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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旧语:温知夏忆昔,明心定归处
窗外的雪又落了起来,细碎的雪沫子打在听雪斋的纸窗上,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极了现代书房里,爷爷用毛笔扫过宣纸时落下的细屑。温知夏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攥着半块已经凉透的梅花酥——那是谢临舟今晨特意去临安城西的“馥香居”买的,知道她偏爱这种甜而不腻的点心,连包装用的油纸,都仔细印了缠枝莲纹。
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本摊开的《雪夜词》上,上下两卷终于合璧,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谢临舟母亲当年写给爷爷的信笺残片。前几日柳娘来送新收的古籍时,偶然见了这残片,笑着说“这笔迹我认得,是二十年前常给书坊寄诗稿的苏夫人”,温知夏才惊觉,原来她与谢临舟的相遇,早被爷爷与苏夫人的笔友情缘埋下了伏笔。
指尖轻轻拂过残片上“梅开雪落时,最忆故人心”的字迹,温知夏忽然想起第一次跟着爷爷学修书的场景。那时她才八岁,扎着羊角辫,蹲在爷爷的书房里,看着爷爷用细如牛毛的针,将一张碎裂的宋代书页一点点拼合。阳光透过木格窗,落在爷爷花白的鬓角上,他手里捏着镊子,语气慢悠悠的:“知夏你看,这古籍啊,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咱们修书的人,就是把珠子重新串起来的人。可不光是串书页,还要串起古人藏在字里行间的心意——你修好了它,说不定哪天,就有人借着这书,遇见该遇见的人,了了该了的缘。”
那时她似懂非懂,只觉得爷爷的话像老茶壶里泡出的茶,带着淡淡的陈香,却不明白“修缘”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穿越到南宋,遇见谢临舟,她才慢慢咂出味来。
初到临安的那个雪夜,她裹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裳,冻得指尖发紫,是谢临舟举着一盏青灯,站在听雪斋的柴门外,问她“姑娘既持有《雪夜词》,便是与在下有缘,若不嫌弃,不如暂且留下”;她对着襦裙的系带手足无措时,是阿竹笑着凑过来,手把手教她系双蝶结,还悄悄塞给她一块桂花糖;她想靠修复手艺立足,是柳娘将书坊里最难修的残卷交给她,说“我信姑娘的手艺,也信姑娘的为人”;就连谢临舟,明明自己还困在旧伤与过往的阴影里,却总在她想念现代时,默默在书房点两盏灯,陪她看《雪夜词》看到深夜,只说“若想家了,便跟我说说话,我听着”。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雪地里的炭火,一点点焐热了她那颗漂泊无依的心。她曾无数次对着星空发呆,想念现代的工作室,想念冰箱里的冰淇淋,想念爷爷留下的那台旧台灯——可每当她转身,看见谢临舟在庭院里修剪梅枝的背影,看见阿竹端来的热汤,看见柳娘送来的新墨,那些想念,就会被另一种更沉的情绪取代。
前几日在梅树下重读《雪夜词》时,书页忽然泛起微光,她清晰地感觉到时空的波动在拉扯她,仿佛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回到那个熟悉的现代。那一刻她是慌的,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谢临舟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手里还拿着一件给她缝补好的披风,眼神里没有挽留,只有淡淡的担忧,像是早就知道她有一天会离开。
后来她才发现,谢临舟悄悄在她的行囊里塞了干粮和暖炉,甚至还找沈砚要了一张详细的地图,标注了从临安到边境的路线——他从没想过要困住她,只想着让她若真要走,能走得安稳些。
“修书也是修缘啊……”温知夏轻声重复着爷爷的话,眼眶忽然热了。她想起现代的生活里,自己总是埋首在古籍堆里,日子过得像一杯白开水,平静却少了些温度;而在南宋的这些日子,有雪夜的青灯,有暖炉边的茶,有谢临舟眼底的温柔,有阿竹和柳娘的真心相待,这些日子像加了蜜的梅花茶,甜得能渗进心里。
她曾以为穿越是一场意外,是一场不得不走的困境,可现在才明白,或许这是爷爷说的“缘”——是《雪夜词》牵起的缘,是爷爷与苏夫人的笔友缘,更是她与谢临舟、与听雪斋、与临安的缘分。
指尖轻轻合上《雪夜词》,温知夏站起身,推开房门。雪还在下,谢临舟正站在庭院里,给那株老梅树裹草绳,防止枝干被冻坏。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棉袍,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像撒了一层细盐。
听见开门声,谢临舟回过头,看见温知夏,眼底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外面雪大,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温知夏走到他身边,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花,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谢临舟,我不想走了。”
谢临舟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爷爷说,修书是修缘,”温知夏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在现代修好了《雪夜词》,是为了遇见它藏着的缘;现在我遇见了你,遇见了阿竹,遇见了柳娘,这就是我的缘。比起现代的家,我更想留在这儿,留在有你的听雪斋,陪你看每一年的雪落梅开。”
雪还在落,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像是在为这场跨越时空的心意做见证。谢临舟看着温知夏眼底的认真,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他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披风裹住两人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风雪。
“好,”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带着雪后的清冽,也带着满心的温柔,“那我们就一起,在这儿守着听雪斋,守着这梅树,守着每一个雪夜的青灯。”
温知夏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梅香,忽然觉得,爷爷说的“归处”,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有爱的人在,有牵挂的事在,无论身处哪个时空,都是最好的归处。
桌案上的《雪夜词》静静躺着,书页间的梅纹笺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在为这对跨越时空的恋人,写下最温柔的注脚。而窗外的雪,还在无声地落着,将听雪斋的庭院,织成了一幅安静而温暖的雪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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