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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尊位仙督
“千乐歌?哎这位兄台,你是千乐歌吗?”
“哎?这位姑娘,你认识千乐歌吗?千乐歌?”
“千乐歌?你是不是千乐歌啊?”
千乐歌站在正前方,和牧云站在一块,看了那胡子拉渣的人竖着一块颇大的木板,坐在地上,仿佛乞丐,但别的乞丐都是说行行好赏点钱之类的,他这嘴里,拿她名字当乞讨之词用了。
这是一座仿佛失落的村庄,山体掏空了用破烂木头搭着房屋,空气之中黄沙干燥,铜镜反射出昏黄的光线,洒在这长街上,昏沉肃杀。
头顶也不知是什么线串了什么灯,一派叮铃铃光怪陆离的闪,街上行人寥寥,个个都有一双猩红的眼,只是触及那抱着手闲散站在街口的墨衣青年身上,都很上道的绕着她们在走,颔首低眉仿佛友善的各做各的生意。
千乐歌面上带着一方银白的面具,看了那人半晌,才道:“这人看着毫无修为,竟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鬼侍手里逃走?”
牧云抱着手点头:“我也很好奇是为什么。而且逃走了又不走远,只走到鬼门关就开始到处问,谁是千乐歌。”
在黔灵山下待了一日,蚩锦得出子母蛊并未复生的结论,说要走一趟朔里古国看看情况,千乐歌一行人便离开了黔州。
本应是回月阁的,但牧云道冥府有个奇怪的人一直在寻她,初时只以为是个寻仇的或者疯子,几次三番被他从手里逃走,问他找她做什么,他也不答,只是被抓了又逃,逃出来了就坐在鬼门关的街上找人,又被鬼侍抓回去,抓回去了又逃出来找人,实在奇特,便让千乐歌同他一起回了冥府来探探这人的底。
山钎一行人便驱剑回了月阁。
这是个陌生的五官,以往从没见过。千乐歌走近,他举着那块木头板子,坐在地上,蓬头丐面,胡子拉渣抬头看她:“你是千乐歌吗?”
千乐歌负手而立:“我是。”
那人摆了摆手:“不是别挡我的路啊,这路挺宽你站到别的地方——嗯?”
他像是才回忆起她说的是,而不是和别人一样说的有毛病或者要来欺负他,便盯着她看了片刻,道:“你谁呀,我找千乐歌,你是千乐歌吗随便就答应,别妨碍我找人啊。”
千乐歌奇怪了下,他这模样,像是还真认识她,便道:“你认识她?”
那人杵着牌子:“不认识。”
千乐歌更奇怪了:“不认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那人又上下将她一打量,摸了摸下巴,道:“也是,你们现在流行戴面具了,这也看不出来。那你把面具取了我看看。”
这面具是牧云让戴的,虽然她也不知为什么要让她戴着,但牧云坚持,便戴着了。
闻言,千乐歌耐心随了他的心意,将那方面具摘了下来,还未说话,那人噌的站了起来,双眼散出精亮灼热的光,神色癫狂:“真是你!我可算找到你了!!!”
双手一伸,就要搭在她肩上来揽她,至中途,被一只苍白的手抵住头往后一推,推开了。
那人急急往后退了两步,侧头一看,墨衣青年拿着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手,站在女子身边,身量颇高,气质凌然,压迫性十足,漫不经心看他:“动手动脚可不是个好习惯。”
擦了手,他随意将女子拿在手里的面具接过,重新戴回了她面上。
千乐歌正奇怪这人还真能靠脸认到她,难道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但她没来得及认识他?便奇怪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人将那木牌子抗在肩上,目光将那青年扫了一遍,看着他那亲昵的动作,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他是你什么人?!”
千乐歌略皱着眉,对他这反应真是捉摸不透,奇怪道:“他是我什么人关你什么事,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那人神色几转,面色沉了些,丢了木板顷刻至她面前,就要来捏她的手腕。
一只冷硬的手掌止住了他动作,牧云居高临下看着他,擒着他的手,面色冷了些:“你是听不懂人话?”
那人皱着眉,挥袖就打开了他的手,要来抓千乐歌,牧云伸手和他对上,一招制住了他。
他面色惊异更甚:“这——怎可能在你这!?”
千乐歌看着他两打斗,这人确实没什么修为,在牧云手里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便道:“什么在他那儿?你到底是谁,找我什么事?”
