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逢你

　　几人急急赶去前院，风枝被风氏弟子围着包扎，曹承宣还一脸不服气地站在一旁念叨，“谁叫他没本事，被误伤不是很正常？”
　　“曹承宣！你他妈嘀嘀咕咕什么呢？！”风吾飞上去就给了他一脚，曹承宣反应不及被撂倒在地，“那我给你这一脚也是你该挨的，不然你怎么没本事躲过去！啊？”说完他揪着曹承宣的领子左右开弓，拳拳到脸。杨程笑着跑过去，“风兄你要小心啊，我来帮你！”说完他加入了风吾。
　　曹氏其他弟子碍于风杨两人的武力不敢上前，只能看着他们师兄挨揍。
　　席子温看着几个风氏弟子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看看。”几个人急忙散开，他走过去蹲下来，风枝的眼睛被划到，但还好没伤到眼球，“没事，先去取凉开水冲净眼中的血吧。”“好！”几个小孩四散开去找材料。这时成家大少爷来了。
　　“怎么了？”
　　风吾和杨程结束了短暂的战斗，只留下鼻青脸肿的曹承宣和一地的鼻血。曹承宣就剩一口气也要告状，“是，是他俩打我！”
　　成大少爷看了一眼一旁满脸血的风枝，又看了一眼身着同样外袍的风吾，摇了摇头，“仙家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您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啊！？”
　　“啧啧，他还恶人先告状。”周围人看向曹承宣的眼神透露出鄙视。
　　“我听说影壁有所破损，便过来看看。”成大少爷终于注意到了玉石的异样，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怎么会这样……”
　　曹承宣又来劲了，他指着躲在一旁的紫衣小孩，“就是他，就是这个姓颜的！”
　　成大少爷旋即看向那名颜氏弟子。
　　“真的不是我！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碎了！”他一步步向后退，最后撞到了墙上。
　　成大少爷皱眉，“玉石是我祖父命人千里奔行才带来扬州的，我虽不懂玉石但这件事不是能轻易揭过的。还请颜氏仙师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
　　一个女人走出来做了一礼，“大少爷，正如那个姓曹的所言，未曾有一人见过此玉为何破损。颜恩清在此承诺，如果有任何事物指明此事是颜氏弟子所为，从今往后此人将会被剔除颜氏门生之列，颜氏也会对影壁做出赔偿。”
　　成大少爷的表情缓和了些，“好，众仙家作证，还望届时颜氏能说到做到。”
　　“等一下，成家的大少爷。”杨程叫住了他。
　　“仙师还有何事？”
　　“可否允我问上一问，此玉并非天然生在后面这块石头上，成家是从何处得到这块巨石又是如何将玉嵌在里面的呢？”
　　“此影壁从取石、镶嵌到雕刻均为师傅一人所为。既然仙师问了，稍后我会叫师傅来为各位解答。”说完成大少爷便离开了。
　　杨程摸着下巴感慨道，“这个师傅也着实是位精妙之人啊。”
　　随着成家人离开，聚在前院的人们也纷纷散去。没一会儿就剩下了他们三家和刚刚的颜恩清。她走过来向三人行了一礼，“多亏三位出手相助，颜某在此谢过。”
　　“谢就不必了，只不过你早上去哪里了？”风吾记得早上的时候只有几位颜氏弟子在前院，未曾看见颜恩清。
　　“晨时我去后山练剑，错过了。不过也有一个发现，可与诸位分享。”颜恩清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锦囊里面装着一块碎石，“此石与影壁材质相同，但据我所知扬州地处江流下游地势平坦，断不可能有坚石。”
　　“难道这块石头不是取自本地？”
　　“很有可能。”
　　“无妨，等师傅来了一问便知。只是这块碎石为何会出现在后山上？这么大一块总不能是自己长腿跑出来的吧。”杨程不解道。
　　“这么麻烦，我看干脆把破坏影壁即可。”
　　四个人面面相觑。
　　颜恩清道，“目前只是破损一角，尚无大碍，倘若整面破坏恐怕那块玉也不能完好。”
　　“颜前辈，这块石头可否借我一用。”许久未说话的席子温出声。
　　颜恩清将石头递了过来，席子温贴了一张火符在上面，石头表面开始剧烈燃烧，。
　　“哇哦，孟兄驭火之术真是愈发纯熟了。”杨程看着席子温手心燃着的石头由心赞叹道。
　　“杨兄过谦了。”席子温下意识回复，两句话的时间火已经灭了，但石头似乎没什么变化，连一点火烧的痕迹都没有重量也没有减轻。
　　“抱歉，看样子他不怕火。”席子温将石头交还颜恩清。
　　“既然在石头上看不出什么，不如还是从别的地方下手吧？”
　　颜恩清收回石头，“你说得对，那我们分头行动吧。”
