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月

　　马群耀和林祎凯跟大部队先飞到东北，明天只拍他们的一场戏，后天宣传片拍摄，任务并不重。团队把行李整理好大家都想出去走走，安哥提议说去看冰雕，所有人举手同意通过。
　　马群耀：等下要不要去看冰雕展？
　　他发邀请信息给林祎凯前问了团队，大家都没意见。
　　林祎凯：我问问我的工作人员。
　　于是二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坐着大巴去看冰雕乐园。
　　“今天大家就不要想着出素材拍照，就当是放松，所有的费用我们出。”马群耀拿着话筒想活跃气氛，底下的人边看手机边回应大方老板。
　　没办法，工作消息就必须马上回，都是紧急消息。
　　他叹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他跟林祎凯坐一块。
　　“去年我请团队去普吉岛玩，出海他们还带着电脑。”他的团队不能撂担子不干，他也不行。
　　“给他们加工资吧。”林祎凯在看邮件，这段时间每天待在剧组时长超过十二个小时，他的未读邮件爆满。
　　“你来过东北吗？”马群耀望着窗外雪景，厚雪覆盖绿意，宣告冬天的主权。
　　“小时候跟爸妈一起来过，只记得室外很冻耳朵冻手。”林祎凯把手机收起来，跟着马群耀一起侧头看向窗外。
　　一行人到达冰雕展，不到五点天已经黑透，人太多不适合一起走。林祎凯带着Eve和萌萌一起逛，偶尔看到喜欢的形状才舍得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照。而马群耀这边很热闹，安哥嘴碎，边走边说段子，惹得大伙边走边笑。
　　“小伙子，你是青年张仲梁吗？”几个阿姨观察林祎凯站在冰雕前拍照好一会，看到他停了才上前。
　　林祎凯想过会被认出来，没想到是阿姨先认出他的，点头回应：“是的。”
　　不过也不怪别人认不出，他没拍照之前全程戴着口罩和棒球帽。
　　《与梦行》播出好一阵子了，顶级拍摄、编剧团队，主演演技全员在线，各年龄层都被收割，同时期收视率断层第一。尤其是青年张仲梁与张父割袍断义断绝父子情，张仲梁、王煦和周先岭三人激烈场面被剪出来二创宣传；主演蒋瑞峰老师多是中年受众，演技有保障。
　　“你叫什么名啊？还演过什么别的作品不？”
　　“林祎凯，和陈澄演过《月挂羊角巷》。”这些阿姨都拿着手机对着他拍，但他的眼睛是看着阿姨说的。
　　“哎妈呀，你这小伙子看着比电视剧里水灵多了，演技也不错，阿姨能跟你合影不？”
　　Eve一直在旁边盯着，就是担心被要求合影，她想往前帮忙拒绝。
　　林祎凯比了一个不要过来的手势，全程微笑：“公司不让我私下合影，我只能偷偷跟阿姨们合影一张。”
　　“萌萌，拍完我们就撤，我看到有人注意到我们这边了。”Eve四下观望，来冰雕乐园还是年轻人居多。
　　“好，我问问看司机把车停在哪个门。”
　　速战速决，三个人合影完就溜了。
　　“那是马群耀吗？他怎么一个人？”萌萌指着前面的一个人，马群耀今天戴着一个黄色的针织帽，蛮显眼的。
　　“是。”林祎凯也认出来了，小跑几步追上，拍拍马群耀的肩膀。
　　“呼，吓死我了。”马群耀有点易惊吓体质，要不是看到是林祎凯，差点就拔腿而跑了。
　　“你怎么一个人？”安哥一向看马群耀看得很紧。
　　马群耀的手臂绕过林祎凯的肩膀，搭上，“被粉丝认出来了，一直跟着我，也差不多逛完了，安哥让我先溜出来。你呢？”
　　“差不多。”
　　“等会去吃东北菜，美食家，你最喜欢什么菜？”
　　跟在身后萌萌和Eve时不时看有没有可疑跟着她们的人，看到此场面萌萌举起手机拍了几张图，“Eve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Krit跟圈子里的人在戏外在一起是松弛的。”
　　Eve手遮住萌萌的镜头，提醒适可而止，“张灏想让他俩炒CP，我还没和Krit说。”
　　“啊？Krit肯定不会答应吧。”祎澄不染刚解绑呢。
　　“不只是答不答应的事情，萌萌，今年和明年可能上班会上得很辛苦。”Eve和林祎凯聊过今年上半年的行程，她以为他会生气会反抗，但都没有，似乎默认接受了。
　　重心从拍戏转移到录综艺，不仅要全国到处飞，还要紧盯网上的舆论，工作量无形间增加了很多。