那人神思几转,继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略屈指做了个类似画圆的动作。
千乐歌越看越奇怪,还未发问,身侧牧云身子一颤,放开了他,右手瞬间捂住了左眼。
他这动作又急又狠,好似要去挖眼,千乐歌心头一惊,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略扶住了他:“牧云!?!”
牧云紧皱着眉,面庞瞬间煞白,整个人都在轻颤,那双如繁星的眼溢出冰冷阴鸷的寒锋,左眼瞳仁里仿佛破裂的宝石,一寸寸碎裂,染上晶蓝的光幕。
被她止住了动作,他略咬牙,似很痛苦就要打开她,千乐歌心头一颤,提气接了他这动作,死死擒住了他的手将他抱住了:“牧云!”
这一切发生不过瞬息,周围的人好似都见到了这变故,抬着眼都望了过来。
千乐歌呼吸急了些,侧头看向那沉沉站在一侧的人,屈指祭出了山河剑,朝他射去,冷声:“你做了什么!!停手!”
那人偏头躲过,看着她环着他的动作,这才慢慢放下了手指,神色更阴沉了。
他一放下手,千乐歌便察觉自己抱着的人松懈了下来,她忙抬头去看。
青年呼吸渐渐稳下来,左眼里那蓝的妖异的光亮渐渐平息消亡,浮出他一贯漆黑如墨的瞳仁,他虚虚抬着手,略一眨眼,看清了千乐歌环着他的动作,神色滞了一下,忙反手扶住了她,视线在她身上扫视,声音有些沉了:“千歌,我,我伤你了?你有没有事?”
千乐歌看着他这模样,心头酸了酸,轻声道:“我没事。你自己事更大。”
牧云将她查了一遍,见确实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千歌没事就好。”
千乐歌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往后拽了拽,挡住了他,去看那面色沉沉的人,他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也像鸡窝,身上也没什么修为,活脱脱一个乞丐,却已让千乐歌警铃大作察觉到危险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刚刚对牧云做了什么?!”
那人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好半晌才道:“你爱他。”
千乐歌心头浮出恼意:“干你什么事!?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这才收回了目光,有些棘手的抓了抓那乱蓬蓬的头发,叹了口气:“你这幅样子,回不去了。”
千乐歌满心烦闷,他那么虚虚一抬手指,就能制住牧云的手法也让她心慌意乱,定了定神,祭出了山河剑,正要提剑而去,那人伸手止住了她:“我不想打架!罢,既你已动了凡心,回不去了,便不强求。你可知你父亲千鸩羽的尸身骨灰在何处?”
千乐歌冷冷道:“不知道。我要杀一个人的时候,对方都说,不想打架,你猜他最后打没打?”
便驱剑而去,很快和他对了起来。
那人愣了一下,确实没什么修为,不过两招就被她压着长剑横在脖颈之上了,他手堪堪制住了她剑锋,偏着头去躲,瞠目结舌:“你还真要杀我!?我做什么了?”
千乐歌执着剑,神色更冷:“你对牧云做什么了?!”
那人更愣,愣过之后浮出无奈:“只是确认些事情。好了!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你相好的不会有事!放开我!”
一只手扶住了她肩膀,牧云低缓的声音响起:“千歌,先听听他怎么说,他打不过你,后面再杀也是一样。”
那人表情变得难以言喻:“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能留我片刻活头。”
片刻之后,阎王殿头,森绿的磷火幽幽。
千乐歌坐在榻上,道:“黎辛,你说你是来寻千鸩羽的尸身的?你不知道已过了三四十载了吗,你现在才来寻,当时干嘛去了。”
那人洗干净了脸,胡子也刮了,头发拢上去倒是副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英俊面容,还是副很讨女子欢心的那类英俊,正摸着下巴在看坐在一侧看册子的牧云,闻言答:“我和你说过了,我们故土禁制颇多,要出来一趟很不容易,我找这个机会找了三十多年才找到啊。”
千乐歌抬眼看他:“哪里?”
那人紧皱着眉:“这是秘密,不能和你说。”
见千乐歌又要伸手招剑,他忙抬手,止住她的动作,道:“我是你爹同枝胞弟,你不叫我一声黎叔就罢,怎么动不动就要杀我!”
千乐歌简直只想冷笑:“前二十载我无亲无故,这些年亲戚倒愈发多了。你说是胞弟就是胞弟?你这毫无修为灵力,却一副不过双十的容貌,怎么证明?”
