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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白玉堂和心莲俱是惊喜交集，白玉堂急声道：“小鱼儿，不要停，一直和展昭说下去，他听得见，心里是明白的！”
沈晗使劲的点头，又将一勺药小心的喂下去，柔声道：“大哥，在去襄阳前，你对晗晗说，要对展昭充满信心，相信展昭一定会回来，一定会把沈晗娶过门。别人说什么话，都不要相信。晗晗听大哥的话，晗晗一直在等待，虽然心里煎熬得不得了，可是想到大哥的话，就觉得信心又回来了。大哥说过，人生在世，最不能缺的就是希望和信心。大哥还说过，展昭亦是血肉之躯，亦有痛苦彷徨的时候，但只要心中有着光明和温暖，有着信念和理想，就会觉得天青朗朗，乌云不能遮挡，风雨虽然如晦，但总有阳光灿烂一日。大哥的话，沈晗没有一刻忘记。大哥，晗晗一直坚信大哥会好起来，从没放弃过希望。大哥，也请你言出必践，不要让晗晗失望。”
这一勺药，展昭又咽了下去，三人俱是悲喜交加，沈晗尤为狂喜，双目中忍不住泪如泉涌，呜咽道：“大哥，晗晗六岁离开父母，十七岁父母双亡，姑苏的三进庭院，从此就看不见爹娘的慈爱身影，听不见爹娘的晏晏笑语，天地之间只剩下沈晗茕茕独立。好在，大哥给了沈晗一个家。好在，有大哥给了沈晗这许多的温暖，一点一滴的教给沈晗做人的道理。大哥，沈晗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还能给大哥做饭炖汤，还能让大哥劳累之余，有个小家可以暂时休息一下。大哥你瞧，你教给晗晗这么多，但是晗晗还真没什么理想，家国天下的事，晗晗还是不太懂。沈晗只知道，展昭做的总是对的。展昭在哪里，沈晗就在哪里。沈晗还真是笨，是不是？”
不觉间，半碗药已经喂了下去。心莲一向娴静少言，此时也眼波闪亮，激动道：“小鱼儿，还真是有奇迹，你回来前两天，展大人已经水米不能进了。我们还都以为……。没想到，这一次，展大人又闯了过来！小鱼儿，再和展大人说话，他在听，只是没力气醒过来。”
沈晗含着泪，嘴角浮起上升的弧度，温柔的说：“心莲姐，大哥好了，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未等心莲回答，她的眼中掠过一丝略带着些调皮的笑容：“我最想的，是和大哥下盘棋。”
沈晗的棋，是自小慕容霜教的，但是她生性活跃，很难专心学一样技艺，慕容霜又耐不下性子和她对弈，所以棋艺相当粗浅。到了开封府，她有时瞧见包拯和公孙策对弈，有一阵子又热烈的爱上了围棋，缠着公孙策指点。公孙策给她缠不过，但是她棋艺实在太差，公孙策只能告诉她展昭的围棋下得很好，让她去找展昭。
这下子展昭可给她缠上了，每次回来，她都等着要下盘棋方才罢休。但是她棋艺不好棋风也差，只能赢不能输，本来这水平就不是展昭的对手，而且又不能输，输了就要耍赖，倒是让展昭在如何“输给她”方面大伤脑筋。后来展昭看见她拿棋盘就怕了，找理由推三脱四。四大校尉中王朝年长，有些威势，沈晗不敢轻易找他对弈；马汉和张龙是不通棋艺的，赵虎虽然和她下了两盘，但赵虎的性格也是认真倔强的，怎么也学不会展昭的故意输给她，两人没下几盘，就争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闹到后来，还只有展昭肯陪她下。
她最留恋的是和展昭下棋过程中的丝丝温馨。无论怎么耍无赖，展昭的眼神总是沉静宁和，宽容一笑，至多是刮刮她的鼻子，说一声“调皮”。有时她赖皮耍得狠了，展昭也会说：“再这样，展昭也不陪你下了，放眼汴梁，你可找不到第二个陪你下棋的人了。”
心莲也露出了一丝浅笑，她是见过展昭和沈晗下棋的。沈晗下棋时的神情是紧张而认真的，展昭一子将要落下时，她立刻抓住展昭的手，指着纵横处道：“大哥，你这子下在这儿！”心莲虽然棋艺不精，也看出了，这子要下在沈晗的指定处，就是落败了。展昭温和而无奈的一笑，微微摇摇头，便将一子下在她指的地方。她双目立刻明亮，灿烂笑波如星，欢声道：“大哥输了！”心莲看看她，笑道：“那是展大人让你的。”她的脸颊上立即飘过两片红云，抗议道：“没让没让，大哥本来就要落子在这儿的，是不是？”
展昭唇边弯起一缕深深笑容，看着那清亮无一丝云翳的纯净双眸，温言道：“没让，大哥是要落子在这儿的。”
她得意而俏皮的笑，随后便向展昭提出输棋的各种要求，展昭都一一允了，沈晗兴奋之余，神色又转为失落，轻声道：“只是这些愿望，不知什么时候能实现？大哥总是那么忙，那么忙。”
心莲是最善解人意的，她敏感的看到了展昭眸中的不忍和歉疚，也明白，展昭平时事务极其繁忙，答应沈晗的那些事确实没法做到，那在别人看来，都是一些寻常的小事，可是对于沈晗来说，却是盼望已久的。展昭之所以在下棋时故意输给她让她开心，也是对她的疼爱和补偿。
心莲清楚的记得那幅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展昭双手按在膝上，身姿笔挺，眼中一抹温润的笑意，薄唇微弯，温柔地看着这姑娘。清风吹过，素蓝衣衫的一角，微微被风扬起，而那穿着碧色衫子的姑娘，满是无赖而俏皮的笑容。那是秋日的午后，阳光明亮而澄澈，空气高远，桂花的香，盈盈的飘过，安怡温和，岁月静好。
心莲含着泪笑了：“小鱼儿，等到展大人醒来，又能和你下一盘总是你赢的棋了。”
沈晗温存的望向展昭，轻柔说道：“大哥，你一定要快点醒来，这一次，晗晗让你赢，好不好？”
十五
这十二个时辰，沈晗是目不交睫的守在展昭身边，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话。慕容霜说过，如果十二个时辰内没有起色，展昭就救治无望了。沈晗起先心急如焚，后来眼看着十二个时辰就要到了，她反而坦然平静，从怀中取出一把小玉梳，细细的为展昭整理鬓发，表情异常恬淡：“大哥想睡，就好好睡吧，晗晗陪着大哥。”
