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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一闪亮晶晶
短笛的声音细而脆,顺着夜风飘了出去。
盛闻吹完第三遍,捏着笛身等了片刻,远处传来两声轻脆的驼铃,跟着是段低低的胡琴音,调子与短笛刚好对上。
亲卫立刻握紧腰间短刀,盛闻却摆了摆手。
“出来吧,别躲了。”盛闻扬声,故意用之前那口蹩脚的突厥语,“俺们是来查粮的,不是歹人。”
树影里先走出个穿胡商锦袍的女子,腰间挂着银饰,女子手里牵着一匹白驼,驼背上搭着个鼓鼓的布包,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火油壶。
“殿下这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女子走近了,笑着戳了戳盛闻身上的百兽袍,“倒真像草原上牧羊的羊倌。”
女子正是一早被盛闻派出去经营西域的碧儿姬。
碧儿姬身后跟着个穿男装的身影,掀了掀帽檐,露出了盛芃芃的脸,她吐槽道,“这么难听的曲子只有太子哥哥能吹的出来。”
“胡扯,我从四岁就开始练这首小星星。”盛闻骂道。
盛芃芃:“粮船亥时三刻在东边渡口卸货,捎带了一批贡品要送进宫里。”
“良妃已死,左贤王此时还提良妃,怕是粮船里藏的不是贡品,是别的东西。”
碧儿姬:“宁公子手下的老牧民提及当端阳公主和亲吐蕃时,留了批人在漠南,恐怕现在都投靠左贤王了。”
“果然,难怪左贤王要护着粮道,不仅是粮,还有兵器。”他转头对亲卫道,“你们先去黑石谷西头,把火油撒在粮囤下,等我信号就点火。”
亲卫领命去了,盛闻才看向碧儿姬和盛芃芃:“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我还以为得再吹半柱香的笛。”
“碧儿姬姑娘说,你定是往高地方去,好找信号。”盛芃芃晃了晃手里的哨子,“我们在渡口等不到你,就往黑石谷外围的山包找,刚听见短笛就赶来了。”
碧儿姬:“还有一件事需要禀明殿下,真的那位良妃…找到了。”
盛闻:“人在哪?”
“现在就在我商队的驼车里。她也听说了贡品的事,端阳公主手里有一块吐蕃王室专用的鎏金符,能调遣西域的商队,振远号就是靠这符跟他们搭上线的。”
“三年前于阗送良妃进京,走的是河西走廊,结果半道被左贤王的人截了。”碧儿姬道,“真良妃是于阗王的亲妹,左贤王本想直接杀了她灭口,正巧端阳公主正好从吐蕃内乱里逃出来,被左贤王的人捡了去。”
盛闻在心里算了算,端阳公主和亲吐蕃是十年前的事,后来吐蕃内乱,朝廷一直传她死了,原来竟是被左贤王藏了起来。
“左贤王一看端阳公主懂西域话,还跟吐蕃旧部有联系,立马改了主意。”碧儿姬继续道,“他让端阳公主剃了长发,学于阗的穿衣打扮,连说话的腔调都教了半载,硬生生把她变成良妃送进宫。”
“至于真正的良妃,就被他藏在漠南的牧民帐里,左贤王留着她,是想借她的身份跟于阗做交易,于阗虽小,却控着西域商道,左贤王要运兵器、买粮草,都得借于阗的路。”
盛芃芃在旁补充道:“之前宸妃娘娘查起假良妃的旧案,也发现她进宫后,常常以思乡为由,借着振远号的路数往西域送贡品,其实就是给左贤王递消息,顺便运走宫里的药材。”
“现在想来,那些药材恐怕都送进了漠南,给看守真良妃的人用了。”
“那端阳公主为什么不杀真良妃?”盛闻追问,假的留着真的,总归是隐患。
“端阳公主不敢。”碧儿姬嗤笑一声,“左贤王握着她通敌的把柄,真良妃若是死了,于阗就会跟大雍翻脸,这假良妃也就没价值了。”
“端阳公主本就怕左贤王杀她灭口,自然不敢动真良妃。再说,真正的良妃这些年被看得严,连帐子都少出,根本没机会对外传消息,左贤王算得精着呢。”
盛闻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却想到一个问题,“我那六弟弟到底是不是我爹亲生的?”
