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传

　　我和玄清面面相觑，携手进入府中，一个老家人迎上前来，哭丧着脸道：“王爷，出事了，皇上刚才派人送了十个侧妃来，说是给王爷充实王府，绵延子嗣之用！”
　　“什么？”我一听就急了，玄清使劲拉住了我，问那老家人：“人在何处？”
　　“都在松兰堂里，等着您和王妃回来安排呢！”
　　我甩开了玄清，直向松兰堂跑去，还没进门口，就听到里面笑语欢声。我冲了进去，只见十个美人儿，个个明妆丽服，姿态绰约。或站或坐，或倚或卧，没个正形儿。众人一见我出现在门口，竟是身不动，板不摇，有人‘哟’了一声，笑道：“王妃回来了呀，妾身见过王妃！”她说着施了个礼，在她带动下，余者也渐渐挪动躯体，向我行礼，腰都不弯一个‘妾身们有礼了，王爷呢？’我气的险些昏倒，转身就出了松兰堂。迎面遇到玄清，他抓住我道：“玉隐，你去哪！？”
　　“你不要管！”我一把甩脱了他，直奔马厩，解了御风，牵引出来。只见玄清大老远跑来，气喘吁吁道：“玉隐！你干什么去！？”
　　“我要找皇上理论去！”我说罢已翻身上马，打马向府外奔去。身后传来玄清焦急的声音：“玉隐，你不要乱来，不要乱来！……”
　　我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出了府门，直向紫奥城奔去。此时天还没黑，街上尚有些许行人，我不得不一面奋缰催马，一面大喊着让开。行人纷纷避让的同时，见清河王妃打马疾驰，都莫名其妙。
　　我一口气打马到紫奥城门外，宫门还没有下钥，我跳下马，丢下了御风，冲进了宫门，直奔仪元殿。进了仪元殿的院子，远远的瞧见殿内灯火通明。我冲进殿的时候，玄凌正在悠闲的伏案看书，李长在一旁侍奉。
　　“哟，隐妃来啦，怎么手里还提着马鞭？骑马来的吧！”李长陪笑道。
　　“皇兄！你为何要这样对待臣妹，臣妹有什么对不起皇兄的么？”我悲愤道。
　　“大胆！放肆！”玄凌丢下了书，“你一进殿，就这么对朕说话么？”
　　“我问皇上为何要这样对臣妹，皇上嫉妒臣妹和玄清在一起，是不是？非要送几个女人，搅乱臣妹的生活，是不是！？”我气的眼泪长流。一番直言，气的玄凌愤然拍案了。不过，他拍案之后，却又平和下来，起身走到我面前，昂然道：“朕嫉妒你和玄清么？朕有后宫三千粉黛，玄清不过有你一个，朕有什么好嫉妒的？你方才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朕，那朕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朕不嫌弃你的身世，收你为妹，还将正妃的位置让给你，朕有什么对不起你，你倒说说看？”
　　我哑口无言了，后退了两步，绝然道：“请皇兄收回那几个妃子，清不会要她们的，臣妹也绝不会要她们！”
　　“朕的旨意，朕的赏赐，从来都不会收回！”玄凌亦决然道。
　　“皇兄不肯收回旨意，臣妹宁愿一死，也绝不与她十人共侍一夫！”我说的绝然，玄凌却不屑‘切’了一声，“你又来以死威胁朕了，当朕真的怕你么？你要再敢放肆，朕不杀你，也不打你，只命人捆了你，吊在仪元殿外，再将你脖子上挂一块牌子，写上‘天下第一妒妇’几个字。你看如何？”
　　“皇兄，你好……！”我气的怔怔后退，羞愤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长陪笑道：“隐妃娘娘，您可别在这里想不开。您仔细想想，要是您在这儿寻了短见，那不就成全了孟侧妃和其她十人了吗？”
　　“啊！……”我大吃了一惊，越发不知如何是好了。
　　玄凌得意一笑，走上前来，在我耳畔道：“知道正室的位子不好当了吧，朕得提醒你——元氏就是个例子！”
　　我看着玄凌，一步步退了出去——“皇上，你竟这样欺负臣妹！你不是我兄长，不是我兄长！……”我悲伤说罢，掩面奔出了仪元殿。
　　身后传来玄凌开怀的笑声，李长亦陪笑奉承道：“皇上您真高！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隐妃也让您给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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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骑马默默回府。府门前，阿晋早在门口焦急迎候了，见我安然无恙，才长出了口气，一面从我手中牵过御风，一面道：“快去松兰堂吧，王爷都等急了。”
