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长安十五年

　　李承乾越来越消极，心中烦闷，郁郁成疾，开始借酒消愁。

　　“太子殿下，少喝点。”

　　称心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喝，似饮水一样，浓浓的酒味袭来，知道他心里很难受，把李承乾手上的酒杯拿走，然后扶起他走向床榻。

　　李承乾铿锵倒下，拉着称心一起倒向床榻，他翻身重重压在称心身上。

　　“殿下，您醉了。”

　　浓重的呼吸，流向称心的脸庞，酒味刺鼻，他不自觉的别过脸，想要推开李承乾，奈何没有武士的般力气。

　　李承乾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置于头顶，看着他的眼睛：“我真的这么差劲吗？”

　　“不是的。”

　　“那为何父皇总是偏向青雀？为何让他设立文学馆？为何.. 让他变得像自己一样？”

　　“我会不会被他杀掉？”

　　“下场会不会像大伯一样？”

　　一连三问，称心不知如何回答，但他看出李承乾眼里的失望与不安。

　　“殿下.. ” 他轻声呼喊：“我的手麻了。”

　　李承乾呆滞了一下，放开了他的手，慢慢坐起来，颓废的样子让人心疼。

　　称心也赶紧坐起来，看着李承乾的脸，他的心开始难过，他整理了一下李承乾凌乱的头发。

　　李承乾忽然把他抱入怀中，将头埋向称心的脖颈。

　　“殿下放心睡吧，我一直都在，睡吧..” 称心像哄孩子一般，抱着他轻轻拍打，哄他入睡。

　　··

　　李承乾为了避开那些臣子的谏言，在李世民面前维持了一段好印象，逐渐发现自己越是这样，他就越讨厌自己。

　　厌烦极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沉迷于自己的欢乐中。

　　“我现在死了，你们要给我哭丧。” 李承乾躺在地板上，给自己盖上白色的布。

　　众奴仆看着眼前的太子殿下，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没有听到动静，他不耐烦的说：“哭啊，哑巴了？”

　　称心走进来，看着正在胡闹的李承乾，忙问道：“殿下在做什么？”

　　他来到李承乾身边来，蹲下拿开他身上的白布：“怎这般胡闹？”

　　“称心。” 李承乾看见他，立刻露出笑容。

　　他扶起李承乾：“殿下，快起来。”

　　李承乾：“你们都下去吧。”

　　他们听到可以离开，赶紧逃命似的的往外跑。

　　“称心。” 李承乾再次叫起，将他一把搂入怀中，越抱越紧，紧到难以呼吸。

　　“殿下，我不能呼吸了。”

　　“不能呼吸？那我帮你呼吸。”

　　说着李承乾抬头，吻向称心。

　　称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有些吓到，身子越往后退，李承乾就抱的越紧。

　　嘴唇相依，舌尖相互缠绵。

　　“殿下。” 称心被吻的有些喘不过气。

　　“嗯？叫我什么？”

　　“高明。”

　　李承乾吻向他的脖颈，一直往下。

　　称心有些发热。

　　李承乾已经开始完全放纵自己。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太子妃的耳朵里，她才知道这么多天太子不来她这里，原来是和一名男宠在一起。

　　这简直离谱，身为储君怎么可以这样。

　　于是，她命人把称心带来。

　　太子妃看着眼前瘦弱的人：“抬起头来？”

　　称心慢慢抬起头。

　　腰身纤细，肤如凝脂，五官柔和像女子一般精致，尤其这眼神，让人心之荡漾，得见即喜。

　　“生的好生俊俏，可惜了，是个男儿身，若是女子，我便是可以向太子说明，纳你为妃。” 她都忍不住夸赞道。

　　称心低下头，身子略微发抖。

　　“你为何勾引太子殿下，是何居心？” 太子妃故意发问，目的是要给称心一个罪名。

　　称心浑身颤抖：“没有，小的没有。”

　　太子妃质问：“没有？为何殿下要日日与你相伴？”