“…”你当敬事房那些太监都是瞎子吗?皇帝行事,哪年哪月同房,何时何地生产都记得清清楚楚,盛芃芃答,“自然是。”
盛闻:“我是说…”
“端阳公主只是宗室女。”碧儿姬看出盛闻所思所想,解释道,“血脉早已出了五服,远得不能再远。”
“那就好。”盛闻放心道,他好容易把六弟弟养得胖了点,要是过两年六弟因为近亲结婚的遗传病嘎嘣一下卒了,他真是想哭都没地儿哭去。
“我去年西出时,于阗王偷偷托商队找妹妹。”碧儿姬绕回话题,“我顺着于阗商队给的线索,在宁公子的帮助下摸到漠南的帐子把于阗公主尉迟苹救出来。”
“她被关了三年,倒也没白关,左贤王的人跟看守闲聊,她听了不少事,比如端阳公主当年留的旧部,还有那块吐蕃鎏金符。”
这话一落,盛闻终于彻底理清,多年前左贤王与郑良弼之弟郑良佐合谋截胡送亲队,用端阳公主顶替真良妃进宫当眼线,又把真良妃藏起来当西域通行证。
端阳公主为了活命,只能听左贤王的话,直到碧儿姬去年西出,才借着于阗的线索救出真良妃。
“那位…呃,尉迟姑娘?能认得出来鎏金符?”盛闻确认道。
“能。”碧儿姬点头,“那块符是吐蕃赞普当年赐给端阳公主的,振远号与左贤王接头,联络端阳在西域的旧部都需要出示。”
盛闻看了眼天色,亥时的梆子声隐约从远处传来,粮船快到渡口了。
“谢了。”盛闻由衷地出了一口气,“这下算是老底摸透了。”
“老三你跟碧儿姬还是去渡口,盯着粮船的贡品箱,要是振远号的人敢反抗,把船凿沉,别让弯刀流进清河。我带亲卫去烧粮囤,烧完就去跟你们汇合。”
“要是遇见左贤王的斥候,就说你们是于阗商队,来跟振远号换粮,尉迟姑娘的身份能用上。”
碧儿姬笑着应了,牵着白驼往渡口走,盛闻则带着亲卫,摸出火折子往黑石谷深处去。
刚绕开土坡后的暗哨,就看见成片的粮囤,囤顶的狼头旗被风扯得猎猎响夜风里还能听见远处暗哨的咳嗽声,他压低身子,顺着之前的石灰印绕开哨点,很快就看见成片的粮囤。
守囤的胡骑抱着马刀打盹,根本没察觉有人摸进来。
守囤的胡骑惊醒时,粮囤已烧得漫天通红,盛闻带着亲卫往渡口跑,身后传来突厥语的惨叫和马蹄声。
火苗瞬间便“噌”地窜起来,夜风一卷,瞬间烧红了半边天。
“走!”盛闻拽着亲卫往渡口跑,身后传来胡骑的惨叫和马蹄声。
刚跑出黑石谷,东边渡口就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水花混着木屑溅起半丈高,粮船被凿沉的动静,在夜里格外刺耳。
盛闻加快脚步,远远就看见碧儿姬踩着摇晃的船板,手里拽着根麻绳,正把一个浸透的贡品箱往岸边拉。
“殿下快来。”碧儿姬喊着,她撬开箱缝,抽出一把露出来的弯刀,“这箱子沉得很,里面全是硬家伙!”
盛闻跳上浅滩,伸手帮着拽绳。
箱子被拖上岸时“咚”地砸在沙地上,裂开的缝里滚出两把弯刀,刀柄上刻着熟悉的狼头纹,和之前左贤王斥候腰上的刀一模一样。
盛芃芃蹲下身,捡起一把擦去水渍,刀刃上还泛着冷光,“这是边军制式的弯刀,比咱们大雍的刀长,最适合马战。”
碧儿姬索性找来块石头,“哐当”砸开箱子盖。里面果然码满了弯刀,足足有五十多把,每把刀鞘上都贴着张黄纸,写着贡品二字,却没盖任何官印。
显然是振远号伪造的名头。
亲卫按着船主就要将其捆上驼背,几人扭打着跑到盛闻三人面前,船主挣扎着喊:“我怀里有东西!是老板给我的交货凭据!不是我的!”
盛闻抬手让亲卫停手,俯身从船主腰带夹层里摸出个油布小包。
拆开后是张灰白麻纸,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只有边角沾着点奇怪的痕迹。
盛闻抿唇笑了笑,让人取了根蜡烛过来,火焰燎过麻纸,字迹渐渐浮现:“焚粮囤后,左贤王必亲率主力攻清河行宫,目标挟天子,坞堡外围撑不过两时辰,需携鎏金符碎片来,策反端阳旧部。——宁”
“这小子。”盛闻讪笑了声,“左贤王没了粮和兵器,竟还敢硬攻坞堡,是赌我们来不及救驾?”
“什么?”盛芃芃猛地攥紧手里的弯刀,“那父皇……”
“别慌。”盛闻接过字条,借着渡口的火光仔细看了两遍,“宁直在清河坞堡外围肯定布了防,他要鎏金符,就是想让我们策反端阳的旧部。”
碧儿姬扒拉扒拉船主身上的东西,从后者身上掉出一块金属片, “尉迟姑娘,劳烦过来看看这个。”
驼车帘子掀开,尉迟苹走了出来。
她穿着碧儿姬给的胡商女装,虽面带倦色,眼神却很亮,走到船主面前时,目光落在他怀里掉出来的半块金属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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