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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去罢,去把我们的河魂拿回来。”
暮雨呼喊着,遍身的伤痛都在回应着自己,精灵们汇聚向前,弥漫灵台,附着在巨柱上,一层盖过一层,一浪高过一浪,直冲到顶端,挤进光圈封印里,齐心合力,撑破一层层封印,打开一条裂痕,无数的雪魄都跳进裂痕里,越聚越多,填满裂痕,越撑越大。
福常已无暇顾及潜龙,与书香对望一眼,二仙飞升而去,妄想阻拦雪魄。但符咒驱不散,弯刀斩不绝,他们怎知,于成悦早在雪境里炼化了这些雪魄,轻易是除不去的。雪魄冲破最后一道封印,河魂顿时倾斜而下倾泻而下,暮雨昂首仰望,一步步走向河魂,呼喊道:
“潜,潜,你在么?潜,潜。”
她在河魂里呼喊潜龙丢失的最后一魂,迈入那清流之中,熟悉的感觉传递到全身,魂牵梦萦的一切都快实现,虽然,这只是仙河的流魂,仅仅只有浓雾般的青烟袅袅,看似流水而无真水,已是教暮雨无比的宽慰。潜龙来到了暮雨身边,他低首注视着暮雨满身的伤痕,低低地哀鸣着。暮雨伸手要抚摸他身上的刀口,触目惊心,只怕碰一碰会更疼,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扬起嘴角,笑道:
“去罢,把那一魂寻来,我等你。”
潜龙俯身钻入魂流之中,暮雨终是伤痛乏累了,斜坐在灵台之下,支颐低首静看风云变幻。
河魂流散,奔泄直下,打开天与地连接的一个缺口,一直垂落赤水潭里,拉近灵台与水潭的距离,唤起了流落八方的仙河精灵,河虾蟹将归来了,雀群走兽归来了,虫蚁飞蛾归来了,甘棠率领鹭族归来了,召跃绿烟也如约赶来......大家纷沓而至,风尘仆仆,这是生与死的相聚,是渴望着未来可期。怎么能教他们失落呢?尽管有千年的幻灭与难以撼动的力量挡在跟前,总还是要试一试,把那些障碍挪开。
河魂啊河魂,故土啊故土,珍藏了多少过往,埋葬了多少故人,任你漂泊在何地,怎么会感受不到心底的召唤?
隐仙玦亦曾吸纳过仙河生灵的精魂,那些还未完全消散的意念在仙玦里惴惴不安,搅乱打坐清修的晨风。他慢慢睁开眼,望向远空,已察觉有异,低头望了望跟前的隐仙玦,几经炼化,仙玦内里黑气尽数褪去,即将要恢复原貌,自语道:
“这一天终是要来了,暮雨,再等一等我。”
言罢,伸手在隐仙玦上轻轻一抚,许多萤火般的精魂从隐仙玦里飞散出来,慢慢变大,凝聚成长长的阵列,往天上去了。
唯有一个蓝色的精魂留了下来,停驻在晨风面前不肯离去,晨风伸手接住那蓝魂,双手合上,将他包裹在掌心,暗暗运力,一股灵力从晨风身上流入蓝魂之内。直到晨风打开双手,蓝魂落地,渐渐变大,成了甘修的模样,但仍是魂魄之态,轻盈通透,音容形态就如生前一般。
甘修见到晨风甚是欢喜:
“晨风哥哥,真的是你。”
他脸上没有亡故的痛苦与不安,还是那个的明朗少年。晨风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但没有抬起手来,生死轮回,看似清淡,个中苦楚,唯有自己方能品味。然甘修由死到生,再由生到死,折损太多,残留一缕幽魂,已经摇摇欲坠,晨风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对大限度地度给他灵力,只能使魂魄成形,延长些时日,但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晨风话到嘴边,只化为一句:
“修儿,去罢。”
自来处来,到来处去,晨风知道,仙河才是他最好的去处,无论是怎样的艰难险阻,都阻拦不住甘修的脚步,他点了点头,满怀欣喜,追随精灵远去,晨风在背后隔空轻轻推他一把,助甘修再快一程,穿过风越过光,归心似箭。
河魂就在眼前,从天界云端洒落到赤水潭里,轻柔而缥缈,如一道世间最美的瀑布,在潭中激起一层层白雾,越汇越多,溢出了赤水潭,流散到四面八方。无数的雪魄迫不及待迈进河魂里,徘徊徜徉,寻找前世的记忆。甘修就在这它们中间,慢慢飘向河魂深处,情不自禁地低呼着:
“母亲,母亲。”
几乎每一个雪魄精魂都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在河魂里搜寻深埋的陈年往事。是呵!他们生在这里,死在这里,繁衍生息在这里,忽然,一且又断送在这里。
甘修何尝见过母亲的样子,但又何尝忘记过母亲的气息,他从小最为遗憾的就是没能在那场灾难之前出生,没能站在母亲身边护她与姐姐平安,护仙河无恙。母亲消散在仙河里,或许她的一点痕迹就遗落在某个角落,甘修没入河魂更深处,远远地听到了甘棠的呼喊。
甘棠遥遥望见甘修的魂魄,追到魂流里时,已找不见甘修的影子,她在雾气里四周巴望,不停呼唤。直到甘修又出现在眼前,对她浅浅地笑着,宛若天上的明星,照亮甘棠的一片黑暗,一如当年的母亲。他轻的不能再轻的手如风一般拂去甘棠脸上的泪珠,手心捧着那片历经岁月,依旧温润光亮的鳞片,道:
