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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全
入秋后的第一场风,卷着落叶掠过侯府的飞檐。沈惊寒抱着刚理好的账册,站在二哥书房外,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笑声——是大哥难得松快的语气,正和二哥说着什么。
他叩了叩门,里面传来沈惊辞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时,正见沈惊澜拿着一本兵书,沈惊辞坐在旁边的软榻上,手里剥着橘子,两人凑在一起看一幅舆图,气氛竟是难得的缓和。
“大哥,二哥。”沈惊寒将账册放在案上,“上个月的账目理完了,有三处可疑的采买,已标出来了。”
沈惊辞抬眼,示意他过去。沈惊寒走近,见二哥拿起一个剥好的橘子递过来,指尖沾着橘络的白丝:“尝尝,江南新贡的。”
他接过橘子,指尖触到二哥微凉的指腹,心里微微一动。
“做得不错。”沈惊澜扫了眼账册上的标记,语气里带着赞许,“那三个管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沈惊寒想了想:“先不动声色,查清楚他们背后有没有人指使。二哥说,抓大放小。”
沈惊辞笑了,往大哥身边凑了凑:“你看,我教的徒弟,还算开窍吧?”
沈惊澜瞥了他一眼,嘴角却难得带了点笑意:“别教坏了。”
沈惊寒站在一旁,看着大哥二哥相处的模样,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从未见过大哥对谁露出这样的神色,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这样平静地站在两人身边,听他们说笑。
三日后,沈惊寒查出那三个管事果然是三王爷安插的眼线。
“胆子不小。”沈惊辞看着密报,手指在“三王爷”三个字上敲了敲,“看来,得给他点教训了。”
沈惊寒看着二哥眼底闪过的狠戾,心里竟没了往日的恐惧,反而问道:“二哥想怎么做?”
“你去办。”沈惊辞将一枚令牌扔给他,“调暗卫营的人,把那三个管事‘处理’干净,再把他们和王府往来的证据,匿名送到御史台。”
沈惊寒接住令牌,指尖沉甸甸的。这是二哥第一次将这么重要的事完全交给他。
“惊寒不会让二哥失望。”
夜里处理完管事,沈惊寒提着证据往御史台去,路过一条暗巷时,忽然冲出几个黑衣人,刀光直逼他面门——是三王爷的人,显然是来灭口的。
沈惊寒侧身避开,腰间短刀出鞘,动作比在暗卫营时更利落,却少了几分狠戾,多了几分沉稳。不过十招,黑衣人便尽数倒地。
他收刀入鞘,正想离开,却见巷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月白锦袍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二哥?”
沈惊辞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他毫发无伤的模样,忽然笑了:“看来,没白教你。”
“二哥怎么来了?”
“怕你应付不来。”沈惊辞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散,“毕竟,是第一次独当一面。”
沈惊寒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却很暖。他忽然明白,二哥或许一直都在暗处看着他,只是他从前从未察觉。
回到府中,沈惊澜正在正厅等他们。听了沈惊寒的回话,他点了点头:“做得好。”
御史台次日便上奏弹劾三王爷,虽没能扳倒他,却也让他元气大伤,收敛了不少。
那夜之后,沈惊辞渐渐将更多事交给他处理,从掌家理事到暗卫营的调度,甚至有时会让他参与商议对付三王爷的对策。
沈惊寒身上的伤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腕上握笔算账磨出的薄茧,和腰间短刀留下的痕迹。
这日雪后初晴,沈惊寒跟着大哥二哥在院中赏梅,沈惊澜忽然道:“过几日,陛下会在围场狩猎,三王爷也会去。”
沈惊辞折了枝梅花,插进瓶里:“正好,去猎点新鲜玩意儿。”
沈惊寒看着二哥含笑的眼睛,知道他说的“新鲜玩意儿”,指的是谁。
围场狩猎那日,阳光正好,雪地上映着金光。沈惊寒跟着大哥二哥立于校场,见三王爷骑着高头大马过来,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带着几分忌惮。
“沈三少爷今日气色不错。”三王爷皮笑肉不笑。
沈惊寒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
狩猎开始后,沈惊辞拍了拍他的肩:“去试试?听说你箭术不错。”
沈惊寒接过弓箭,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他没去追那些鹿群,反而朝着三王爷的方向追去——他知道,二哥想让他做什么。
在一片密林里,他追上了三王爷,对方正被一头受惊的黑熊围攻,护卫们手忙脚乱。
沈惊寒搭箭拉弓,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地射中黑熊的眼睛。黑熊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三王爷惊魂未定,看着他:“多谢沈三少爷。”
沈惊寒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淡:“王爷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围场里出人命,扰了陛下的兴致。”
他调转马头,正想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是三王爷的护卫放冷箭。
沈惊寒侧身避开,回头看时,却见一支箭已经到了三王爷面前,是二哥不知何时射来的,精准地穿透了那护卫的手腕。
沈惊辞骑着马从林中走出,笑容温润:“王爷的护卫,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在围场里行凶。”
三王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看着沈惊辞,又看了看沈惊寒,忽然明白了什么,讪讪地闭了嘴。
回去的路上,沈惊辞与他并辔而行,忽然道:“刚才为何不杀了他?”
“在围场里动手,会连累大哥。”沈惊寒道,“二哥教过我,做事要顾全大局。”
沈惊辞笑了,拍了拍他的背:“看来,真的长大了。”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从未分开过。
沈惊寒看着前方大哥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含笑的二哥,忽然觉得,这围场的风,竟比江南的雨还要暖。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跪着挨打的三弟了。
他是沈家的三少爷,是大哥可以托付的臂膀,是二哥能够信任的手足。
反抗?
那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他只想守着这个家,守着大哥和二哥,看每一年的梅花开,每一场的雪落下。
就像此刻,马蹄踏过雪地,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朝着侯府的方向,稳稳地延伸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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