那人摸着下巴,视线从牧云身上挪开,看着她,理直气壮道:“你说容貌啊,我们故土也有能固龄驻颜的东西嘛,至于证明,我能认出你,岂不就是证明?”
千乐歌:“何解?”
黎辛道:“你同你父亲长得,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有八分像,我便是靠这个认出你的。”
古宸也说过她和她父亲长得相像,这人能不能信?
千乐歌慢慢给自己倒了杯茶,扯了扯嘴角:“这九州认识我,我不认识的人多了,你这番说辞,讨不了我的信任。”
黎辛五味杂陈看她:“那你想怎样。”
千乐歌放下茶杯:“方才你在确认什么事?说要带我回去的又是哪里,又为什么要带我回去,还有最关键的,你对牧云做的那个手势是什么用,为什么他会那样?”
黎辛唉了一声,撑着头又去看在一侧闲闲翻着册子的牧云:“你问题好多。”
见山河剑咻的一声在她手里转出森然的响声,他忙坐直了些,道:“但我都能回答,一五一十的回答。”
他清了清喉咙:“我要带你回去的,自然是我们故土,但是要进入这故土,需得无情无欲没有凡心,所以方见面,我只是想确认你还能不能回去。”
他又叹了口气,怅然若失:“至于你说的那个对你相好的手势,因为我们故土之中的人能使一种特别的力量,我在他身上感知到了,但他不是千乐歌,我只是确认那东西在他身上没有。”
难道是万象棍。
万象棍是千鸩羽法器,他所说的能使的特别的力量,是阴煞之气?
这样说,倒也说得通。牧云拿了万象棍,阴煞之气缠身,被他感知到了。
难怪他不出冥府,只留在鬼门关,是因为这里阴煞之气聚集,他便理顺当然的认为,她只会在这里,和阴煞之气一起。
千乐歌想罢,抬眼看他,道:“你从你的故土来,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你又怎么知道找我就能找到千鸩羽?既你说你们故土禁制颇多,出入困难,又怎么知道千鸩羽死了?”
黎辛摸着下巴,哎唷一声,似觉得很头疼:“你问题真的好多啊!这要怎么给你说,说了你或许不信,我们同枝胞胎之间,有某种感应,他死了我感知到了,也知道他还有个血脉在世上,叫千乐歌,这一切我无需问,就都知道。”
千乐歌看他的目光淡淡:“我看起来很好骗?”
黎辛又痛苦的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那你要怎样才能信我?”
千乐歌端坐在一侧,想了片刻,道:“信不信没多大差别,我不知道千鸩羽的尸身在哪儿,也不会跟你走,只要你不对牧云出手,你我不过陌生人,各走各路罢。不送。”
黎辛指了指自己,哀怨:“你让我走?我是你叔唉?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吗,我身无分文,每天都去街上找你,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你知道我有多惨吗!”
继而他摸了摸下巴,疑惑道:“现在外面已经不喊爹为爹了,是直呼其名了吗,你作为他的血脉,为什么不知道他的尸身在哪儿?”
千乐歌目不斜视喝茶:“我不知道,你若执意要找,倒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去灵台山,寻古宸老道,他或许知道。”
黎辛疑惑了许:“灵台山,那是哪儿?”而后看了看天色道,“这个时辰该用午膳了。”
牧云已一合册子,看着他,站了起来:“无常。”
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殿边,灰色长衫的男子垂首默立:“鬼座。”
黎辛对着他那目光,哎呀一声摆了摆手:“你这年轻人还颇有眼力见啊,不过不用特意照顾我,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的。”
牧云看着他,一扯嘴角:“撵出去。”
黎辛面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无常颔首,便朝他投去了目光:“是。”
黎辛看着那几个着黑裳熟悉的面容,颤颤巍巍伸出手:“我,我可是她叔!叔同父,你可想清楚了,啊,你这样对我,大逆不道,不会得到我的祝福的!”
