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识君

作者:濯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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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0 章


      轻装简行,他们出发的早,也不急着赶路,一路上游游停停,路过有趣城镇便小住几日,潇洒自在。
      待到延双时已是腊月中旬,离着城庆不过三日有余。自平乱之后,徐世便自请留守城中,再见季远珩时,也是一阵唏嘘感慨。而今贵为皇太子的凌瑾,一如当年的靖安王那般,宽和谦逊,其太子妃沈氏亦是温婉大方。
      季远珩将玉河村全村联名的请命书交于他,详细说明前因后果,凌瑾听罢,难得面有怒容,着令随行将军即刻赶往江泞调查,同时命徐世查询那名白侠士的下落,并向季远珩允诺此事定当严惩不贷。
      许是因为此次皇储驾临,城庆当日,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堪比除夕之夜。
      林君随便张望,便感慨道:“今年城中的布置,比起往年更加隆重盛大。”
      “劫后余生,本属大幸。人们牢记欢愉,总比牢记苦难要容易一些。”
      季远珩领着他走向一处小吃摊坐下,老板娘笑眯眯过来道:“今年还是甜的辣的各一碗?”
      “嗯!”
      “好嘞!”
      不过片刻,两碗豆花便端上了桌。
      季远珩突发奇想手伸向飘满红油的那一碗,被林君狠狠拍了一巴掌道:“你不能吃辣。”
      他捂着手,叹了口气,只得乖乖拿回自己那碗顶着蜜豆的。
      也很好吃。
      吃过小吃,两人携手逛着灯会,两边小摊叫卖不断,季远珩买了个红漆皮拨浪鼓,在林君面前摇了摇。
      林君瞥了他一眼,道:“哄孩子的玩意儿,幼不幼稚。”
      “幼稚啊。”季远珩笑眯着眼,又看向糖葫芦。
      林君走过去随手买了两支,一支递过去给他道:“每年都吃,每年都吃不腻。”
      季远珩拿着那串裹着脆糖的大山楂,咬了一个进嘴,道:“糖葫芦也不酸的,不信你尝尝?”
      他依言也吃了一个,酸的牙都倒了。
      “还不酸?酸死了!”林君嫌弃得很,索性都塞到他手里。
      季远珩左右手各举着一支吃了一口的糖葫芦,憨傻极了。
      临近子时,登高望远。
      城庆这一日,北城城楼亦向百姓开放。
      季远珩和林君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处清净角落,身旁只有一对年轻夫妻。
      极目远眺,仰望夜空。无边黑幕下,星辰格外耀眼。
      林君分辨着北斗七星,没头没脑道:“我听说观星可辩季节。”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南,天下皆冬。今乃冬至,南向东移,离春不远。”
      “冬至,是一年来黑夜最为漫长的一夜。”
      “所以这一夜最适合烟花盛放。”
      季远珩话音刚落,砰砰几声,火球从正东城外窜入高空,夜幕绽开巨大绚烂烟花。
      他们身旁的那对夫妻,男人贴心的替妻子捂着耳朵,宠溺地望着妻子,见她兴奋地指着烟花,雀跃道:“许愿,快许愿!”
      他见他们双手合十,闭目虔诚。
      便像林君讨要道:“我也有个愿望。”
      “什么?”林君转头看着他,那神情认真到似乎只要是他可以办到的,都会答应。
      季远珩眯眼笑着,似是在向他撒娇:“今日的糖葫芦不好吃,所以我想听你喊我一句,心肝宝贝儿甜蜜饯儿。”
      林君脸色冻得发白又涨的发紫,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憋了半晌,季远珩见他实在辛苦,再也忍不住哈哈笑道:“算了算了,我就随便一说。”
      林君这才缓过劲来:“季远珩,你耍我玩呢。”
      “嗯,耍你玩的。”
      三月,正值梨花花期,满院似雪漫地。
      季远珩从地窖出来,手里捧着一坛花蜜坐在院里,心中颇为郁闷,嘟囔着当初地窖开太小,如今放不下了。
      此时门口有人前来,声音健朗道:“季恩公!”
