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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来了。”
舟渡瞧见推门而入的官鸢,一旁官仆识眼色的递上纸笔侧身退了出去。
官鸢抬眼只见舟渡高坐正堂,而猫头鹰半跪堂前,负荆请罪。
内室昏暗,两人的面孔隐在光后,晦暗不明。
官鸢点点头,握紧笔墨站在舟渡的身侧。
“本堂证供,判官宰相舟渡,记者藏渊阁官鸢,供述者…”
官鸢看向跪在地上,半垂着头的猫头鹰。
“供述者罪人之后,姜家长子,姜忆苦。”
*
父亲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甚至瞒着我和忆宁。
“哥!在做什么?”姜忆宁冷不丁倒吊出现在窗前。
姜忆苦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文书掉了一大半,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
还能是谁,他那个“惊世绝才,艳冠京城”的“好”妹妹。
“嘘,姜忆宁,动作小一点。”
姜忆宁撇撇嘴,从窗户中翻进来,走到姜忆苦身边,侧身探头瞧了一眼姜忆苦手上的文书,开口说到。
“别费劲了哥,你研究不出来的。”
姜忆宁从姜忆苦手上抢过书卷,扫了一眼,嘟囔道。
“谁知道爹又在研究什么东西,前几年开始他就变得神经兮兮的。”
“姜忆宁!不要随意评价父亲!”姜忆苦将文书从妹妹手中抢了回来,姜忆宁无所谓的吐吐舌,手背在身后,又朝着窗子走去。
“哥,看那么多看什么,有时间不如多玩会儿呢。”
姜忆宁单手撑住窗沿回头看了一眼,说罢又抬头看向窗外,嬉笑的叹了一声。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再见了,老哥。”
姜忆宁单手翻出窗外,带起一阵风。
“喂!这是二楼。”姜忆苦眉头一缩,连忙走到窗前,只见妹妹已经平稳落地,听见他的声音回头朝他笑笑。
“对了哥,你研发的风寒药错了一味,我给你改了过来。”
姜忆宁说完盯上了院墙,姜忆苦知道她又想从那儿溜出去,路走到一半,姜忆宁忽然回头说到。
“顺便告诉你哥,你那药方我十岁就琢磨出来了。”
“走咯,回来给你带百花阁的点心。”
姜忆苦再一眨眼就不见了妹妹的身影,他叹一口气,将父亲房间归于原位,准备去泡药房。
他不像妹妹,有着极高的药学天赋,姜忆苦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步熬出来的。
因着济世堂的缘故,姜家悬壶愈人风头极盛,加之前几年自己的妹妹姜忆宁破格进入太医院,至此他们姜家虽只是出了几位太医,京中高官却无不敬畏三分,毕竟谁不会有个三病两痛。
擂台高筑,姜忆苦总觉得不安,父亲的反常,妹妹的不懂事都让他头疼,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觉得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泡沫。
可除开他,姜家上下似乎都深陷在这场泡沫般的盛世中,这很危险,姜忆苦相信自己的预感,他拼命苦读想要读出一个名头,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他心有不甘,想要超越自己的父辈,自己的妹妹。
毕竟,男子的抱负在这个世界显得虚妄而又不堪。
安守阁中,辅妻教子,才是男子应做之事。
学识,功名遥远得像个笑话,像姜忆苦的处境已是大部分男子无法奢想的梦。
有学书的资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喜欢的事。
父不轻,妹不欺。
姜忆苦的忧虑,没人放在眼里。
可变故往往在暗处滋生,一瞬倾塌。
*
父亲愈发奇怪,常常彻夜不归,姜忆苦问起,父亲也只是搪塞过去,说去了城外的城隍庙。
可即便姜忆苦 不常出门,他也清楚--城外没有庙。
妹妹回家也愈发的晚,经常一到家倒头就睡,他们兄妹俩别说谈话,一个屋檐下,连面都见不着机会。
姜忆苦若问,姜忆宁也只会随口说到她又去哪个哪个酒楼一掷千金。
可去酒楼,身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药味…
甚至,血腥味。
终于,再有一次瞧见妹妹与父亲在门内密谋着什么,而自己被排挤在外时,以好脾气著称的姜忆苦,第一次朝着他的家人发了火。
姜忆苦冲进房内,碰巧遇见往屋外走的妹妹,姜忆宁先是一震,随后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忆苦,你…怎么来了?你不应该?”