牧云居高临下看着他:“撵远点,撵到沧源之外去。”
无常垂首:“是。”
■
吃罢饭,千乐歌蹲在这飞檐勾角,邪气森森的殿房顶,看着浮在黄沙之中灰白色的建筑。
身侧轻飘飘落上来一个人影,牧云坐在她旁边,一同看去:“千机鸟来信了。”
千乐歌双手捧着脸在发呆,闻言侧头去看他。
牧云手里握着个木质的小鸟,递给了她:“千歌要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千乐歌接了过来,抽出纸条一看,面色慢慢白了。
上面只有三个字:菩提尊。
在任光熹继任仙督之位以前,有一位仅靠一人之力便坐上仙督之位的人。
他的事情多来自于传闻,虽不过五十载,但仍是个说起来便令人心悸胆寒的角色,是个仙门百家都对其事其名忌讳莫深的人物。
在六十载前,万宗仙门十年一度的百花宴上,这位菩提尊翩然而至,使一把青铜古剑,了结了当时有九州最强之剑,剑圣之称的唐禾,扬言也要坐坐这仙门之首。
在场一百二十八个宗门,九十多位掌门宗主血溅当场,咽气之前连剑都未出。
杀遍仙门,而白衣飘然。
他突然出现,不知姓名,不知来历,生的眉眼慈悲含情,有颇多极端狂热崇拜如此伟力者,称之为菩提尊,还为他正名那死去的九十多位掌门都是作恶多端自私自利之辈。
他在仙督之位上坐了几年,最爱干让各门各派互相切磋拼杀的事,没两年似觉得没意思了,便就此消失了。
万宗仙门被打的破破烂烂,各个宗门掌门虽被杀害,但好歹山门弟子仍在,菩提尊虽消失但众人不知道他哪一天会突然发疯回来,仙督之位成众矢之的,没人敢当这出头鸟,剑魂宗任光熹便站了出来,挑起了重新整合仙门的责任。
其佩剑,虽过五十载,仍一直高居九州名剑榜首。
牧云看了她良久,伸手将那张纸从她手里拿了过来,张开手碎了,才握住了她的手:“现在也仅是猜测,很多事情尚未有定论。”
千乐歌笑了笑,嗯了一声,道:“怎么查出来的?”
牧云道:“玉符门被灭了门,人却没死。”
千乐歌一愣,回忆起那龙王村里青年癫狂的神色,她原本以为照那模样,不给全杀了剁碎了都不够他解恨的,结果没死?
牧云看着她这表情,语气有些沉了:“活着,但比死了更残忍。”
他道:“玉符门通天阁下,有一地宫,玉符门被灭之后,经常有哀嚎之声传出,但没人敢去看,月阁查上玉符门,在这地宫里,发现了许多水缸。”
千乐歌心头忆起那青年的血能长生的事情,面色有些不佳了:“是人?”
牧云略一颔首:“是人彘。他拿他的血喂了他们,又在水里加了盐,让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折磨之中,但又不会死去。”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摩挲:“玉符门掌门方仲秉因为生下来便脊骨有异,所以渴求长生,听闻他能站立习剑,是因为脊骨乃是青铜所制,而在那方仲秉的尸首上,也确实没有脊骨,所以猜测,菩提尊那把鼎鼎有名的青铜古剑,是这位太子殿下,拿他仇人的脊骨练的。虽各种时间面容描述都很吻合,但还尚没有确定的证据,证明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菩提尊。”
千乐歌听罢,忆起在龙王村的事情,反手握住了他手:“你接了他一剑,可看清他的剑?”
牧云摇了摇头:“未曾,我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千乐歌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那些事情,捏了捏他的手臂:“伤的很严重?”
牧云笑着抚开了她的手握住:“不严重,很快就养好了。”他顿了顿,“不过此人修为强劲确实称得上是千歌的对手。”
千乐歌愣了愣,挪开目光,小声道:“……牧云别说安慰话了,假若真对上他了,没什么胜算啊……”
牧云握住了她的手,定定道:“怎会,千歌就是很厉害,在我心里天下无敌。再则,你都未曾对上过他,怎会觉得自己没胜算?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老了,剑都拿不动了。”
千乐歌无可奈何又有些脸红的扯了扯嘴角,心里倒也平静了些,莞尔:“希望吧,现下情况不明,也不知他具体是什么路数,担心也多余。”
便握住他的手,翻来覆去捏了捏,看着他微笑道:“天也要黑了,该就寝了。”
牧云看着她那手指摩挲揉捏着自己的手掌,那方气定神闲含笑的表情滞了下,侧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道:“千歌若累了就去歇息罢,鬼门关那边还尚有些杂事——”
千乐歌看着他这副凝着表情,视线躲避偷偷撇她的模样,莞尔:“无妨,我可以等牧云回来。”
牧云拍了拍她的手,站了起来,歪着头视线闪烁:“没事,千歌累了,不必等我。”
千乐歌看着他背影极快隐入灰白建筑里,有些忍俊不禁弯了弯嘴角,也从房顶下来了。
方进院里,一个藏青色人影正鬼鬼祟祟趴在窗口往里张望。
千乐歌看了会儿,奇怪的走近:“黄医师——”
她话音没落,那人影像是见鬼了般面色惊恐啊的一声蹦开三尺远,定睛一看,是她,才扶着黑色的柱子在心有余悸的顺气,有些惊魂未定:“千阁主,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死我了。”
千乐歌负手看着他,无奈道:“你这做贼似的,谁来都会把你吓一跳吧。”
黄忠拍着胸口,表情松懈了下去,复而又凝了起来,视线在四周扫视。
千乐歌了然,道:“你在找牧云?他去鬼门关了,没在殿里。”
黄忠闻言,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放开了那柱子过来,又朝四周做贼似的张望了下,确认没人,才朝她伸出手:“好了千阁主,这么久了,你也学完了,东西还我吧。”
千乐歌目光闪烁了下,道:“我,我一时忘了放哪里了,你让我今日找找,找到了就给你送去。”
黄忠面色大变:“千阁主!你你你你,你在黔州时就这样说!还没找到吗?”