      原是那姓白的人家前来道谢。
      之前年初时,凌瑾特派亲信前来告知,说是在定都关找到了人,念其斩杀恶匪,有助官府,已特赦其杀人之过,另赐白银百两放归还乡。
      而那肆意敛财作恶多端的江泞知府陈勋,在被季昭绑至御军府后,也由凌瑾亲自下令押送到定都关修城,此生永不得赦。
      “恩公救我一家,大恩大德白某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他说着便一撩衣袍要跪,被季远珩挡住道:“江湖儿女,无须如此。得见你们一家团聚,我也甚是高兴。”
      “季恩公!这是什么呀!”女孩早已颠颠跑到桌前,好奇地往罐子里面瞧。
      季远珩便答:“这是梨花蜜。”
      女孩伸手沾了沾,舔了下手指道:“哇好香好甜!可以给我吃一点吗?”
      “白念安,不许胡闹!”
      家里大人一凶,孩子果然悻悻噘着嘴跑回来躲在身后。
      “念安,这名字很好。”
      寒暄片刻,白家三人离开,季远珩又回到院中,望着梨树发呆到林君买菜归来。
      傍晚,林君用多出来的那罐蜜,做了烤鸡,季远珩吃得很是满足。
      之后一段时间,念安总是自己偷偷跑来。她实在对那罐子蜜放不下,总是惦记着软磨硬泡。
      结果季远珩次次都是用别的蜜饯果铺打发她。
      时日一久,她也有些挫败,可仍不死心道:“那我就要一小瓶可不可以?”
      “不行。”
      他拒绝得太干脆,气得白念安几日都不理他。林君见了还笑他:
      “她磨你这么久了,你何必如此小气。”
      季远珩也没有搭理他。
      清明前夕,林君外出采买时,买了金银纸蜡烛回来。季远珩瞧见了,没有多问。
      入夜,他端着一坛好酒走去后院,见季远珩独自坐在桌前愣神,便道:“今日清明,总该祭祀一下。你别愣着了,我手笨,一个人可叠不好这些东西。”
      季远珩眼眶发酸,良久才眨眨眼道:“谢谢。”
      “不必谢,他们是你至亲之人,便也算是我的亲人。以后逢年过节,生祭冥诞,该有的祭祀水酒都有。”
      这夜,两人具是酩酊大醉一场。
      那次拒绝后,白念安足足两月没有过来。再来时,虽是又没讨到蜜,却笑眯眯的宣布:“我放弃了!以后都不要了!”
      季远珩倒是意外,见她还笑得合不拢嘴,问道:“怎么?被我打击到放弃?”
      “小侠说了,放弃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确实很难,但难的不是没有得到,而是努力的过程。”
      ——“阿君,这么多年,我处处由着你依着你,我对你如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阿君,我们俩的事,待回了剑庄,我便向世伯和兄长禀明,绝不会亏待了你。”
      ——“那就两身新郎官的喜服,阿君你娶我,你娶我还不行吗!”
      “他说得没错。”季远珩认真思索道。
      “可我却觉得,既然已经努力过了,放弃不代表失败啊!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要了!”
      ——“季远珩,我叫林君,而非你的阿桾。”
      ——“季远珩,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放过你,也请你放过我,我们别再见了。”
      ——“季远珩,我们重新开始吧。”
      “嗯……你说得也没错。”念安说的,他也认同。
      “恩公,你也太没有自己的立场了!”
      “是吗?那要不你换个问题。”
      白念安想了许久,道:“恩公,你有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很想要很想要得到的东西吗?”
      “有过。”
      “那如果有一个人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帮你得到那样东西,对你很好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你会怎么做?”
