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南华朱明节(2)
北冥的这一场宴席实在太过杂乱,里头什么人都有,说什么的也都有,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走了几步听见的话都不一样了,那边可能在讨论陈忘的秘辛,这边可能还在愤愤不平的口诛冬神,甚至可能在夸耀薛池,或者议论薛池的来历,总之,乱得一塌糊涂。
江夜是特意避了人耳目离开宴席的,离开前他特意嘱托贺枝,如果听到有人议论自己的离席,就上前把话题引开。他不想太引人注目。
因为他是收到了宋醉在宴席上悄悄传给他的飞鱼才出来的,要是被太多人发现或者议论,免不了要有人去找。他和宋醉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被人寻找着。
玉瑶台晚间的雾色还是很重,估计是因为冬神刚伏诛,戾气还未散尽,致使很多花草都不再开放了。露水也重,这种重不仅体现在花草树木上,还体现在长廊的潮湿上。
水天路滑,宋醉是被江夜扶着胳膊走的。
华殿中的乐声渐渐远去,江夜开口道:“薛成期的朱雀宴快到了吧?”
宋醉“嗯”了一声,道:“就在五日后,和朱明节一起。今年的朱明节的扮相略有不同,好像要唱一些凡间小曲。”
江夜道:“是由宋佳人来开幕还是由唐挽音来开幕?”
宋醉道:“她们一起。唐玄琛说想让宋府多多参与,说什么唐宋本一家,把我兄长拉去舞剑了。”
江夜道:“宋怀人一身的好功夫,竟然会答应在宴乐上舞剑。”
宋醉咳了两声,道:“没法子,方神降世,谁都喜出望外的,要是能在宴乐上展露宝剑锋芒,彰显宋家报效南华的才能,也算是荣事一件。不过,我哥下手有时候没有轻重,要习剑舞,估计要唐玄琛劳神了。”
江夜握上宋醉的手,发觉他的手并不凉,便道:“那你呢?宋府的长子和幺女都上台庆贺了,你作为清尚官,难道不要表露一番?”
宋醉轻笑两声,道:“我吗?我既然都是清尚官了,只需要到个场,说几句祝词就算完了,不需要花费太大功夫。”
一听这个解释,江夜也随着笑了两声,道:“你倒是行得方便。”
宋醉打趣道:“没办法,自从封了清尚官,给唐玄琛做了那么多事情,庆典什么的,就不需要我再多做什么了。”
江夜挽着宋醉,绕了个弯,道:“离人,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今夜过后就要回南华?”
宋醉道:“应该是,南华宴乐,有些事宜需要我……”
“别回南华了,”江夜打断他,“来东境吧。来东境陪我。”
宋醉一愣,奇怪地看着江夜:“啊?”
对视的一瞬,江夜俯身,抱住了宋醉,道:“来东境陪我吧,离人,你回南华也不急这一日两日。”
宋醉有些失措,他现在整个脑袋都被江夜的身体蒙住,只露出来一点眼睛,像扭头看看江夜,却只能看到他的耳朵和半边脸部轮廓。
宋醉想起江夜在断章台上的宁静,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江夜收紧了手臂,道:“不能。”这怎么可能说,要是真的让宋醉知道他弑兄,后果不堪设想。
宋醉:……
这脾性还是一如既往。
*
宋醉在东境仙宫住了四天,从北冥走的时候,仅仅是让上阳去和唐迟略微说了一下,人就跟着江夜去往东境了。
因着在宋醉清尚官的封礼上,两个人一起受过万民叩拜的缘故,所以不论是东境还是南华,都觉得两人形影不离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情,就算是正值薛池的朱雀宴,宋醉作为南华的一等神官不在南华而在东境,也不会有人觉得怎么了。
众人只会说——瞧啊,储君方神和清尚官的交情多深,东境与南华实乃管鲍之交。
*
午膳过后的暑气最重,蝉鸣悠长,一阵接着一阵的热风吹过来,除了临湖的地界会凉爽一些,旁的地方都燥热无比。
仙宫仙侍们的襦裙又换了一层,更为薄,做起事来总不至于染了暑热。
此时,正有一行两列队伍合计八人的仙侍往禹岁宫去,她们每个人手上都托着托盘,托盘上皆盛放着物什,物什上又都盖着锦布,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些名贵的物件。
此时此景,应当是为了赴明日的朱雀宴而挑选贺礼了。
南华的请帖是在昨日酉时送达的,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封宋将军府写给宋醉的家书,大体上就是一些寒暄,最重要的还是宋醉母亲唐霏芸的嘱托。唐霏芸此人无比看重礼数,所以在信中再三嘱托宋醉一定要衣着得体、冠束得体、受礼得体云云。
宋醉付之一笑,收了信笺,说要回信,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昨夜并没能及时把回信写上。今日碰巧又是江夜择礼的时候,他选起贺礼来没个准头,几乎每个领域都要涉足。文房四宝有,名家书画有,香茗香合,宝玉珠玑一应俱全,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江夜摘出来的贺礼里面竟然还有许多名贵的药材,其中不乏就有无忧花。
江夜看出来宋醉看上了那些药材,便让他去挑了。他没好意思把那株无忧花拿走,但是余下的药材里也够他挑上一个日头了,于是,日过晌午,他还被一圈圈的药材包围着,几乎要挑花了眼。
不知道他挑选药材的样子那里打动到了江夜,这一批进来的仙侍手里端的还是药材,后面进来的两个人手里端着的是两个盛放药材的瓷罐。那瓷罐是景泰蓝的花纹与配色,看上去韵味十足,不像是存放药材的,反而像是用于观赏的瓷器。
那些仙侍进来放好东西后便行礼退身,须臾,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江夜从案几处一堆书卷信札里走出来,看着一身素罗衫的宋醉,便凑近了,问:“没挑好?”