千乐歌有些心虚的挪开眼,她也不知道那册子去哪儿了,明明前一天她记得很清楚放在了床下,第二天醒来回屋一看,空空如也,她屋里只有牧云出入,便疑心是牧云拿走了,黄忠又怕他怕的要命,要让他知道是牧云拿走了,只怕要当场以头抢地耳。
便决定自己在牧云身边找一找,找到了还给他就是,谁知道一直没找着。
便含糊道:“东西太多了,我,我今天就找到。”
黄忠以手掩面,差点痛哭流涕了:“怎会无缘无故不见了!肯定是鬼座拿走了——”
他话音没落,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千乐歌便见着他仿佛变脸一般顷刻换上了严肃正经的神情,对她颔首道:“千阁主你这身体并未有什么大事,大抵是舟车劳累,所以觉得困倦,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便转头去看来人,原本是佯装惊讶,看清了来人,确实惊讶了:“无常大人?”
灰色长衫的人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表情一如既往平静:“黄忠?”
他看了看这门,又看了看这殿,召手唤了一队鬼侍来,道:“你偷偷摸摸翻进鬼座寝殿作甚?”
黄忠见着他这好似要让人来抓他的动作,忙不迭抬手:“我我我我是来给千阁主把脉的,你你别乱抓人!”
无常表情冷淡,明显不信:“把脉要翻墙?”
而后他像是想透了什么,面色古怪了些,冲千乐歌略恭敬的颔了颔首,看向他的目光悲悯:“你把主意打到——身上了?你也不怕鬼座知道了给你剁了。”
黄忠一愣,痛苦望天,简直有口难言,急得七窍生烟,只得抓住千乐歌的衣袖:“千阁主!千阁主!!你说句话啊,小的可是为了你——”
无常看着他那动作,目光惊了,继而漫上看死人般的惋惜:“你还敢碰她,和她这种语气说话?”
黄忠看着自己这动作,忙不迭往后退后了十多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啊!!”
千乐歌心神俱疲,忙抬手止住了他们这闹剧,道:“黄忠没有恶意,不必担心。”
一番云里雾里的解释之后,无常虽看着有些犹疑,但见千乐歌也为他担保,才让人退下了,召了侍女来:“千阁主该用晚膳了。”
千乐歌看着那一水的侍女,身穿紫色纱裙,面带轻纱遮住下半张脸,眼波流转,腰肢纤细,捧着琉璃盏从她眼前颔首低眉穿过,目不暇接。
看了半晌,她揉了揉眼睛,听到无常道:“后殿有一方汤池,有舒经活络,定气养神,疗伤养脉之功效,若千阁主有兴致,可以赏脸去泡泡。”
千乐歌诚恳点头:“好,多谢。”
无常颔首:“是属下之责。”
便无视黄忠那恳切的目光,将人带出去了:“便不打扰千阁主用膳。”
黄忠被人拉着,睁大眼目光火辣辣落在她脸上,口中无声:册子册子册子册子!