　　“嗯！”我应着，心已如这漆黑的夜色，哀极，伤极。进了松兰堂，玄清忙过来拉住了我：“玉隐，你可吓死我了，以后不可以这么冒失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我只是默默。
　　玄清见我不能释怀，便在我耳边低声道：“傻瓜，你若真的不开心，不正好中了皇兄的诡计了么。”
　　玄清一句，叫我猛然惊醒了。举目望向堂中，诸位侧妃都在堂中站着，孟静娴也悠闲站在房屋一角，冷笑着瞧好戏。正妃没来，王爷也尚未入座，众人纵然饥肠辘辘，也不敢就座。她们大概也察觉到了我这个正妃对她们的排斥，一个个嗤之以鼻，斜睨轻蔑。她们之所以敢如此的放肆，当然也有玄凌的授意。
　　采兰采蘋上前请示道：“王爷，王妃已然回来了，要不要开饭？”
　　玄清点了点头。采兰采蘋应了个是字，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菜饭陆续摆了上来。我一面拉着玄清入座，一面招呼众人：“大家都就座吧！”
　　众人这才敢近前入座。正在这时，采兰上了一大盘清蒸鲤鱼，放在桌边我和玄清的面前，我本是好意，起身将盘子放到了桌子正中。却听两个妃子叽叽咕咕道：“哟，王妃还干端盘子的活啊！”“哎哟，紫英妹妹不晓得么，咱们王妃是奴才出身，从前就是干这个的！……”
　　耳闻得这般讥诮奚落，我不欲发作，只当无听。眼见采兰歉疚的看着我，只向她安慰笑笑：“去吧！下次上菜，不要只济着我和王爷，要顾全大家。”
　　“是！”采兰郑重一福，转身去了。我这才要坐下，谁知那个紫英晃着腰肢走来，隔着玄清竟推了我一把：“王妃让让座，叫妾身坐下陪王爷说说话！”
　　我被她推的略一歪斜，忙扶住了桌子，登时怒火升腾了，转头见紫英拉过椅子，就要坐下，我伸足一挑凳彻，椅子兜了个圈，转到了一边。紫英不妨，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哎哟”了一声，拍拍屁股爬起来，便要向我发作。我没有客气，左右开弓，怒削了她两个耳光。紫英捂着脸愣住了。“你，你竟敢打人！……”
　　我冷笑道：“你听过本王妃当过奴才，难道没听说本王妃还是武行出身么？今日是你不守规矩，自己讨打，你再敢放肆，看本王妃会不会手下留情！”
　　紫英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我是皇上送来的人，你也敢打！”
　　“你是皇上送来的又如何，你既进了清河王府，便该遵守清河王府的规矩！犯了错，本王妃就教训的你！”
　　“你不怕我到皇上面前告你？”
　　“是么？”我指着门口道，“现在清河王府的大门还没关，你现在就出去没人拦着！”
　　紫英望着门口，却丧气的垂下了头。
　　我舒了口气，冷冷道：“你既然不敢去告状，那就回你的座位去。以后别再做犯上僭越的事！”
　　紫英赌气的一扭身，回自己座位坐下了。玄清看着我，目中的担忧转为了一丝赞许之色，伸手拉过椅子，叫我坐下，又向众人道：“好了，大家用饭吧！”
　　……
　　一夜几经辗转，难以入眠。玄清搂着我道：“别想了，明儿我们一起去凌云峰看望母妃吧！”
　　“好啊！”我立刻开心的答应，这才倦意袭来，呼呼睡去。是该去看望太妃了，治理王府是大事，却不急于一时。
　　一早起来，梳洗已毕，吃饭的时候，忍着众侧妃一个个在眼前飘来又飘去。吃罢了饭，阿晋来了，说已备好了礼物，就等我和玄清出发了。玄清点头，临走吩咐老管家——莫要慢待了几位侧妃，要好吃好喝好待承。
　　先是坐马车到了凌云峰下，然后步行上了山。途中经过了母亲长眠的无名幽谷。光阴弹指而逝，从那年清明到如今，已有十多年！还是那年的幽谷，芳草萋萋，夏花如梦。只是塚中佳人，是否还如初恋之年，那般‘绵绵思远道’呢？若天上地下有灵，我猜母亲早已摒绝情念，甘愿于此方净土间，清净长眠了。
　　我和玄清一同走下谷地，在母亲的墓前焚香祭拜。磕完了头，我凝望着无字的墓碑，出神良久。那里曾经有字——甄远道嗑破中指，用鲜血书写了‘爱妻何绵绵之墓，夫远道谨立’十二个字，然而经年的风雨，早已冲去了血迹。那曾经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痴爱吧，可也就那样在风雨中渐渐消失殆尽了。我心思及此，哀恸的哭倒在了玄清的怀里。
　　“碧儿！不要哭了，若是思念母亲，我们以后常来拜祭就是了。”玄清搂着我，他并不知我心里在想什么。
　　“清哥，你告诉我——我们的爱，经得起常年的雨打风吹，霜雪磨砺么？”我泣不成声道。
　　玄清用力搂着我，默默沉思片刻，才肯定的道：“会，我们的爱，一定经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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