　　风晔跟着席子温向城中走去，两人决定去城里打听下最近有何怪事。席子温年幼时也曾随着母亲坐着马车来扬州的余府玩过，如今十载，城中早已物是人非。去余府的路他已经不甚记得，只隐约有一个方向。
　　“风晔，且随我去城东看看吧。”
　　“好。”
　　两人衣着不凡，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注意。
　　“哎呀，两位小仙长，江南来的荔枝尝尝吗？新鲜呢。”裹着头巾的大婶向着两人吆喝道。
　　“荔枝？”风晔停了下来，“好久没吃了，师兄要不买些？”
　　“嗯？”席子温停了下来，荔枝他知道，只是小时候买来吃他剥得手疼就不愿吃了，后来再怎么哄他也不吃了。蜀州平日见不到，荔枝的味道也忘得差不多了，“那就买些吧。”
　　风晔兴致勃勃地蹲在摊子旁挑荔枝。
　　几个路人路过凑过来，“敢问你们是仙门世家吗？”
　　“世家算不上，除妖驱邪却是可以的。”
　　“师兄你就别谦虚了，八岁御剑，九岁除祟，十三岁驭火，十五岁就能砍下巨蟒的头，我还不知道你明年能干什么呢？”
　　席子温将剑柄敲了一下风晔的脑袋，“多嘴。”
　　众人听闻如逢大赦，“太好了，你们快去城东看看吧，大家都说是…那里闹鬼呢。”
　　“那里是哪里？”
　　一路上席子温从路人口中了解到，从两个月前开始城里就一直闹鬼，鬼则是什么模样的都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嘴里说着还我命来就往人身上扑。虽然没出人命，但搞得人心惶惶，竟没人想起找人来看看。大家一致认为是十年前余府被烧死的人的魂魄回来了。
　　再次踏入余府，门上的牌匾早已被烟熏被雨打得看不清字，能感觉到里面死气沉沉。
　　风晔刚想进去，席子温拦住了他，“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看着，一个人都不能进去。”
　　“师兄……”席子温没给风晔反驳的机会，一脚迈了进去。
　　意料之外，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雨后土壤的味道。席子温有些害怕了，他害怕看到亲人的尸骸堆在那里，就像寻常杂物一样。不应该是那样的，可是没有人替他们收尸，唯一一个能做到的人，十年后才回来。席子温指尖发白，他突然被什么绊到，踉跄了一下——是一块碎瓷片。
　　透过这个瓷片，他好像能看到一群人在院落之间哄抢着那些值钱的东西。碎了也没关系，还可以拿别的。席子温木然地抬脚向里面走去，为了搬运方便，他们把门槛都砍碎了，甚至连木头渣子都看不见了，应该被拾荒人什么的捡走了。
　　走到前厅，外祖母最喜欢的红木椅也早就不翼而飞了，地上还剩下些硌脚的渣子。越往里走，席子温越害怕，害怕什么都看不到又害怕看见什么。但是最绝望的是，哪怕他走到了偏院还没有看到尸骨，哪怕是一地的土。地上干净的好像新盖的院落。
　　啪嗒。残破的房檐上掉下来一滴雨水，落在偏安一隅的叶瓣上。
　　席子温扶着门框又回到了前厅，这是整个余府的正中间。他摘下帷帽从怀里掏出了朱砂，跪在地上开始做他练习过上百遍的事——画招魂阵。画完，他站在阵眼上抽出了渡天，剑光一闪，血口子如泉眼般涌出大股的鲜血，血顺着剑身倾倒在阵上，黑色的剑身瞬间被染红。席子温扶着剑念出招魂咒，可无论他念多少遍，法阵都没有反应。
　　哐当——
　　念到第二十遍的时候，席子温没站稳跪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招不回来！！那么多条人命，为什么没有怨气！为什么找不回来了为什么找不回来了……婆婆，你们在哪儿……”
　　地上朱砂、血液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空荡的前厅回荡着席子温凄厉的哭声。
　　未时，他走出了余府，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淌血。
　　“师兄，你出来了！怎么……啊！你的胳膊！”风晔迅速扯下一块布把席子温的包了起来，他注意到席子温不太对劲，“……师兄，招魂怎么样了？”
　　“……一个都没有。”
　　“怎么会？”风晔刚想再说点什么，看着席子温的样子便没有再说下去，“那我们先回去吧，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嗯。”
　　回成府时，很多人在前院，看到席子温身上的血迹，俱是一惊。
　　杨程第一个看到大惊赶忙上来扶他，“子温！”
　　席子温失血过多，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一副濒死的样子，“我现在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好好。”杨程背着席子温往里面走。