千乐歌当没看见,揉了揉脸,心虚的别开了头。
吃罢饭,千乐歌便来到那方汤池。
打眼一望,热气袅袅,还是个颇大的汤池,四周朱红色帷幔轻垂,还放了瓜果茶点。
再旁边放着一套叠的整齐的衣物,她拿起来看了看,款式约摸和自己身上这件大差不差,只是这是套靛青泛蓝绿的颜色,心道黔灵山下牧云给她的这身衣服果然是冥府拿的。
只不过,牧云贴心成这样,竟然连衣物都给她准备了,尺码还很合适。
千乐歌放下衣袍试了试水温,是秋日里有些发烫的温度。
便一阵宽衣解带,入了水。
埋入水里,一阵酥麻的喟叹,她解了发一面泡着一面在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没一会儿就被热气蒸的头脑发晕,身上发烫,迷迷糊糊困意来袭,便倚在一侧闭上了眼。
睡得浑身好似有了热汗,才有一双手将她捞了出来,冰凉的手指搭在她额上,似在查她体温,声音如磁:“怎么在这儿睡了?”
千乐歌脸有些舒适贴着他的手掌,喟出一口长长的热气,将自己埋进了他那有些冰凉的怀里。
翌日,她捂着有些昏痛的头,才浑浑噩噩醒了过来。
好似整个脑子都像一团浆糊,想事情都要花半天才能运转,她放下手,这才看清,自己这穿的是一件宽宽大大,墨色的寝衣。
鼻翼间都是冷冽的寒香,这是谁的衣服已无需多言,千乐歌呆了呆,回忆起昨日,自己好似被泡晕过去了,是牧云给她抱回来了?
她心头一愣,还未想明白,床沿的轻纱被人掀开了。
青年穿着一身墨衣,衣饰简单,倾长的身影坐在床边,月白的帐垂下来,将他显得黑白分明。
那头短发有些不羁的垂在鬓边,眉如墨,眼如星,红唇雪肤,眉宇间是叫人无法逼视的凌冽锋利,略扶住了她,皱眉:“头还晕吗?”
千乐歌呆了呆,揉着脑袋,嗫嚅道:“牧云?我,我——”
牧云勾唇一笑:“千歌昨日泡太久了,药效太大,冲的脑袋发晕,身上乏力都是正常的。”
千乐歌这才呐呐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自己这身黑色寝衣上,一想到这衣服是怎么到她身上的,就视线飘忽,脸颊发烫。
见千乐歌久久呆在一侧,没怎么打算要起的意思,牧云伸手像是退了人,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小的告退。”
黄忠。千乐歌的视线更飘忽了。
一直到牧云将她外袍细细理好,千乐歌都在忐忑的撇他,那册子到底在没在牧云那里,也没个准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给黄忠开脱一下,又疑心他其实不知道,这样说岂不不打自招,便咬着牙,七上八下的沉默。
牧云略垂着眼,嘴角有丝莫名的弧度,将她这种种表情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将衣带系好,顺了顺她搭在肩头的长发,才慢慢道:“千歌,在想什么?看起来很忧心的样子,不如说出来我替你分分忧?”
千乐歌心头咯噔一声,面上仍如常道:“没事。”顿了顿,她抬眼看了下他,心虚的一沾即走,“找黄忠来干什么?”
牧云嘴角起了一丝笑:“泡了那么久,自然是来看看你这身子有异否。”
他嘶了一声,双手抱胸,歪头看她:“难道千歌觉得,我找他,还有其他事?”
千乐歌简直不敢跟他对视,略挠了挠脸,心虚:“你,你找他有什么事,我,我怎么知道。”
牧云略一挑眉,嘴角的笑意愈发大了:“千歌,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很明显吗?”
千乐歌转过身,视线乱飘,低着头仿佛一个鹌鹑,嘴硬道:“有吗,没有吧?”
牧云轻笑了声,抱着手歪着头要去看她:“没有吗?”
千乐歌挠着脸,躲避,几次三番被他捉住,只好无奈出声:“……牧云,别闹我了。”
牧云又是一声轻笑,慢吞吞道:“千歌,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千乐歌面上又是一烫,咬了咬牙,视线闪躲,囫囵:“不准说话了。”
牧云了然一颔首,乖乖道:“又不准。好,不说了。”
千乐歌面上又是一烫,还未说话,门口有人敲了三下门,道:“鬼座,二殿从西北传了急信。”
等千乐歌从床上站起来,洗漱完毕,牧云便回来了。
不似他一贯闲适的表情,面上漫上正经,朝她伸出了手,眉眼冷峻道:“要再走一趟朔里古国了。”
他沉沉道:“那日在龙王村的那黑衣人寻到踪迹了。蚩锦也在那儿,她托二殿传来消息,说是——”
“那国师造出来征战的金甲鬼士复活了,正在朔里古国遗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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