　　八角亭的亭顶压了一尺厚的皑皑白雪，冰封的湖面上没有任何印迹，远景一拉，像是孤坐在苍茫无际上。
　　石桌旁边放着一个暖炉，肃天珏手里还揣着一个汤婆子。
　　肃天奇执黑棋，悬在空中迟迟未落子。
　　两人性格不同，但棋风出奇一致，心思缜密，行事大胆。
　　“我从母后那里听闻皇上有意更换肃天宇为太子。”肃天奇对皇上并没有父子亲情，记忆里只有幼时母后得宠时皇上会教他执笔写字。到后来，不过当他一个工具来差事，名义父子实际是君臣关系。
　　“大哥建功赫赫，敏贵妃到底吹了什么枕边风，灌了什么迷魂药，皇上愿得昏君之名也要力捧他的三儿子？”敏贵妃的手段高明，若不是皇后的娘家实力强，这皇后之位也坐不稳。
　　“打小就一直是这样不是吗？”肃天奇落子，棋局胶着，暂时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张素瓷聪明会用人、对大哥死心塌地，最重要的是她可以稳住大哥的口碑。”明月回京的任何举动都被肃天珏监视着，考验着，他们不用无用之人。
　　这盘棋下了很久，飞檐上的积雪开始往下滑落。
　　“感情是这个世间上最脆弱的东西，死心塌地和山盟海誓都只是一瞬间。”从残酷的皇宫长大的人怎么会相信真爱永远，肃天奇抬头，灰蒙的天空下着无尽的雪。
　　“加了权利的滋味就是无期限了。”他们这些人，不就是为了权利争得头破血流吗？
　　肃天珏每次落子极快，看肃天奇举棋不定，拿起酒杯，不饮，只是看着肃天奇严肃的神情。
　　其实胜负已定。
　　清脆的一声。
　　肃天珏跟雪一样白的脸笑着说：“我输了。”
　　“你让我了。”肃天奇盯着棋盘复盘。
　　两人碰杯，热酒入喉。
　　“大哥，你会赢的，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对立面。”肃天珏举起一旁的剑，“我最近跟逍遥楼新来的头牌学了舞剑，请大哥配合我吹一曲。”玉箫在佩剑的旁边。
　　大雪纷纷，肃天珏一袭青色，就像是碧湖里的精灵。
　　剑刃划破挡住视线的白茫，堆积在地上的雪跟着脚步一起跳跃。
　　剑萧配合得极好，曲终剑收。
　　剑插在冰面上，裂出几道冰缝，肃天珏喘着气，额头冒出热汗，没急着走回亭子。
　　隔空相望，他们之间愈发有兄弟默契。
　　肃天奇神采奕奕对肃天珏说：“今日大雪，大吉，收网。”
　　听到导演喊cut，马群耀和林祎凯相视，一起跑回屋里，他俩可冷死了，精益求精，这戏来来回回拍了有十次。
　　“这钱花得值，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把这段删了。”张导很满意，虽然在正片播出可能只有五分钟，但这五分钟预示肃天奇的人生新篇章要开启了。
　　质疑马群耀和林祎凯的关系不好的讨论帖越来越少，除了偶尔代拍发出来的路透图他们聊天、对戏的画面，还有就是豆瓣上关于他俩关系转变的分析，不过真粉丝少数，大多数都是职业账号。
　　风向是可以通过短暂的时间扭转的。
　　在他们两一起从上海出发去米兰时装周彻底破解了不合的言论。
　　马群耀穿着GI的新款look准备值机，粉丝们跟他保持距离聊天，这次来的人还不少。
　　“哥，你的剧快拍完了吗？感觉你拍了好久。”
　　“可能三月底才杀青。”《天奇记》真的拍了很久，周期太长，急需放假。
　　“今年回广州过年吗？”
　　“回。”
　　“你这次是和林祎凯一起飞米兰吗？”
　　马群耀装作没听到不回答，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他挑他想回答的回答。
　　“是林祎凯说你在后面，让我们拍你，我们才一窝蜂过来的。”
　　原来如此，林祎凯你这小子。
　　他在车上换衣服耽误了一会，两个竞品一块走也不太好，就商量一前一后进机场。
　　安哥仗着戴口罩偷笑了，手上拦人的动作没变，“大家别跟了，我们进去安检了。”
　　马群耀一进贵宾室就满场找人，在角落看到斯条慢理吃着饭林祎凯，坐下，“你怎么能说我在后面？”
　　“我又不用换衣服，黑衣黑裤拍我有什么好拍的？应该拍帅哥。”林祎凯头都没抬，把果盘推到马群耀前面。
　　一秒熄火。
　　落地米兰马尔彭萨机场，安哥看广告屏都是林祎凯，想起去年他们在戴高乐机场事件，转身，看到马群耀这人跟着萌萌和Eve一起给林祎凯拍照了。
　　儿大不中留啊。
　　他停下来回复工作消息，起飞之前的事情果然上热搜了。
