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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番:咫尺天涯
韩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只有路灯下那刺眼的一幕——
谢桉微微仰起的头,攥紧裴观野衣角的指节,以及两人之间那密不透风的贴近。
每一帧画面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脏抽搐,怒火与一种近乎绝望的酸楚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用力甩上家门,巨大的声响在玄关回荡。一抬头,却看见父亲正沉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显然是在等他。
“回来了?”韩父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目光锐利地扫过他难看的脸色,“又去哪里野了?脸色这么差。”
韩聿抿紧唇,不想说话。
“我听说,你跟那个新来的转学生,裴观野,不太对付?”韩父单刀直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
“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小动作,别去招惹他。”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韩聿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红丝,声音因为压抑着愤怒而有些变调:“我招惹他?是他……”
“我不管是谁先开始的!”韩父打断他,语气加重,
“裴家不是我们能轻易得罪的。人家家大业大,背景深不可测,现在没跟你计较,那是人家大度!你别不知好歹,给我惹出祸端来!”
“大度?”韩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胸腔里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猛地爆发出来,他上前一步,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大度?那他怎么不把谢……”
“阿聿!”
一个略显急促的女声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更为不堪的话。
韩母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及时截住了儿子的话头。
她走到韩聿身边,轻轻拉住他的手臂,语气带着安抚,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阿聿,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先回房间冷静一下。”
韩聿胸膛剧烈起伏,看着母亲眼中清晰的阻止意味,又瞥见父亲那不容置喙的冷硬面孔,所有的不甘和愤懑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终究没再把剩下的话说完,猛地甩开母亲的手,带着一身戾气,“咚咚咚”地冲上了楼,重重摔上了房门。
客厅里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
韩母叹了口气,走到丈夫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老韩,别跟孩子置气,他还小,不懂事。我去看看他。”
韩父闭了闭眼,没说话,只是紧绷的手渐渐松了力道。
过了一会儿,韩母轻轻推开韩聿的房门。房间里没有开灯,韩聿背对着门口,面朝窗户站着,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僵硬。
韩母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着儿子的侧脸。
“阿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
“妈妈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留在临城二中,知道你为什么硬说那个贾老师惹了自己,要把他不留情面赶走,也知道你当初花了多少心思,才在分班时硬要挤到那个班上去。”
韩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妈妈早就知道,”韩母的声音更柔和了,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试图伪装的平静,“你喜欢一个男孩子,是不是?”
韩聿猛地攥紧了拳头,下颌线绷得死紧。
韩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与怜惜:“可是儿子,有些事,不是你喜欢,就一定能得到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残酷:
“先不说这么久了,那孩子他对你……并没有那份心思。就算,妈妈是说万一,万一他真的喜欢上你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呢?”
韩聿猛地转过头,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骇人,带着一丝不肯认输的执拗。
韩母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砸在他的心上:
“你爸爸,是绝不会允许你们有什么结果的。韩家丢不起这个人,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关系。你明白吗?”
最后四个字,带着沉甸甸的现实分量,将韩聿心中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击碎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绝望的雕像。
母亲的手还搭在他的背上,那点微弱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他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冰冷。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他苍白而倔强的脸,却照不进他此刻死寂的心。
开学前后,韩聿果然没再主动找过谢桉。
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相遇的路径,只在课间人流涌动时,或放学喧闹的校门口,远远望见那两道并肩的身影。
有时他们在讨论题目,有时只是安静地走着。裴观野的手总是自然地搭在谢桉肩头,而谢桉从未显露排斥。
每次瞥见,都像有根细针在韩聿心口轻轻一扎,不致命,却留下绵密持久的酸涩。
这天,他看见谢桉独自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拦住了他。
“聊几句。”韩聿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将谢桉带到了走廊尽头的僻静处。
这里鲜少有人经过,只有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
韩聿靠在窗边,目光紧紧锁住谢桉,那些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冲口而出:
“裴观野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他就这么突然地冒出来,难道……难道比我们认识的这三年还要重要吗?”
谢桉垂着眼睫,阳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面对这个问题,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这短暂的沉默仿佛给了韩聿某种错觉,他心头火起,语气变得更加尖锐,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意和试图离间的急切:
“他那样的家世,锦城军区大院出来的,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谢桉,你清醒一点,他那种人会对谁认真?
