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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象大厅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望序坐在休息区的软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却没有焦点。队友们关切的话语在耳边盘旋，却难以穿透她内心那层冰冷的、名为“决心”的铠甲。

　　岚的效率很高，不到半天时间，便整理出了一份清单——不是常规的团队副本，而是数个以高死亡率、极端环境、规则扭曲而闻名的单人或极小规模训练型副本。它们的名字就透着不祥：【锈蚀齿轮之心（残响模式）】、【哀恸回廊（深度沉浸）】、【寂静图书馆（禁书区挑战）】……

　　“队长，这些副本的危险性……”岚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即使是残响模式或特定挑战，对现在的你来说，也远超负荷。”

　　“我知道。”望序的声音平静，放下茶杯，站起身。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紫眸中的光芒却锐利得惊人，“正因为超出负荷，才有效果。”

　　她需要的就是在生死边缘挣扎，在规则崩坏中重塑。她需要习惯痛苦，习惯孤立无援，习惯在绝望中榨取每一分潜力。只有这样，才能追上那个背影，才能拥有不再成为“理由”的资格。

　　她没有选择最危险的【寂静图书馆禁书区】，那里与希让的力量关联太深，不确定性太大。她选择了【锈蚀齿轮之心（残响模式）】——一个规则相对“单纯”，以极致机械运转和冰冷逻辑著称的副本残响，适合用来锤炼灵魂韧性和规则适应性。

　　没有通知希让，也没有让队友跟随。望序独自一人，踏入了那个散发着机油与金属锈蚀气息的副本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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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送的眩晕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无处不在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闷的齿轮转动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一种……仿佛无数精密零件在超负荷运转时发出的、濒临崩溃的焦糊感。

　　望序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无比宽阔、看不到尽头的金属廊桥之上。廊桥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暗红色熔融金属的深渊，灼热的气浪蒸腾而上，将空气都扭曲。廊桥两侧，是无数巨大无比、锈迹斑斑、以各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相互啮合、疯狂转动的齿轮组。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每一次转动都带起强烈的规则涟漪，冲击着望序的感知。

　　这里的规则简单而粗暴——永恒运转，排斥一切“无序”与“脆弱”。

　　仅仅是站在这里，望序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粉碎机，那些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规则力量，如同无形的砂轮，反复打磨、撕扯着她的意识边缘。眉心的印记传来稳定的微凉，帮她抵御着最直接的规则侵蚀，却无法消除那种灵魂被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的痛苦。

　　她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充满金属碎屑的空气，强迫自己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不仅要抵抗规则的压力，还要躲避那些时不时从廊桥边缘或头顶突然探出的、带着锋利锯齿的巨型传送带或液压臂。这里的危险并非来自有意识的攻击，而是整个空间本身“运转”的一部分，冰冷，随机，致命。

　　她尝试调动“镜湖”去映照、适应这里的规则，却发现“镜湖”那偏向包容与映照的特性，在这种极致单一、强调“绝对秩序”的规则环境下，反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水滴试图融入滚烫的铁水，瞬间就会被蒸发、排斥。

　　“呃……”一次躲闪不及，她的手臂被一道突然扫过的能量余波擦过，没有流血，却传来灵魂被灼烧般的剧痛，手臂瞬间变得有些半透明。这里的规则伤害直接作用于灵魂本质！

　　望序咬紧牙关，没有停下。她不再试图去“理解”或“适应”这里的规则，而是开始学着像这里的齿轮一样——摒弃杂念，只专注于“运转”本身。

　　她将“镜湖”的力量内敛，不再向外映照，而是向内收缩，如同给灵魂覆盖上一层冰冷的、致密的金属镀层。她模仿着那些齿轮的运转频率，调整着自己的灵魂波动，试图让自己也变成这庞大机械中一个微不足道、却能够暂时存在的“零件”。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和违背本能的过程。她的意识在抗拒，属于“人”的情感在哀嚎，但那份想要变强的执念，压过了一切。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只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天。望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躲过了多少次致命的“故障”，她的灵魂变得麻木，却又在麻木中生出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坚韧。她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快要变成一个只会按照既定轨迹“运转”的零件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这片机械的冰冷秩序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熟悉到让她灵魂战栗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这片喧嚣的金属轰鸣中，极其突兀地荡漾开来。

　　是希让的混沌气息！

　　虽然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混杂在狂暴的规则乱流中，但望序绝不会认错！那微凉的、带着一丝独特甜香的本质，与她眉心的印记同源！