　　“小的.. ”

　　“这样吧，要么离开东宫，要么...” 太子妃示意侍女手上的鸩毒拿出来。

　　“小的，小的不想离开殿下。”

　　称心看着侍女手上的鸩毒，几乎要哭了出来。

　　“就凭你？” 另外一个侍女直接提了一脚称心。

　　称心直接往后倒。

　　“是自己找死的，不要怪我。”

　　太子妃示意侍女们上前，一名侍女把他拉了起来，控制住他的手，另外一名捏着他的下巴往嘴里强灌。

　　称心拼了命的摇头，挣扎，大叫太子殿下，眼神恐惧，害怕极了，他紧紧闭着牙关：“嗯 .. 嗯..”

　　侍女看掰不开嘴，照着他的胸口上又狠狠的踹上一脚。

　　“啊..” 这一脚踹的称心直吐血，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难受到不行，整个身体屈成一团，疼的在地上打滚。

　　“起来。” 侍女不死心，硬生生的把他拉起来，强制灌药。

　　就在称心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李承乾及时赶到了，他大声怒斥太子妃，两名侍女也吓的跪倒在地，抱起地上称心，狠狠的瞪向她们。

　　太子妃见状拦下他：“殿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李承乾愤怒道：“让开。”

　　太子妃冒死劝：“你不能这样，倘若让父皇知道了怎么办？他定会责骂你的。”

　　“父皇？那就让他知道去吧，我已经不在乎了，就让他知道他的儿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和他人口中一样的不务正业，奢靡成性。”

　　这些话几乎是发泄出来的，说完无情的离开。

　　立即找了太医救治。

　　称心惊吓中染上了风寒，一晚上都在胡言乱语。

　　“殿下，救命..”

　　李承乾握着称心的手不断的给他擦拭，毛巾一条换着一条。

　　半夜，称心醒了，看着趴在床榻边上的李承乾，安心了许多。

　　不一会，李承乾也醒了，他抬头看向称心，称心也看着他，眼中饱含泪光，他抱称心入怀，安慰道：“没事了，不要怕。”

　　“能看到殿下真好。”

　　“我不会在放你一个人了，以后我在哪，你在哪。”

　　称心听后非常感动，他紧紧的抱着李承乾，哽咽道：“我若是女儿身该多好，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陪在殿下身边了。”

　　“现在也可以正大光明，我看谁敢说闲话。”

　　称心挺直身体，看着李承乾的脸，轻轻抚摸的他的脸庞，划过眉间。

　　“殿下又皱眉了。”

　　李承乾贴近称心的嘴巴，慢慢吻了起来，他越来越放纵自己了，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此后，不管去哪里，他都要带着称心。

　　这样的招摇，这样的不忌讳。

　　李承乾抚摸着称心的腰，手不停的往下走：“腰是真细啊。”

　　称心被撩的意乱情迷：“高明。”

　　李承乾吻了他的脖子，喉结，下巴到嘴巴，他不停的索取称心身上的每一处，称心不断的回应着，要满足他的一切。

　　二人水乳交融。

　　李承乾看着怀里的称心：“你怕吗？”

　　“不怕，只要有殿下在，什么都不怕。”

　　“我只有你了。” 李承乾看着称心的脸。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殿下。” 称心眼神坚定，他爱李承乾。

　　··

　　李承乾的行为，很快就有人告诉了李世民，他听闻勃然大怒，派人去把称心抓捕，当场击杀便可。

　　当时，李承乾和称心一起骑马射猎刚回来，刚一到东宫，众士兵就把称心拿下了，强制他们分开。

　　李承乾训斥：“你们干什么？”

　　“太子殿下，我奉陛下之命前来缉拿称心。” 说着便把人带走了，称心大喊高明救我。

　　“你们放肆，把人给我放下。”

　　将军阻拦李承乾欲追的脚步。

　　随之，一声惨叫。

　　“啊…”