　　#林祎凯说马群耀在后面
　　#林祎凯马群耀破不合传闻
　　一起在剧组工作差不多三个月，安哥觉得林祎凯人挺好的，只是他心里预设还没做足够。一开始他觉得马群耀就是个单纯的异性恋，不久前还对周梦珂有好感，而且林祎凯是一个会保持社交距离的人；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特别有默契，正式开拍基本两次以内就过，盘问马群耀才知道这两个人私底下偷偷在房间对戏；后来就是有意识的观察，马群耀对林祎凯有占有欲，林祎凯吃马群耀吃得死死的。
　　不知道马群耀什么时候会察觉到异样的感情？也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捅破这层纸？老父亲他还没做好准备呢，万一以后被拍到要做舆论公关，想想就头疼撂担子不干了。
　　出了机场两个团队就被各自的品牌方接走了。
　　三天八套新款两套高定，林祎凯稳稳霸占热搜，最后一天惯例跟着以前的模特同事去了夜店。这几天忙他都不知道马群耀还在不在米兰。
　　林祎凯：还在米兰吗？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马群耀：当然在，你发我地址。
　　“当然在”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林祎凯没细想，不停有人来和他打招呼，他都举杯回应。
　　马群耀赶来，以为是一家清吧，没想到进来震耳欲聋和刺眼闪烁的灯光，很多面孔他在秀场都看到过，好像记得林祎凯说过时装周结束后模特会约在酒吧放松。
　　眯着眼目光扫视桌子边的面庞，不停挤着人群寻找，终于看到被几个人围着的林祎凯。最后一个卷毛白男还和林祎凯做了贴面礼。
　　“你还挺受欢迎。”马群耀一落座就猛喝一大口酒。
　　“不正常吗？”
　　呵，再闷一口。
　　“你小口喝，隔壁是Gi的设计师，你来之前我就听到不少八卦了，年后他们要给你升title。”林祎凯扒拉马群耀的手。
　　“对不起，谢谢。”马群耀的态度大转变。
　　“这杯日出温情好喝，小口喝，后劲大。”林祎凯推过一杯黄橙色的鸡尾酒。
　　马群耀知道林祎凯爱喝酒，去到他酒店房间，餐桌上摆满各种酒，一大半都喝空了。
　　他第一次看到还有些震惊，怎么会有人早起打太极、下班后夜骑但是晚上又沉迷喝酒的。
　　“你工作都结束了吗？”代言人在时装周会比他忙很多，他所有的工作在上午都结束了。
　　“嗯，我明天就飞深圳回家过年了，你呢？”
　　你呢？这还能不生气吗？！
　　“当时订机票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我们可以一起回？”
　　没等林祎凯反应过来，台上的DJ拿起话筒说：“Happy Valentine's Day！”
　　全场跟着欢呼回应，大家还和身边的人亲吻拥抱。
　　表达爱意的场面总是容易感染，林祎凯并不觉得拥抱算是亲密的举动，他抱住马群耀，大声在马群耀的耳边说：“情人节快乐！”
　　这场面如何继续置气？
　　过完年回来林祎凯抓紧拍戏，紧赶着不休息，杀青时间还是比预计的晚了一周。导演特意安排肃天珏的最后一场戏是杀青戏，也命令禁止他俩提前对戏，说是眼泪不够流。
　　肃天奇登基后，第一次召见肃天珏到他的书房。从大雪到夏至，差不多半年。先帝突然暴毙，他作为太子要安抚民心，肃天宇叛乱夜袭皇宫，他早有预判日出前就歼灭叛军拿下肃天宇的人头。
　　这节气喝龙井最适宜，清凉提神、生津止渴。
　　肃天珏进门即跪，一叩首：“臣弟天珏叩见陛下。”
　　“私底下小七无需行礼，称朕为大哥便好。”
　　不知是不是天气变热的原因，肃天珏的气色要比往常好很多，他落座接过肃天奇递给他的茶。
　　“茶香馥郁，汤色嫩绿鲜亮，”先描述香气和汤色，紧接品尝滋味，“清爽鲜嫩，淡中见浓，龙井好茶。”
　　肃天珏知道此次召见并不是单纯为了品尝上等龙井，他等着肃天奇先开口。
　　“小七，有一件事朕一直想不明白，竹林刺杀之事为何你故意留下破绽引朕怀疑？”
　　他肃天奇对肃天珏百分百坦诚，可肃天珏不是。
　　肃天珏只懂几招防身招式，何时练就一招毙命的姿势？习武之人身体为何仍旧孱弱？明月的案子与他是否有关？
　　“大哥，这要从我们母后的故事说起。”