不过就是图个新鲜,玩玩而已!他家里人能同意他跟一个男的在一起?简直是天方夜谭!”
谢桉确实从未深思过未来的可能性。
裴观野待他极好,处处合他心意,但他同样不确定这份热烈能持续多久。
然而,他绝不会将自己的在意表露分毫——那无异于将软肋亲手奉上。
他缓缓抬眼,看向情绪激动的韩聿,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疏离。
“玩玩就玩玩,”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无所谓。我也没打算跟谁绑一辈子。”
这话像冰水,又像火星。
韩聿愣住了,心头竟不受控制地窜起一丝扭曲的希望——如果谢桉对感情是这般态度,那自己是否也有机会?
“那我呢?”韩聿逼近一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乞求,“谢桉,你考虑考虑我,行吗?我也会对你好的,我……”
“不行。”谢桉斩钉截铁地打断,没有任何犹豫,声音清晰而冷澈,“韩聿,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没感觉。”
他看着韩聿瞬间黯淡的眸子,继续用近乎残忍的坦诚说道:
“而且,你可能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单纯的人。
对付贾文俊,还有其他那些事,我都在利用你。仅此而已。至于你为我做的一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谢谢你。”
“我心甘情愿的!”韩聿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卑微的执念,“我不要你谢我。”
他声音颤抖:“你可以继续利用我!我不在乎!我甚至可以……可以不要名分,只要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
“我不想了。”谢桉再次干脆地拒绝,声音里透出彻底的厌倦,“就这样吧。”
他说完,不再看韩聿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碎裂的光,转身,沿着被夕阳浸染的走廊离去,没有半分留恋。
韩聿僵在原地,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只觉得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那点刚刚燃起的、卑微的希望,被谢桉冰冷的话语和毫不回头的姿态,彻底碾碎成灰。
裴观野的异常持续了好几天。
谢桉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这个人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那双总是带着点桀骜或温柔笑意的眼睛里,藏了些沉沉的心事。
但裴观野不说,谢桉便也从不主动去问。他习惯了将所有情绪内敛,也习惯了不去探究他人不愿袒露的角落。
这个周末,宿舍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裴观野手里拿着笔,对着习题册许久,却一个字也没写进去。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身旁的谢桉。
谢桉正微低着头,专注地演算着题目,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安静而柔和,那是一种近乎“心如止水”的平静。
这画面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却让裴观野的心猛地一抽。他想起那天在连廊偷听到的对话——“我又不是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是啊,即使他们身躯相贴,呼吸交融,即使谢桉默许了他的靠近,不曾抗拒他落下的亲吻……
可裴观野比谁都清楚,在这一切看似亲近的表象之下,谢桉的内心世界依旧对他紧紧封闭,隔着一层看不见、却坚韧无比的屏障。
他从未被真正允许踏入那片领域半步。
谢桉察觉到那道过于专注、几乎要将他灼穿的凝视,笔尖一顿,转过头看向裴观野,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无声的询问。
下一刻,裴观野猛地凑近,一手扣住他的后颈,不容拒绝地封住了他那双唇。
这个吻,来得凶猛而急促,毫无预兆。
它摒弃了所有以往的温柔或带着戏谑的挑逗,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掠夺。
裴观野用力地吮吸啃咬着他柔嫩的唇瓣,舌尖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撬开齿关,深入其中,急切地纠缠攫取,
仿佛要通过这种最原始、最亲密的方式,强行在谢桉那片始终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
逼他为己沉沦,为己失控,彻彻底底地因他而改变。
谢桉被他吻得有些窒息,氧气被急速剥夺,大脑因为缺氧而微微发晕,下意识地推拒着他的肩膀。
裴观野这才稍稍退开些许,给予他片刻喘息的机会。
他看着谢桉被吻得泛红水润的唇瓣和那双因短暂缺氧而蒙上一层生理性水汽、不复平日清冷的眼睛,
内心深处那疯狂滋长的不安与恐慌,才仿佛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至少在这一刻,这个人是鲜活的,是因他而产生反应的。
他张了张嘴,那句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可他不敢。
他害怕听到那个预想中的、冷静又残酷的答案,害怕点破这层窗户纸后,连眼前这看似亲昵的假象都无法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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