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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事
【神谕降临第9天】
堤俄玛的天空已是朗日高悬。
正午的阳光洒在塔林家门外的巷子上,将这里笼罩在一片寂静而泛白的光线中。街道空无一人,空气仿佛凝滞。
塔林家的小院中,此刻却格外热闹。
老奶奶和另外几个在小酒馆中避难的平民坐在院中,处理好了带来的食物。
潘多拉和莱娅就地取材,将带回来的食物中取出了一份,准备了美味的午餐,端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坐下来吃点儿东西吧!”莱娅的脸色恢复了红润,精神很好,笑盈盈地召唤大家吃饭。
老奶奶连忙推辞,“这东西本来是分给你们的,我们也有分到的,怎么能吃你们的。我们略坐坐休息一下就回去了。”
莱娅一把拉住老奶奶坐下:“放心吧,我们饿不着的,你们帮我们干了半天活儿,怎么能饿着肚子回去,快别客气啦!”
潘多拉捧着另一只陶碗,坐在安心吮手指的小安的摇篮边,笑眯眯地看着。
老奶奶看看大伙儿,终于点点头说:“太不好意思了,我们回头也做点儿现成的再送过来吧,现在大伙儿就不客气啦。。。”大家都点点头坐下,小院中一派祥和与温暖。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踹开,木门歪斜一旁,几名赫拉克斯士兵闯了进来,身上的甲胄在阳光映射下发出冰冷的光。
“所有人都不许动!”
一个为首的军士一挥手,其他士兵立即上前将武器对准了院中众人。
那是人们口中如恶魔般的黑金长矛!黑金上仿佛附着寒气,将院中的暖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众人皆呆住了,没有人移动。那军士上上下下打量了所有人的相貌,看到了潘多拉的金发和碧绿眼眸,立刻指向她:“抓住她!”
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上去,一把扭住潘多拉的双手,不顾她挣扎,把她拉了过来。
莱娅一惊,立刻扑了上去:“你们不能抓她,她什么都没做,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我们接到线报,这里藏有炸毁破锋坊的重犯。”军士冷声道,一边让另一个士兵将莱娅拉开,“这个女人和线报里形容的罪犯之一特征相符,绝对不会错的——快点交待,另外两名嫌犯现在人在哪里?!”
最后这句他是对着潘多拉说的。潘多拉倔强地转过脸去,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
军士冷笑:“好,那就让你看看,不配合的下场!”
他手中的长矛递出,在潘多拉腿上轻轻一送,毫无阻碍的刺了一个口子,鲜血立时流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都颤抖起来。潘多拉是那样的美好善良,她理应受到最尊贵的对待,可在这群残暴的赫拉克斯人面前,尊严毫无价值,善良毫无用处,只有冰冷的暴力,蛮不讲理地将这美好摧毁。
莱娅此时已忘了害怕,胸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正要上前,摇篮里的小安仿佛感知了这一切,大声啼哭起来。
那军士正要继续逼问潘多拉,被这婴儿的啼哭打断,戾气陡生,拔回长矛,转身向小安的摇篮走去。
莱娅的眼睛睁大,瞳孔猛缩,心跳都停止了。
她只觉得那长矛以一种缓慢可怖的姿态向摇篮中啼哭的小安刺去。那一瞬间,小安柔软娇嫩的小脸变得异常清晰,清晰到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折射出的七彩光晕都历历可辨。
莱娅脑中一片空白,却看到自己自然而然地转过身躯,挡在小安的摇篮前,双手同时一把握在那黑金长矛上,那寒意一下子被无限放大,从指尖直接传送到身体。
她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低下头来,却看到那墨黑色带着青蓝光芒的锋利矛头,如穿过一块最软滑的黄油一般,穿过了自己的胸口,也一下子击碎了胸中郁结的怒火,势不可挡,无可挽回。
“不行。。。”莱娅轻声对自己说,“。。。不能让它穿过去。”
她陡然生出了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不甘,死死地抓着那黑金长矛寒意森森的杆身,阻挡它前进的势头。她眼前没有了长矛,没有了那军士残忍的面孔,却浮现了那天晚上那一小碗温暖的胡萝卜汤,和那宁静祥和的片刻。在那一刻,每个人似乎都有未来。
“不!”旁边的潘多拉痛彻心扉地嘶喊,奋力挣扎,仿佛要将整个人撕裂来冲破那士兵的钳制。她身上掉落出一个小巧的物件,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但没有人注意到。
大家全都看着那被长矛刺穿胸口的莱娅,是那么单薄,那么无力,在跋扈的黑金长矛面前不堪一击。更可怕的是,那长矛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众人都绝望地想到她身后的小安,势必将是下一个牺牲品。
可是莱娅并没有倒下,甚至没有移动。她的双手死死扣住长矛,关节已开始泛白,像钉子一样钉进矛杆。
