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寨

　　千乐歌查罢他的功课，将亡灵军的事和他说了，让他做好随时抵御的准备后，才问道：“之前在云荒除的一个玉精，剩的半截青玉在哪儿？”

　　詹松苓想了想道：“好似在藏宝阁，师父找它做什么？”

　　千乐歌道：“有用，帮我找来，还要半块亮银。”

　　待把东西做完，天已全黑了。

　　千乐歌拿着东西回了院里，牧云正抱着手站在窗边，皱着眉在看千丈崖下寥寥的夜色。

　　听见声音转过了头，面上冰冷的愁绪散去浮出一贯的轻笑：“千歌回了月阁，愈发忙了。一下午不见人影。”

　　千乐歌侧眸一看，案上放着千机鸟，还有幽蓝的册子，应当是冥府送来的，心知他也没闲着，对着他这副好似在怪她不陪他的语气，莞尔了下：“做了个东西。”

　　便站在铜镜前，朝他伸出了手：“过来坐。”

　　牧云便依言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这动作，目光亮了一下：“千歌这是要我坐这里，给我束发？”

　　他看了看天色，道：“只是，晚上束吗？”

　　千乐歌对他这好似有点忐忑又期待的模样，忍俊不禁，将他拉着压在椅子上坐下了，站在他身后，依着铜镜看着，理了理他这头十分张扬不羁的短发：“牧云留短发很好看，只是，为什么不留长些？”

　　牧云依着铜镜看着她，嘴角有了一丝笑：“短发很好打理，长发要束冠，我不会。千歌也没教我，索性就留短发了。”

　　千乐歌站在他身边，伸手抚了抚他有一个小豁口的右耳，笑意淡了些。

　　牧云依着铜镜看着她表情，伸手握住了她另一只手：“千歌想让我留长发吗？”

　　千乐歌回神疑惑的嗯？了一声，听着他这但凡自己要说是，就要马不停蹄去实施的模样，心酸的叹息了声：“倒不是，牧云短发就很好看，不必刻意修饰。”

　　牧云轻缓的唔了一声，挑眉：“‘就很好看’？那就是不够好看？”

　　千乐歌简直无奈，又想起轮回图中的风隐，那头及腰的长发，一时也拿不准牧云这气质若留的长发是什么模样，便将阻止的话吞进了肚里，囫囵道：“怎会？都好看。”

　　便从袖里摸出了那方银饰，小心扣在了他右耳耳廓之上，合上活口遮住了那豁口，两个小小的青玉白坠垂在耳下，正衬鬓边。

　　千乐歌拿手抚了抚那摇晃的两个玉坠子，依着铜镜去看他。

　　青年看着她的动作，略歪了歪头，那坠子也摇了摇。

　　青玉温润莹白，将他这容颜凛冽的攻击之意冲淡，使他这俊美介于冷锐和温柔的边界，一眼看去凌然逼人又春光潋滟，他这气定神闲的表情，又平添三分骄矜神气，让人挪不开眼的鲜亮绚烂。

　　牧云歪了歪头，坠子便晃悠起来，他自己依着看了看，才拿余光去瞥她，嘴角慢慢起了一丝笑：“千歌下午，是去做这个了？”

　　千乐歌依着铜镜看着他东歪西歪，便摇着那坠子左右乱晃，理了理他垂在这边的两根束着银饰的小辫：“嗯。觉得这个应该很衬你，所以做了。”

　　牧云唇畔的笑意便漫至脸上，声音低的仿佛叹息：“谢谢千歌，我很喜欢。”

　　千乐歌拿手捧住他的脸，依着铜镜看着，莞尔。

　　牧云自己拿手拨弄了下那两个玉坠子，歪着头看着，眉眼弯弯。

　　千乐歌轻笑了下：“牧云也知道，自己很好看。”

　　牧云略挪开眼，又慢慢来看她，道：“千歌，我真的很好看吗？”

　　千乐歌诚恳道：“何止好看。”

　　牧云视线挪开了些，状似随意道：“比白狐狸还好看吗？”

　　千乐歌疑惑的嗯？了一声，低头去看他：“什么白狐狸？”

　　牧云眸光躲了下，声音轻了些，道：“瀚海的白狐狸，千歌说他很漂亮。”

　　千乐歌在脑海里找了找，良久才想起除战兽时扶桑国的白旬这号人物，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夸过他很漂亮吗？

　　她想了良久，并没有想起来自己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或许是因为缺雀阴魄的原因，她当时没有色|欲这一说，根本分辨不出容貌美丑，应该不会说出夸他容貌的话才对。

　　见她久久不答，牧云略侧头来看她，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视线撇着她：“这个问题这么难让千歌回答？”

　　千乐歌回过神，看着他这副状似漫不经心，但认真还略带严肃的神色，牧云是认真的，不像开玩笑，他真在意自己有没有那白狐狸漂亮！做出这样不符合他平日睥睨气质有些稚气的举动，顷刻让千乐歌忍俊不禁笑了。