白玉堂和心莲看她这般神情，心中大惊，白玉堂拉过她，紧张的说：“小鱼儿，你在胡说什么？”
她很不高兴白玉堂打断她和展昭说话，略带些恼怒的看了白玉堂一眼，口气也有些冲：“白五哥不是一向很聪明的嘛？怎么连这个都听不懂？大哥累了，他不愿意醒过来，小鱼儿当然要陪着大哥。”她的唇边又露出一丝甜蜜怡人的笑容：“白五哥忘了，我和大哥是夫妻，夫妻，当然是同气连枝，同命鸳鸯。”
“小鱼儿，”白玉堂用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最温柔的语气道：“展昭让我和你说，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就是他……依旧在。他在你的心里，就好比一直陪伴着你，从没有离开过你。小鱼儿，展昭的一片苦心，你要明白和体会。”
“不懂！不体会，不明白！”沈晗很干脆的说：“那不是大哥说的，那是白五哥说的。”
她三个“不”字，拒绝得毫无余地，白玉堂深深的看着她，眸中是无奈，还有感叹，随即，望向展昭平静的睡容，叹道：“猫儿，你们家那条小鱼儿，我说不动她，你自己醒过来和她说。这世上，她大概只听你的话。”
心莲忽然眸中发出欣喜而专注的光芒，双颊因为紧张而绯红，望向他们，轻声道：“我看见，展大人的手动了一下。”
两人立即同时望向展昭的手，这一刻，这手却是静静的，安放在身体两侧，修长而微凉。沈晗温柔的握住，低低的，绽开一个盈盈的花儿一般的微笑：“大哥，再动一下，微微的动一下，告诉晗晗你安好，好不好？”
三人屏神凝气的等待着，渐渐的，暮色四合，光线变得暗淡而柔和，白色夏布的蚊帐，被风微微吹动，院子里桂花树青翠的叶子，也在风声中，飒飒作响，四周那样静，沈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片刻，她感到了，展昭的手，在她手中很是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她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悲喜交加的转首，对心莲道：“心莲姐，大哥的手动了！大哥告诉我他安好！”
心莲也使劲的点着头，拭去泪水，微笑道：“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小鱼儿，展大人要醒过来了！”
白玉堂想起了什么，认真的问沈晗道：“小鱼儿，你师父说，第二副药什么时候煎服？”
沈晗猛然惊醒似的，急道：“我都忘了！心莲姐，快去煎，师父说，第二副药是在第一副药服用十二个时辰过后！”
第二副药，很明显的比服用第一副药顺利许多。喝完后，沈晗扶展昭躺下时，又明显的感到他的手轻轻一动，沈晗悲喜交集，柔声道：“大哥，你好好歇着，不要辛苦。晗晗知道你安好，你不要着急，晗晗很有耐心的。”
此时，夜已沉黑，心莲掌了灯。她悄声对白玉堂道：“白五爷，我们出去吧，展大人也快醒了，这里，就让小鱼儿姑娘守着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现在的时光，确实应该留给展昭和沈晗。经历了这么多，同生共死的艰辛，千山暮雪，万里层云，应该把这一刻的恬谧让他们细细回味。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欢乐趣，离别苦，千言和万语。
展昭是在一个时辰后醒来的，黯淡的灯光下，雨声哗哗，他的双眸还带着伤后的无力，费劲的睁开，视线还略有些模糊，但是知道眼前人就是沈晗。那热泪滴在他的脸上，他艰难的抬起手，这双纤纤的柔荑立刻握住了，柔美的声音轻声道：“大哥，你醒啦。”
“晗晗，辛苦了。”唇角轻扬，那是感激而温暖的笑。星眸中的神采，还是虚弱而黯淡，但是那宁静和恬淡，未曾减弱半分，依旧有着令沈晗心安的沉稳。
沈晗想说什么，却让泪水堵住了喉咙。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哭，只是哭，她含着眼泪摇头，如泉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流到那两双紧握的手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心如磐石，再无转移。只是为了这一刻，她太辛苦，太辛苦。她多日压抑的痛苦，惊惶，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满面是泪，无法自持，双肩剧烈的颤动，终于，失声痛哭，缓缓的扑向在那世上最令她感到安心和温暖的怀抱中。
展昭亦双眸湿润，嘴角微微颤动，一滴眼泪，悄声的滑入了这姑娘的黑发中。他拥住这姑娘单薄的肩，柔声道：“晗晗，从此后，让大哥好好的疼你。”
沈晗使劲的点头，却制止不了滚滚的泪水，这一刻，再也没有语言能表达她的情感，在这橘黄的灯火下，他们能听见彼此心痛的声音，沈晗明白，她终于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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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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