　　风吾严肃道，“风晔，这到底怎么回事？”
　　风晔便把在城中遇到求助，前辈一个人进府，招魂无用的事都说了出来。
　　“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进去！”
　　“我和师兄两人行动的时候这样分配也正常吧，你有什么说的！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师兄他这次怎么会用这么多……”
　　“你就这样跟你兄长说话？！”
　　“好了好了！”杨程从里面走出来关上了门，“伤患还没说什么，你们倒是吵起来了。行了行了，安静一些。”杨程一个胳膊揽着风吾一个胳膊揽着风晔把他俩夹了出去，“我们聊聊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好吗？”
　　风晔又把那些事在两个人面前详细说了一遍。
　　“既然孟兄说了招不到那便是真的招不到了。”
　　“为何这么说？”
　　“余府之事人尽皆知，全府上下那么多人全都被一夜之间烧死，不可能没有一点怨气，若说招不到只能说有人使了一些手段，把他们困在了哪里或对尸体做了什么。更何况孟兄拜自孟仙首门下，招魂能力放眼整个大乐无出孟氏其右者，他在招魂的学习上又是个勤勉的，有就不可能招不出来。”
　　“不愧是孟兄，果然卓尔不群。”
　　“哼哼，比风云宗的弟子厉害吧？”风晔嘚瑟的很。
　　颜恩清踏着门槛进来，“听闻子温受了重伤？”
　　“他当时恐怕是想以一己之力把余府的魂魄都招出来。”
　　“……他太逞强了。”颜恩清坐了下来，“就算是孟仙首的招魂术也惯没有一人招出百人的可能，除非他不要命了。”她顿了顿，“对了，我又去山上转了一圈，没有再看到同种石头，或许这块是被什么体型较大的畜牲带到山上的。你们如何？”
　　风吾叹了口气，“我去过成府的新宅了，新宅的门高和旧宅一样，不可能抬不进去的。新宅里面也没有什么问题，不像有邪祟的样子。”
　　几人齐齐看向杨程，杨程扇了扇扇子，“我这边只有一点进展，比你们好一点吧。”
　　三个时辰前。
　　“师傅，您终于来了。”杨程在三伙人走后等了约半个时辰才等来了雕石师傅。
　　师傅抱歉地笑笑，“我家在山后面，走小路过来也要费些时间，劳仙师久等了。”
　　“不劳不劳。”杨程让开凳子，“您来坐吧。”
　　两人推就了一会儿，师傅最终被杨程按在了凳子上。
　　“是这样的，成老爷新宅要一面影壁，他找到我让我去找做影壁的材料。我知道老爷喜欢孔雀石，就去了幽州，采石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一块方方正正大小刚好够做影壁的岩石就一起带了回来。本来那块石头还算好刻，可是不知为何越来越硬，到后面已经完全凿不动了。我不得不切去一半的玉石来迎合石头的部分，还好足够大，也足够雕神像。”
　　“这个神像的形象是你自己刻成那样的，还是？”
　　“这当然是看主家怎么要求，老爷和我说要三头六臂的菩萨，但是还加了些别的，最后就成了这样。”
　　杨程摸了摸下巴，“那这个玉石什么时候嵌进去的？”
　　“大约两个月前，雕完是半个月前。”
　　“这半个月时间影壁一直没什么事吗？”
　　师傅点点头，“除了搬不进新府，一直没什么问题。”
　　“那它这段时间被放在哪里？”
　　“一直就在旧宅这里。”
　　风吾眯起眼睛，“按他这么说，本来这块石头没什么事，是我们来了才碎的？而且后山上的石头或许是他掉的。”
　　“看样子是的。”
　　“不一定，或许跟他有关，也或许跟别的有关。要想确认就要排除其他可能。”
　　风杨两人认可地点了点头。杨程开口，“而且孟兄那边并非毫无进展，余府闹鬼却没鬼的事情也或许与这有关。”
　　“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嗯。”
　　待颜恩清和风吾走后，杨程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风晔站在一旁干巴巴地杵着。
　　“你师兄从余府出来时怎么样？”
　　“……不太好。”风晔手指搓着碧华的剑穗，“而且师兄在里面的时候我还听到几声很大的声响，我也没问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程看着小孩内疚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你师兄又没怪你，你不要太自责。眼下把他照顾好比较重要。”杨程走过来拍拍风晔的肩膀，“有这样一个师兄，你要好好加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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