　　她猛地抬起头，紫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希让……在这里？她一直在看着？还是……只是无意间路过？

　　那缕波动一闪而逝，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但紧接着，前方廊桥一处极其复杂的齿轮交汇点，原本稳定（尽管疯狂）的运转节奏，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卡顿！虽然立刻就被更大的规则力量强行纠正，但那一瞬间的紊乱，如同精密钟表里混入了一粒沙子，格外刺眼。

　　是希让！她干扰了这里的规则！尽管可能只是无意识的情绪波动，或者是为了更清晰地“观察”而进行的微小试探，但在这片强调绝对秩序的环境里，这一点点来自“混沌”的扰动，如同黑夜里的灯塔！

　　为什么？

　　望序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混杂着希望、恐惧和尖锐酸涩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冰冷外壳。

　　她是在担心自己吗？还是……仅仅无法忍受失去对“所有物”的完全掌控，哪怕是在这种危险的训练中？

　　就在她心神激荡，内敛的“镜湖”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再次泛起涟漪，与周围冰冷的规则产生剧烈冲突的瞬间——

　　异变陡生！

　　因为她那一瞬间的灵魂不稳，加上之前希让无意（或有意）造成的规则卡顿，她前方那片最复杂的齿轮组，仿佛被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断裂般的刺耳尖啸！

　　数个巨大的、边缘带着锯齿的齿轮猛地脱离轨道，带着毁灭性的动能，如同失控的绞肉机，朝着望序所在的位置——狠狠地撞击、碾压过来！同时，廊桥本身也开始剧烈震动、扭曲，下方的熔岩深渊咆哮着，喷吐出灼热的气浪！

　　这不是普通的“故障”！这是规则层面小范围的崩坏！是被“混沌”扰动后，这片绝对秩序空间产生的激烈排异反应！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

　　望序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面对这远超她应对能力的规则崩坏，所有技巧和模仿都失去了意义。

　　就在那毁灭性的齿轮即将把她碾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咆哮的熔岩，那飞旋的齿轮，那扭曲的廊桥……一切都在她眼前凝固了。

　　不是真正的时空静止，而是……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深邃、带着一丝不耐烦怒意的混沌意志，强行介入了这片区域，将这一小片范围的规则，短暂地剥离出了“锈蚀齿轮之心”的体系！

　　望序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距离自己鼻尖不到一尺、凝固在半空中、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和死亡气息的巨大齿轮锯齿，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冰冷而庞大的意志，正如同无形的穹顶，笼罩着她，隔绝了外界的毁灭。是希让！她真的出手了！

　　没有现身，没有言语。

　　只有这无声的、霸道至极的干涉。

　　然后，在那凝固的景象中，望序看到，那片崩坏的齿轮组上空，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混沌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轻轻拂过那几个脱离轨道的齿轮。

　　下一刻，那些齿轮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连同它们所携带的毁灭性能量，一起被那缕混沌气息吞噬、抹除。

　　做完这一切，那缕混沌气息似乎顿了顿，然后，极其“嫌弃”地、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抖了抖，随即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那笼罩着她的混沌意志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时间恢复流动。

　　廊桥停止了震动，熔岩恢复了翻滚，其他齿轮依旧在疯狂运转，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崩坏从未发生过。只有望序面前空荡荡的一片，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混沌的微凉气息，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望序脱力地靠在依旧冰冷的金属廊桥栏杆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活下来了。

　　因为希让的插手。

　　这份“保护”，来得如此及时，如此强大，也如此……令人绝望。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虚无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上空，紫眸中充满了复杂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酸涩。

　　她知道了，希让一直在。或许从未离开过。

　　她的特训，她的挣扎，她的痛苦，她的决心……在对方眼中，或许依然只是一场需要被监控、必要时可以随时插手“修正”的……演出。

　　那份想要变强、想要平等站在一起的渴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酸涩，如同最烈的酒，灼烧着她的喉咙，她的心脏，她的灵魂。

　　她缓缓闭上眼，将那份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悲怆与无力感，死死地压回心底。

　　路，还要继续走。

　　哪怕明知头顶永远悬着那双冰冷的、掌控一切的眼睛。

　　哪怕这份“保护”，本身就是最深的禁锢。

　　她扶着栏杆，重新站直身体，抹去嘴角不知何时咬出的血迹，目光再次投向廊桥那看不到尽头的深处。

　　脚步，沉重而坚定地，再次迈出。

　　只是这一次，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满是玻璃碴的冰面上，带来钻心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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