　　笑了会儿，回忆起那时他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心境听到的这句话，这笑又僵在了脸上。

　　因为从小遇到的异样眼光太多，所以就算顶着这样一副容颜还是会觉得不安吗。

　　心头叹息了声，千乐歌捧住他的脸，直直望进他眼里，认真道：“不论白狐狸还是红狐狸，都不及牧云万分之一。”

　　牧云在她这目光里，嘴角的笑终于是越来越大，眉梢眼角浮着飞扬的神采，略垂下眼：“千歌都没见过那红狐狸，这样说，又在哄我。”

　　千乐歌笑了笑：“没见过那只红狐狸，也见过其他红狐狸，通通都不如牧云好看。”

　　牧云意味不明唔了一声，心满意足的略颔首，总算抬起眼看她了，笑意吟吟：“千歌说的，我便信。”

　　千乐歌见他开心了，才也笑着放开了他，抚了抚他面颊，道：“嗯。天也晚了，牧云该去休息了，明天开始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好好休息了。”

　　牧云面色古怪了下，唔了一声：“休息了吗？”

　　千乐歌看着放在案边的册子，随手拿了个翻了翻，没发现他的不对，道：“嗯，你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东西也都没变，可以住人的。”

　　牧云歪着头又一点头：“好。”

　　他慢慢站了起来，又抱着手走到她旁边，拿了她手上的帖子翻着，道：“这么多帖子，不需要我帮千歌看吗？”

　　千乐歌重新拿了回来，道：“牧云已帮我很多了，这没两本，是十七隔一段时间会送来让我知道最近又做了哪些事的陈述，我自己看就好。”

　　牧云抱着手哦了一声，拿视线撇她：“那我去休息了？”

　　千乐歌翻着帖子，不疑有他点头：“快去吧。”

　　牧云慢吞吞走到门口，千乐歌抬头看他：“对了——”

　　牧云眉头便微不可察的挑了挑，收回了脚步，略侧头来看她：“嗯？千歌还有事？”

　　千乐歌合上帖子，诚恳道：“可以让厉温在月阁加一个遁点，这样牧云做事传递消息也会方便很多。”

　　她道：“你一直没问我，我倒把这事忘了。”

　　牧云顿了顿，道：“把冥府的遁点设在月阁？千歌这里弟子众多，恐怕不妥。”

　　千乐歌奇怪道：“有什么不妥的？”

　　牧云沉默了片刻，才道：“毕竟是冥府的人，我不想他们和千歌月阁扯上关系。”

　　他是怕有人发现月阁和冥府往来，会让仙门抓住把柄对其不利？

　　千乐歌回忆起在廊桥之上，他屈指止住了詹松苓的称呼，怕不是冥府，连他自己他都想要隐瞒。

　　千乐歌还要再说，他已继续道：“师兄借了我千机鸟，速度很快，已足够传消息了。再则冥府也没有很多事要我亲自处理。”

　　说罢，他已跨出门了：“千歌也早歇。”

　　千乐歌看着他背影走远，才重新翻了帖子看。

　　翻到一半，千乐歌猛的想起，星辰剑还在他屋里。

　　让他看见封鞘的星辰剑，单千乐歌自己想想就觉得心痛的难以忍受了。

　　便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忙不迭追他去了：“牧云——”

　　这一追，才发觉他走的颇快，竟很快没影了。

　　等她疾步到他院里，牧云正要推开屋门，见着她急冲冲的来了，收回了手，以为她是来说定遁点的事，便无奈道：“千歌，真不用设了。”

　　千乐歌两三步过去拽住了他的手，伸手把房门拉上了，脸不红心不跳道：“不是这个事情，我，我刚想了下，你，你还是和我睡吧。”

　　牧云眉头又奇异的挑了挑，眼里有了一抹亮光，视线却是矜持的去撇她：“这，方才千歌让我回屋，现在怎么又让我和千歌一起？”

　　千乐歌心神急转，心道这若要让他去其他屋以他敏锐的心思，定然一下就猜到了，这要找个什么理由？她视线飘了一下，继而坚定道：“喔，我，我们之前一直一起睡嘛，我都习惯了，牧云不一起了，我会不习惯的。”

　　说罢她羞愧的咬了咬舌尖，这说的些什么话啊？！

　　但她这一招却很对牧云的胃口，闻言，牧云整个人都呆了一下，回过神来，轻咳了一下，嘴角含笑来看她：“既是千歌不习惯。乐意之至。”

　　千乐歌松了口气，拉着他就往自己屋里去了：“嗯，正好可以和牧云说说我的一些疑问，说不定能帮我想通关键的地方。”

　　牧云轻笑着跟着她的步子，耳边玉坠轻晃，声音低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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