　　“在敏贵妃得恩宠前，父皇同时恩宠皇后和母后，我母后对后宫争宠无兴趣，只想潜心读书修养身心。”
　　“父皇多情而薄情，惹出女人的嫉妒心，只想一人得宠。”
　　“我母后一向身体安康，再次诊出喜脉父皇大喜大赏之后，半年内她跟腹中胎儿一同香消玉损。”
　　肃天珏看着肃天奇惊讶的表情，这皇后瞒了太多事。
　　“父皇知道下毒之人，愧对于我，又发现我琴棋书画的天赋，大力培养我。”
　　“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没料到我落水时，大哥你会经过。”
　　“小七，这…”肃天奇以为肃天珏只是命苦，没想到是他的母后造成的一切。
　　“皇后私底下总是叮嘱你要提防我，因为大哥你太信任我。”肃天珏笑了笑，得肃天奇信任和重任是很高兴的一件事。
　　话锋一转，肃天珏声音变得冰冷：“一国之君，就算是再亲近之人也不该完全信任，没有特例。”
　　“你可曾有辜负朕？”肃天奇不信。
　　肃天珏摇头，“我活下来的使命就是帮大哥上位。”
　　“只是大哥优柔寡断，良善为先，若我不制造纰漏，你也不会狠下心收网。”
　　“我收到肃天宇安排竹林刺杀的消息便从京城一路赶，一开始只是想救大哥，但把那些刺客一刀毙命后，我生出要你变得心狠手辣的念想。”
　　“我的身体是从母后去世才开始羸弱，而不是天生，宫中太医各种珍稀药材用在我身上都不见好转，因为我喝下的还有一半毒药。”
　　“这环境下，我必须得自保，只是身体底子差劲体力不济，只能一招致命。”
　　“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春狩会前我终于知道幕后之人都出自同一人。”
　　肃天奇心里一紧，他也知道了答案。
　　但肃天珏还是没说出那个名字，自顾自给自己倒杯茶，“说了好多，口干舌燥。”
　　清甘润泽，肃天珏表情舒展，“父皇该死，就应该在换太子之位前下手为强；肃天宇得父母宠爱还得雀蝶的心，只是太贪心，死得其所，顺势给他按上叛乱帽子。”
　　“大哥，已经没人挡你的前路。”
　　肃天珏的身子突然颤抖，手中的茶杯拿不住掉在地上的，湿了黄地龙纹宫毯。只能单手抓住桌子，稳住身子。
　　肃天奇神情慌乱，赶忙起身来到肃天珏的旁边，扶住。
　　“只是，未来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想要害你。”肃天珏说完这句，头一扭，鲜血从他的口腔里喷涌而出，彻底脏了宫毯。
　　这装饰装潢也该大换了。
　　“小七，你怎样？我召太医。”肃天奇努力不让肃天珏没了力气的身子瘫软下去。
　　“我是为了报答大哥的救命之恩才活到现在，最后一颗棋子落在了它应该在的位置。”肃天珏身体麻痹，难以呼吸。
　　像是过度服用彼岸花的症状。
　　“肃天珏，你稳住！”
　　肃天珏抓住肃天奇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来世愿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兄弟。”便倒在肃天奇的身上。
　　肃天奇的眼泪滴在了准备合上眼的肃天珏眼睛里。
　　“眼泪这里再来一条，小马你的眼泪掉慢点，等小林闭上眼了，眼泪滴在眼皮上，营造到最后皆不圆满的感觉。”导演走上前指导。
　　拍了二十一条，从白天到黄昏，从真心的眼泪到眼药水，马群耀的眼睛都红肿了，林祎凯控制身体的倒向百分百精准。
　　状态越来越差了。
　　“去抽根烟吗？”林祎凯也没了耐心，这滴眼泪就不能上特效么。
　　马群耀不会抽，但他现在也不想待在这了。
　　两个人出了门东拐西拐找到吸烟室，马群耀就纯坐着吸林祎凯的二手烟。都不说话，关于这场戏份，他们演得很好，只是眼泪太难控制了。
　　林祎凯八分钟吸完一根。
　　马群耀就吸二手烟吸了八分钟，薄雾缭绕，哭多挤不出的眼泪突然就涌出了眼眶，感觉上来了。
　　“不觉得臭吗？”
　　哭红的眼眸摇摇头。
　　林祎凯从手袖掏出清新喷雾，猛喷马群耀身上，用了大半瓶，才开始喷自己。
　　“好点没？回去了？”
　　眨眼点头，汪汪水眼。
　　显得肃天珏才是那个薄情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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