“我应该?”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姜忆苦的怒火,应该应该又是应该!从小到大父亲对他都是这一句话。
姜忆苦,你应该这么做。
姜忆苦,你应该那么做。
姜忆苦,你应该装作对此一无所知,保持缄默。
“你们一日两日,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一日日的,这个说去城隍庙,那个说去寻欢作乐,怎么我在你们眼里蠢成这样?连忽悠我换个借口都不肯。”
姜忆宁从没瞧见兄长这副模样,她侧头看了一脸爹爹,上前挽住哥哥的手,就像小时那样。
“哥,你真的想多了,我和爹爹…”
姜忆苦猛的回过头来,对着姜忆宁哄到。
“我想多了姜忆宁?被关在家里足不出户的是你?还是被众人哄笑是个废物的是你?还是说被亲人埋在鼓里愚弄的是你?”
姜忆宁从没想过这些话会从眼前这个自幼宠爱自己的兄长口中说出,姜忆宁紧紧攥着拳头,浑身发抖,张口问道。
“姜忆苦,你当真这么想?”
姜忆苦冷笑一声,将桌上文书扫落在地,对姜忆宁哄到。
“是,我就是!怎么了姜忆宁,从小没受过苦,没挨过骂,这就受不住?”
“天才。”
“好啊,好啊,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全都告诉你,换你去救那个地下室的那个什么狗屁皇子!”
“住口!”
一直沉默的姜无忽然将手中杯盏砸向地面,看着面前撕破脸的二人。
姜忆苦似乎捕捉到什么重要的信息,看向姜无。
“你说什么?父亲?”
“什么地下室?什么…皇子?”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姜忆苦不可置信的走到姜无面前,迎接他的却是姜无的巴掌。
“荒唐!”
“忆宁荒唐,你也跟着她胡闹!”
“我没有!”姜忆宁气冲冲的走到二人面前,不甘示弱的喊道。
“有本事做没本事说吗!全都告诉他啊!”
“忆宁!”姜忆苦出声喊道,试图拽着姜忆宁一起跪下。
姜忆宁一把甩开他的手,接着喊道。
“要跪你跪,我才不跪!天朝女子一不跪神佛,二不跪父祖,我凭什么跪!”
“好啊,好啊,一个两个的…”姜无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背对着兄妹二人。
“姜家长子姜忆苦,违背祖规,从族谱中剔名,明日起逐出姜氏本家,驱赶出京。”
“无令,不得回。”
“姜家嫡女,姜忆宁,背弃祖训,以下犯上,即日起禁足,无令,不得出。”
姜忆苦有些不可置信,抬头看着父亲。
“父亲…父亲…”
“还不快走!”
姜忆苦扭头看着一旁的妹妹,他希望姜忆宁为他说上一句,可姜忆宁只是将头转到一旁,一言不发。
“好…好…我知道了。”
姜忆苦苦笑两声,这个家早就不需要他了,他不懂为何曾经亲人竟可如此绝情。
姜忆苦弓下身子,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姜忆苦,拜别父亲。”
姜忆苦额间的血流眼角,托起身子走出姜家。
*
官鸢将所有细节记下,和舟渡对视了一眼,舟渡点头,开口说到。
“姜忆苦,供堂之上无虚言,你需要提供实质性证据。”
“单凭你一言,不可取信。”
“况且,你所言不足以洗清姜家的罪名。”
姜忆苦轻笑一声,依旧垂着头,低低回到。
“我还不至于那么蠢…”
“我收到了一封信…”
“是忆宁托人给我的。”
*
姜忆苦被逐出姜家第二日,就被人以莫须有的罪行,抓入牢中,昏天黑地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就被人从噩梦中拧起来。
“呦,这不是姜家长子吗?”
“啧啧啧,快滚起来,今天带你去看场好戏。”
姜忆苦感觉又被人踹了一脚,缩起身体,就被一群人强行驾着抬了出去。
阳光太刺眼,姜忆苦一时间被刺得流了泪。
好疼。
他被装进罪囚的马车,身上不知被丢了多少烂菜叶臭鸡蛋,他只能无措的缩在一角,听着人们的咒骂。
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过。
可囚犯的马车缓缓停下。
他睁眼看到的,却是父亲的行刑场。
“罪人姜无,谋害皇亲,罪不容诛,你…”
“可认罪?”
姜忆苦猛的张开眼睛,认罪?什么罪?谋害皇亲?
“父亲!”
姜忆苦太久没说话,一张嘴连自己都觉得生涩。
他隐隐瞧见刑场上的姜无身形一滞,从前笔直的脊梁一点点弯折下去,贴近尘埃。
“罪人姜无…”
“认罪伏诛。”
姜忆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天的。
只记得那日的太阳太过磨人,而他曾最敬爱的父亲,被挂上刑场,割肉剔骨。
他那时才知。
原来痛和绝望可以如此具象。
*
姜忆苦说到着,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开裂,他跪在地上,将自己与昨日重合。
他才明白,自欺欺人从无效用。
那日的痛残留至今,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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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最近有看到宝宝们的反馈,好开心,我也是有人喜欢的小作者了。
嘿嘿,谢谢我的宝贝读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