　　士兵对称心动了手，速度之快，一点没犹豫。

　　李承乾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将军，怒火冲天。

　　“滚开。”

　　他愤怒推开将军，往称心被拖的方向跑去，看着称心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发抖，痛苦不堪的样子，满地的血，他就躺在血泊之中，像一朵任人践踏的红色山茶花。

　　李承乾慌忙跑上前，扶起地上的称心。

　　“高，高明。” 称心被划了脖子，根本就说不好话。

　　李承乾捂着他那流满鲜血的脖子，帮他止血，眼泪不停地流。

　　“我.. 不能.. 陪你了。” 说的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权力，忍住剧痛告知心里的话：“你要.. 好… 别.. 在皱眉。”

　　说完称心闭上了眼睛，李承乾看着称心，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啊 ~” 他痛苦大叫。

　　“我杀了你们，我要你们的狗命。”

　　他像疯子一样乱叫，夺走士兵手上的剑，疯狂乱砍，恨不得将眼前的人都劈死，让他们和称心陪葬。

　　这种痛苦第一次出现，还是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李承乾被押制回东宫。

　　他发狂，咒骂，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与父亲赌气，一连几个月都不在去上朝。

　　还在宫中设立称心的牌位，经常为称心而哭泣。

　　··

　　李元昌听说称心被陛下下令杀死，前往东宫探望，看着李承乾颓废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

　　李承乾晚上睡觉总是梦见李泰住进了东宫，梦见自己死在太极宫。

　　“称心。”

　　他从梦中惊醒，看向四处，没有任何身影，以前称心还会在外室守夜，现在空无一人。

　　随着李泰的表现，大臣的谏言，他越来越有先下手为强的想法。

　　李承乾想起了八岁那年在东宫，见到大伯疲惫的样子，深刻的记住他的那句话：“这太子做的我太累了。”

　　是啊，太累了。

　　他现在也是这种真真切切的感受。

　　李元昌看着他每天的忧虑，他也早就看李泰不舒服了，他暗中联系驸马都尉杜荷、陈国公侯君集等人，来东宫密谋。

　　侯君集向李承乾提议：“我看殿下，不防学一学陛下当年逼宫，有我们这些老臣做保护，殿下放心。”

　　杜荷一边帮腔：“殿下从小就执政，殿下的能力我们是不会看错的。”

　　李元昌也说道：“你不是想要给魏王一个教训吗，这就是机会。”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李承乾。

　　侯君集本就与太子来往密切，太子地位岌岌可危，遥想当年，情况简直是一模一样。

　　历史再次上演。

　　身为过来人，自然要战队。

　　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他主动停止今天的讨论。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今晚的月亮，高悬于天际，它的光不在与往常那样温柔，凄冷的撒在东宫的上空，再次笼罩了一层悲伤的纱幕。

　　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看着角落的烛光，他恍惚道：“承道阿兄。”

　　李承乾环顾书房，这间屋子藏着太多无法提及的回忆。

　　母亲的离世，使他再度陷入崩溃，自大伯的子嗣们被父亲铲除，他变身太子后，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将他紧紧缠绕，无法挣脱。

　　直到称心的出现。

　　这一夜，他未眠。

　　李承乾看着伏案上的画册，拿起来翻动着，一遍遍看，随后他重新画了一本。

　　几天后，他们商定好，午夜抓准时机，来个出其不意。

　　像当年那样。

　　侯君集默默调动禁军，李元昌里应外合。

　　这天，天空阴暗，轰隆隆作响，预示着要下场大暴雨。

　　李承乾走到铠甲面前，静静地看着它，此刻他在想，当年父亲发动玄武门的那晚，父亲在想什么。

　　把它穿戴好以后，李承乾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心里泛酸：为何自己也会走上这条路？自己明明是合法继承的太子啊。

　　叫来身边侍卫，把手里的画册交给了他，并在侍卫的耳边说了一些话。

　　那侍卫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不禁的开始发抖。

　　“去吧。”