      季远珩认认真真的思考着,半晌后才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我大概……会远远地逃开吧。”
      白念安努着嘴,恍然大悟的一击手掌道:“对!那我明日就告诉小侠不要再去给我乱弄什么蜜了,都不好吃!”
      春季北燕归巢,微风和煦,万物萌生;夏季蝉鸣蛙叫,雨声滴答,溪流叮咚;秋季枫桦似火,红叶漫谷,静谧悠然。
      这一年,他们在最好的季节里,游过山川,看过世间万般颜色。
      再久一点,便也是春夏秋冬厮守。
      立冬后,天气渐寒,院里梨花小谢,寒来暑往竟又快是一年。
      是啊……年复一年,时间如白驹过隙,不可复追。
      “我听说前些日子季予兮带了个人回来,死活闹着要成亲,大庄主夫人拧不过,如今日子都订好了。”
      “是,她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
      “那你身为长辈,本该出席的。”
      “懒得动,她也不一定想见我们。”
      “她不想见的,只有我。”
      “那我也不去了,就让季君妍代我便是,反正这几年,她代我代得轻车熟路。”
      见季远珩越发没有长辈样子,林君心中却莫名有些开心。
      “都说晴游湖不如雨游湖,雨游湖不如雪游湖,过两日初雪,我们去泛舟游湖?”
      “好。”
      “这你又不懒得动了?”
      季远珩笑道:“当然,这可比吃席有意思啊。”
      可惜,初雪那日,季远珩伤寒未愈,没有去成。
      又过了小半个月,他精神好了点,便磨着林君去了,起初那日没有下雪,季远珩在船上感叹着游不逢时,天公有意成全,没过片刻便有细雪盖头。
      亏得林君有先见之明,备了油伞。季远珩撑着伞,两人没有耽误太久,便回了院子。
      可他身体到底是不争气,还是发了高热。
      这年冬至,他们没有循例去往延双参加城庆,阖家团圆的日子,本该煮上一锅热腾腾的饺子。季远珩醒来时,望向窗外,天色已黑。
      林君端着清粥汤药进屋,见他醒了,便道:“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先喝点粥吧。”
      “我不太饿。”
      “你听话,等下好吃药。”
      季远珩执拗道:“那我直接喝药便是。”
      “直接喝伤胃。”
      林君说着端过粥碗,舀起一勺,吹温又道:“我熬了两个时辰,给点面子。”
      季远珩只得退了一步,张口咽下道:“那等下我喝药得吃糖。”
      “你一向不怕苦的。”
      “我怕的。药太苦了,我想吃糖。”
      林君无奈道:“好。”
      喝过粥,林君依着季远珩的指挥,找来一个小青瓶。
      “你把糖藏药瓶里?”
      “怕你偷吃。”
      “我……”林君无语,又见季远珩大方分给他一粒道:“陪我吃吧。”
      林君不爱吃糖,便随手丢进嘴里咽了下去。
      季远珩见状自觉端起药碗,含着糖,喝了干净。
      过了片刻,枯坐无聊,季远珩便又说自己想练字。
      林君拧不过他,只得去搬来小桌,拿来笔墨。
      “阿君,你过来。”
      他这一声,喊得林君神魂一震,见他盘腿做好,无奈地脱靴上床,由着他揽在怀里。
      “还是你写吧,我看着就好。”
      林君坐在桌前,手里捏着笔,笔尖抬抬落落,半晌宣纸洁白如初。
      “我不知道写什么。”
      季远珩笑着从后抱拥着,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握住他擎笔的手,稳稳当当缓慢落笔。
      横竖撇捺,一笔一画,很是认真。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犯糊涂了,字也写成了倒插笔。
      林君眼前氤氲,一片朦胧不清。
      他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有些累了,便低了头。
      手自然也握不住了。
      林君浑身僵硬。
      良久,小心翼翼地带着他的手补上最后一笔。
      这一次,宣纸平整白净,字体俊秀,无须刻意修改。
      端端正正,映入眼帘,镌刻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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