“姐姐,你看,这是我们的母亲,鳞片上还有她的气息,你帮我好好收着。不要再怨恨暮雨姐姐,是她把我带出雪境养在海棠花里,才能和姐姐重逢,即便只有短短的时日,我心里仍是欢喜满足的。暮姐姐还会带我们找回仙河,找到我们的家,从前活着也好,如今身死也罢,我们的仙河的生灵,永远都要留在仙河里,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能和姐姐跟母亲在一起,只要能回到我们的家,我就是最高兴的。姐姐,若我到最后也化成一片蛇鳞,你一定要把我和母亲放在一起。”
“母亲,这是母亲的鳞片。”
甘棠捧起颤抖的双手,接住那片温软可亲的鳞片,记忆的碎片罗列成网,瞬间将她拉回了千余年前,一切都像这奔涌的河魂一样,从甘棠口中流出,她强忍着泪水,哑声道:
“修儿,她是我们的母亲,大家尊她为蛇母,其实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盛婉,蛇妖世代辅佐白鹭族守卫仙河。母亲是仙河最坚韧的女妖,也是个最凶和最好的母亲。她凶起来真可怕,如果修炼时我稍有懈怠,母亲就会掀起我整个儿后背的鳞片,逆鳞拂过,你不知道那有多疼,倘若再有差池,就多掀一遍。母亲说,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清醒,唯有强大了才能活下去,活得好,我们不可能一直受她的庇护,这世上,有很多猝不及防的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在我们身边,跟生死相比,这点痛又算什么。但我知道,每次惩罚过我,母亲都会躲起来悄悄流泪,我不敢上前去看,却能听到她的泪珠滚落的声音。你知道吗?母亲是仙河中最强大的女妖之一,只有白鹭王后才能与她相提并论,她们一起,撑起我们生的希望。那场灾难啊!是每一个仙河生灵的噩梦,天界震怒,风云突变,原本宁静的仙河被层层黑云遮蔽,涌动的云仿佛一头头恶兽,从天上扑面而来,整条仙河霎时被昏暗吞并,恶兽裹挟着砂石、风暴,在滂沱大雨中倾泻而下,每一块碎石都会击中一个生灵,打散修炼了几近百年的魂魄,每一阵寒风都会卷走散去魂魄,他们无助的低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一个生灵能抗拒来自天界的惩罚,白鹭族纷纷盘旋而上,在仙河上空排成长长的屏障,不过眨眼间,这屏障就被撕的粉碎。白鹭王冲上云霄,周旋在黑云密布的风沙里。我们的母亲和白鹭王后相拥而立,护住她们的身下的我,和我抱着两颗即将孵化的蛋,一个是白鹭王后的女儿,一个便是你。她们的身体温暖而飘摇,几乎随时都会被风暴撕碎,那么的艰难,又是那么的不甘,我抬头望着母亲,她一直对我浅浅地笑,就像你这样。直到龟爷爷冒死救走了我,母亲和白鹭往后突然倾塌下去,魂飞魄散,她们去了,毫无痕迹,散落仙河,被狂风沙石消磨,母亲唯把这笑容留给了你,但是,姐姐没能护住你,没能护住你啊。”
甘修的笑容里挂着泪水,他想用自己的笑容慰藉甘棠,轻轻地道:
“姐姐,母亲还在,我也还在,我们都在河魂里,都要回到仙河里,回到我们的故土。你看,河魂已经回来了,仙河就要回来了,我要和大家一起,去把我们的仙河拿回来,让你和仙河所有的生灵回家。”
甘修带着笑,转过身去,飘向倾泻的河魂,一点点向上追逐。他走的很轻很轻,每一步踩在甘棠心上,踏得很重很重,他如一抹云烟,融入无数雪魄之中,万千个,从仙河散去的魂魄,一点点簇拥着河魂,回到原来的地方,回到曾经生生不息的故土。
只有魂魄才能抓住河魂之流,无数的妖族在围在赤水潭边,举头遥望,看雪魄精魂们顺着河魂逆流而上,不断向上攀沿。灵台上的雪魄精魂拉扯着河魂,一点点向下挪动,一上一下,互相接应,同心一力,他们抓紧了河魂,冲破千年的枷锁,要将自己的家园拖离那个冰冷的灵台。魂灵霸占了灵台,充盈了河魂,颠倒二仙屠杀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他们拖走河魂的脚步。福常叹息一声,道:
“亡灵竟有如此奇用,飘渺若无,却又可抵千军万马,无怪乎师尊让我们点拨黄鼬掌控冥军,果然大有用处。”
“一物降一物,师尊未卜先知,料到还有诸多流失在外的灵物心有不甘,必会惹事生非,唯可用冥军才能将他们斩草除根,哼!不过是些草芥蝼蚁,蚍蜉撼树又有何惧,发号施令罢。”
福常双刀合一,将弯刀投向下界,弯刀化作一道亮光,倏地划破长空,鸣声连连不息。下界众妖被亮光刺痛双目,避之不及,闪光转瞬即逝,突然间,黑压压的傀儡如狂风暴雨般扑将而来,从八方围攻,密不透风,所经之处,赤地万里。恶鬼们亢奋不已,风驰电掣般冲杀攻击,甘棠一声长啸,道:
“拦住他们,誓死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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