　　侍卫颤颤巍巍地走出去。

　　··

　　轰隆隆~

　　天空开始咆哮。

　　李承乾抬头看向天空，无任何情绪，反倒是很平静。

　　李世民的看着伏案上的画册，他翻了又翻，画面都是一样的，他见过这种册子，这是唐岚当年哄三郎的把戏。

　　他把它们集合在一起，慢慢翻动，里面出现了当年谋反的画面，随着纸张结束，画里的人也挥剑自杀。

　　跪在地上的侍卫瑟瑟发抖：“太子，太子还说他要谋反，让小的前来告发。”

　　说完整个人要被吓死。

　　李世民立即召唤了李绩，孙伏伽等人前来太极宫。

　　李承乾看时间差不多了，和侯君集一起杀入太极宫，皇宫杀声四起，宫人们四处逃窜。

　　李世民就静静地等待着李承乾的到来。

　　这场雨下的非常大，像是在冲洗着他们每个人身上的冤孽。

　　他步履蹒跚的走进来，没有任何表情，面对父亲的质问，也只是一句任凭处置。

　　空旷的大殿上，父子二人对峙。

　　烛光摇晃，外面的雨声音越来越小。

　　许久，那苍老的声音才缓缓溢出：“你就是恨朕，太子不好好做，来堵朕的心。”

　　李承乾看着父亲，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沟壑，眼睛全然对他的失望与难过。

　　“ 是，我恨您，恨您让我陷入和大伯一样的困境，一样的痛苦。”

　　“你和他不一样。”

　　李承乾声音大了起来：“不，我和他一样。” 随即悲伤道：“这太子… 我也做的好累。”

　　李世民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承乾，眼眶发红，泪水眼角滑落，委屈与难过，仿佛是当年的自己。

　　“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是父皇您的偏心让我整日惴惴不安，是父皇您的偏爱让魏王生出野心，是父皇您的成功让魏王看到了希望。”

　　李世民身子不禁颤抖，这一声声的讨伐，如同那日，他向父亲李渊发出委屈质问。

　　如今，他和李渊一样，陷入继承人的困境。

　　忽然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直流。

　　“你永远都是朕的太子，魏王不是我，你不是李建成。”

　　李承乾闪烁着泪水，把多年来的心里话，重重道来：“这本该是堂兄的位子，是我代替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父皇，您当年总是夜里不安…” 他指向自己：“我也一样，是您把八岁的我也推向了深渊。”

　　“这种痛苦，只要母亲懂我，她劳心劳累，本就身体不好的她常年生病，为了您为了我… 她生活的也很累，可您，永远都活在自己的痛苦里，从未留意她的难过，所以她抑郁成疾，母亲为了您永远都在牺牲自己，大度包容，失去她本该拥有的快乐，每日只能躲避在书籍中，寻找精神寄托，她还要配合您做着大唐最贤能的皇后。”

　　“您让高阳失去了生母，也让我失去了母亲。”

　　满天的指责如同殿外的雨，拍打着李世民的神经，句句清晰的字眼，如同尖锐的刀子，剜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看着儿子，像一面镜子照着不堪的自己。

　　李承乾对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请父皇，让我去陪母亲吧。”

　　当年的想活命，眼前的想一死了之。

　　在太子这个问题上，李世民也遇到了和李渊一样的难题，这个时候他才明白父亲李渊当时的心态。

　　李世民看着求死的儿子，失声痛哭。

　　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办？

　　在李承乾的身上他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和精力，却不想变成了这样。

　　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绞尽脑汁也要保其性命。

　　最后结果，废太子李承乾为庶人，发配到黔州。

　　这是李承乾第一次走出长安。

　　他回头看向这座繁华的城市，眼角湿意漫上来，心里多年的郁气在悄然消散，嘴里念着他的名字。

　　“承道阿兄，欠你的算还完了吗？”

　　-

　　(番外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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