圈圈涟漪,水纹向着两边蔓延开来,在两人的身后形成了一道绵长的轨迹。
“杭谨庭。”被对方牵着,周翊忽然开了口,“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杭谨庭转头,脚步却没有停下:“那你还冷吗?”
周翊一愣:“还有一些,但是不那么冷了。”
再次回到这埋骨之地,周翊心中感慨,却也多了一分物是人非的感觉。两人缓缓向前淌着,脚边有无数白骨漂浮在水面上,枷锁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水声,成为了九曲之中为数不多的声音。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水虽然不深,却没有边界。头顶是另一片星空,如同周翊所说的那般,繁星布满夜幕,有一颗闪烁于极北,熠熠生辉的模样格外耀眼。
“那便颗就是勾陈一吧?”杭谨庭指向远方,问道,“朝向它走,真的能出去吗?”
“肯定能。”周翊回答得斩钉截铁。
杭谨庭又道:“但是我没想到姜隽青会将残卷藏在岩崖洞,你一眼就认出了这里,如果刘北祁的师父认识你,你觉得这人和当年的津门又有多少联系?”
周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语气同样凝重:“石青山、岩崖洞,这个名字几乎没有存在太久。这人的矛头从一开始就是黑龙潭,明显要比杜兰知道得多,从头到尾都在引导着我们。他知道残卷,也知道地点,唯独不知道怎么取出它……你说会不会是姜隽青的原因?”
“如果真是因为姜隽青,那么幕后黑手就能排除是他了。”杭谨庭接下道,“没道理他自己藏的残卷,自己还取不出来。”
周翊长叹一口气:“说的也是。”
偌大一个九曲,两人在其中行走,却毫无头绪。周围白骨累累,弥漫着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伴随着水腥,总令人感觉寸步难行。
杭谨庭走在前方,看着头顶那轮明月,胃中似排山倒海般正在翻涌。他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可总有白骨随着水波的涌动不断撞击着他的身体。
只进入黄泉不久,杭谨庭便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失去了空间与时间感,也没有灵力傍身,深困在泉水之中,男人总觉得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
如今他们两人在这里尚如此,那属于周翊的八百年又算什么?
也难怪初见杭谨庭时的周翊,全然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杭谨庭牵着周翊的手收紧,感觉到对方回握住了自己。
“不要去想那些。”察觉到了对方眼神的变化,看着杭谨庭的背影,周翊道,“找到残卷,或者从这里出去,我们总得先完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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