宋醉道:“是啊。东西太多,太难抉择了。”
江夜凑到宋醉身后,闻了闻宋醉身上的气味,确认是被满堂的草药味沾染上后,便道:“离人,你挑了好久,身上都有草药味了。”
宋醉抬袖闻了闻,道:“真的吗?”闻到后,又道,“不过,这衣衫本就是我行医的时候穿的,有草药味也情有可原。”
他说着,便回过头,正巧这时候江夜离他格外的近,鼻息一错乱,两个人看的地方就容易出现偏差,于是,他又往后靠了些,接上了江夜的吻。
不一会,两个人分开。江夜道:“要是挑不过来,不如就一并送给你吧。”
宋醉道:“这怎么行?这是你要送给薛成期的贺礼,若是被我半路拦截了,传出去也怪不好听的。”
“哪有什么?”江夜从宋醉身后环抱住他,并将下巴抵在了他的颈窝上,道,“你是我的妻,收我的药材怎么还会有人议论?”
宋醉的脸顿时红了大半,道:“口无遮拦,你在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反正在如梦令里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就是我的妻,我亲自迎亲过门的妻。”
宋醉:……
好像这几日江夜总是这样,忽然就缠了上来,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好几回都是宋醉及时制止,才令江夜悬崖勒马,没有口出狂言。
他没辙了,只好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江夜:“那你叫声夫君来听。”
宋醉:“你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江夜:“这可是你亲口同意的。”
宋醉故作愠状,抓着江夜手松开,道:“罢了,不与你消说了。不如这样,我见你也悠闲自在,时间充裕得很,你帮我回了家书吧?”
江夜松开宋醉,整理一番自己的站姿,道:“好,怎么写。”
宋醉道:“让我想想。”
江夜道:“不如到案几那边吧,你且想着,待你想好了,你说我写。”
宋醉道:“好。”
于是,两人便执手去到了书桌旁。
其实总的来说宋醉没什么想说的,但是这封信唐霏芸给他留了话,他就一定要回信,否则待明日回了南华,唐霏芸指不定又要说上他几句。他心里没有想法,一路到书桌旁都没有想法,一直等到他看着江夜展开信纸,铺平,研了墨汁后沾了笔梢,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宋醉道:“你先写,‘敬高堂,展信安’。”
江夜应声,随落笔,写下了这六个字。江夜的字写得十分遒劲有力,但并不飘逸,大气不失美感。宋醉的字是跟着他父亲学的,说好听了,是偏草书一些,龙飞凤舞,说直白了,就是潦草,后来他改了书法临摹,后来呈出来的的字体多是秀气,规规整整。所以他一见江夜的字,就觉得喜欢,于是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让江夜足足写了好些时辰。
终于,一封家书总算是写好。江夜把信纸递了过去,宋醉接过,满眼欢喜的端详着,赞不绝口。
宋醉道:“我应该早见你写字的,说不定我还能有时间跟你临摹一些,练一练笔锋。你这字我看着着实是喜欢,你的字是谁教的?”
江夜道:“陆离。”
宋醉讪讪地闭上了嘴。
片刻后,宋醉又道:“江图良呢?他面伤可好些了?”
江夜道:“不久前就痊愈了。”
宋醉道:“这次朱雀宴,他应该会赴宴吧?”
江夜道:“会的。他和薛成期也算是有旧情,就算是面负伤,这次宴乐他也一定会到场的。”
宋醉道:“那你觉得,陆离所说的那个人,会赴宴吗?”
江夜道:“那人藏得太深了,低调谨慎,不像是会在这样的宴席上抛头露面的人,而且,如今四方的镇主几乎都知道了他的存在,而且都想将他捉拿归案,他没必要犯这个险。”
宋醉道:“有道理。而且我见冬神死时都没有将那个人供出来,会不会,他已经黯然了。”
江夜道:“不好说。不过,既然北冥已经平定了,天下是会有很长一段的太平日子的。何况现在东境、南华和西洲对他均有戒备,北冥楚念卿和陈见欢也不和,想要兴风作浪,估计是难如登天。”
而且近几日几乎就没再听闻这个人了,四方的方神均降世了,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要想等什么时候能借助北冥和他两方的力量,造个冥界或是四海一统,怕是难了。
而且,显然他们之前对于镇主是盟友的猜想是过激了。如果真的是镇主,不论是哪一方,既然已经和冬神达成同盟,那么在实力上,都是五五开的,况且,北冥还筹备了那么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理由那个人不选择站出来。这说明,他有实力隐藏自己,但是没实力真的做到四海一统。
宋醉道:“不管怎么说,北冥先是偷窃凝云,又是害得朱雀方神没有及时降世,甚至今日青丘山的水患也与北冥有关,南华和北冥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估计好几千年里,北冥和南华都不会有什么友好的往来了。”
话虽如此,但是北冥与南华那些恩怨情仇,除了他们入了如梦令的,和看了他们交代事情原委的书信的,几乎就没多人知道了。所以,面子上还是要做足,明日南华的朱雀宴,北冥还是要赴宴,非但要赴宴,还得是陈忘和楚君一道,带上北冥最好最珍贵的贺礼前来,这样,才能算是北冥后生还愿意和南华保持一个相对和谐的关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