她的身体在颤抖,血液开始从胸口流出,渐渐在脚下汇成一滩,但她仍然没有松手,如同石像般钉在原地。
那军士感觉到黑金长矛去势骤停,难以置信,手上继续加力。莱娅早已感受不到刺骨的寒意,那插在心口的长矛被胸中炽热的鲜血浸润,失去了原本的冰冷和威慑。胸中那被击碎的火焰又聚拢在一起,燃烧起来。
莱娅死死地盯着那军士冷酷的眼睛,胸中的火苗越来越旺,连眼眸都似乎燃烧起来。她露出了初遇潘多拉他们那晚那母狼般的眼神,那时是自卫和戒备,而现在——那眼眸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暴戾和嗜血——一种原始的令人胆寒的力量。
那军士曾数次在战场上靠着黑金长矛的坚硬和锋利击杀对手,早已习惯看见人在他面前毫无机会地倒下。但此刻,他握着黑金长矛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面前这个女人,胸口不停的洒下鲜血,可抓着矛杆的双手毫不松懈;而她的眼神,竟没有一丝求生和恐惧,和他在战场上遇到的那些男人死前的眼神完全不同。那几乎是不属于人类的眼神,是一头绝境中的母兽在最后一刻释放出的全部力量。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长矛变得如此沉重,他竟萌生了一丝奇怪的念头,想要抛下它,让自己的手腕轻松一点。这个念头是如此荒唐,他告诉自己,“长矛给我带来力量,而力量就是一切,不能放下。。。”
其余的士兵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可是连城墙都能刺穿的黑金长矛啊,别说一个女人的身体,就是一块石头挡着,也无法阻挡黑金长矛。这女人冲上去螳臂当车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对母子将无可避免地一起丧命在长矛之下。
可这个粗蛮有力的军士,竟然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定住了,难道这女人有什么异乎寻常的魔法?还是这幼嫩的婴儿有什么不同?
“母亲——!”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门口传来,塔林跌跌撞撞冲进院子,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杆仍插在母亲胸口的黑金长矛,和那令他血液几乎倒流的场面。
“不要!!”他冲上去,猛地扑向那名军士,双手死命地拉扯对方的手臂,“住手!住手啊!”
他微弱的力量并未撼动对方。
塔林的哭喊将院中众人从震惊中唤醒,这惨绝人寰的一幕让每个人的心都沸腾了。愤怒,悲痛,像星星之火遇风而燃,一下子席卷了小院中这看似毫无胜算的一方。那老奶奶拿起了身旁的拐杖,向那军士的头上打去,旁边的人们纷纷抄起瓦罐,竹篮,朝士兵们涌去,他们完全忘记了黑金长矛的存在。
看到群情激愤的人们,士兵们如梦初醒,纷纷拿起长矛开始自卫和回击。
我和普罗米修斯也在此时赶到了。厄庇墨透斯先我们一步送回塔林,此时已飞身入院,回头看到普罗米修斯,他顿了一下,听到普罗米修斯说:“先救人!”厄庇墨透斯点点头,几乎毫无停滞地将离他最近那根刺向老奶奶的长矛打飞,又攥住另一个冲上来的士兵的长矛,轻轻一甩,那人就飞出了院子,接着重拳一击,那钳住潘多拉的士兵立刻被击昏。
潘多拉获得了自由,踉跄了几步,奋力向莱娅和小安扑去。
此时的莱娅和小安,几乎全部浸透在鲜血中,莱娅眼眸中那燃烧的火苗正一点点熄灭,眼神也开始空洞起来,但她的身子仍严实的遮挡着小安,双手撑在胸前,用最后一丝意志抵抗着长矛。那军士的额头滴下汗来,恐惧已攫住他的心神,他无法向前,也不愿后退,在外人看来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好像经历了永恒。那是地狱般的永恒。
当厄庇墨透斯欺近身前将他击晕时,他竟然有一丝解脱的愉快,终于慢慢松开黑金长矛,倒在了莱娅身前的血泊之中。
潘多拉一把抱住了莱娅,让她轻轻的靠在自己身上,又急忙转头看小安。那黑金长矛已穿过莱娅的身体,露出了半个矛头,那矛尖直抵在小安的胸口,大量的鲜血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伤势,潘多拉的视线立刻被泪水模糊了,无助地向周围看去。
普罗米修斯一个箭步过来。他轻轻将矛头移开,双手托起小安,将他从血泊中小心翼翼地抱起,动作几乎不敢用力。
他解开小安胸口的衣扣,轻柔地将那厚实的婴儿衣服拨开,心跳几乎凝滞。
那件莱娅和潘多拉用大半个夜晚编入莱娅头发和藤蔓细丝织成的衣服,原本只是为了御寒,但现在,竟像是母爱织就的最后一道屏障。
拂去血迹的小安的胸口,小小的心脏跳动带来肌肤微微震动,吹弹可破。可那里竟然没有任何伤口,只有一处泛红的印记,是黑金长矛紧紧抵在上面留下的。
“小安没有受伤!”他喊出了声。
莱娅靠在潘多拉身上,眼神已经涣散,但听到这句话,她眼中闪过了最后的一丝光彩,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之前掉落的那个物事竟然开始发出红光,随即一阵古老的吟唱响起,那封印了三个谜语的魔盒竟在这时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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