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

　　预备铃打响，物理老师已经站上讲台。
　　余偌迈着麻木的步子回了座位。

　　夏遥飞看他脸上的忧郁要凝成实质：“怎么了兄弟？被范莹骂了？”
　　余偌轻微摇头。

　　夏逸飞大咧咧的往后一靠：“没事，你看我不也整天被骂？兄弟陪你。”
　　余偌勉强冲他笑了一下，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侧过半边身子：“你干嘛？”
　　男生没说话，余偌的掌心摸到光滑坚硬的触感，下意识抓住那个东西。

　　他抽回手，借着教室的灯看清了——
　　一个玻璃罐。
　　里面像是塞满了什么，分量不轻。

　　余偌旋开盖子，一颗糖掉了出来。
　　他认出了是之前在李宇轩请客时川菜馆，自己在前台吃的薄荷糖。

　　随着他的手抖动，越来越多的糖像下雨一样扑簌簌的落在腿上。
　　整整一大罐满满当当全是薄荷糖，五颜六色的十分壮观。

　　“给我的？”余偌莫名愉悦，他确实对那天的糖念念不忘。
　　“嗯，买多了。”苏聿撑着下巴，指尖捻着一块白色包装的糖。

　　余偌没多想，郁闷的心情放晴了许多，泄愤似的剥开好几块薄荷糖一股脑塞进嘴里。

　　晚休期间，学生三三两两前去食堂。
　　余偌窝在座位里，懒洋洋的刷手机。

　　教室里没开灯，余偌身形小，几乎和阴影融在了一起，以至于一行女生走过来时完全没注意到有人。

　　是白羽安甜软的声音，听起来很纠结：“哎呀…你们别闹了，快帮我想想。”
　　“哼哼。”同行的女生挽着她的手臂，“你去问问他不就行了？”

　　白羽安沮丧的垂着头：“不行，绝对不行。生日礼物这种东西，要有神秘感。而且他也不可能告诉我呀！”

　　“烦死了，送苏聿什么才好…”

　　生日礼物？
　　余偌听到她们的对话，手指动动调出苏聿的企鹅账号资料卡。

　　简洁的背景下，生日栏里清楚的显示着。
　　10月20日，下周二。

　　想到刚才那罐满到要溢出的薄荷糖，余偌手指悬在手机上空犹豫几秒，点进某个购物软件。

　　看了十多分钟，他都快把屏幕划出火星了。
　　剃须刀？苏聿貌似没胡子。
　　键帽？他好像也不怎么打游戏。
　　公主裙？......疯了疯了。

　　余偌淘汰了十多种礼物，烦闷的扣上手 机。
　　“咚”的一声轻响，伴随着莹白灯光倾泻而 下。

　　“这怎么不开…灯？！”女生愣住，手还按在开关上。
　　余偌僵硬的和她们四目相对，点点头。

　　“我睡着了，你们继续。”
　　“…好。”白羽安咬着下唇，示意女生把灯关了，几个人又退出了教室。

　　周末一大清早，余偌站在别墅大门前拿着手机发微信。
　　他实在不会给人挑礼物，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Ry：出来，找你有事，我家门口。
　　男生没回，五分钟后，苏聿依旧一身黑的出现在余偌家门前的行道上。

　　余偌扫了几眼他身上不同形状的logo，每件的品牌都不一样。
　　这人怎么这么多黑衣服。

　　苏聿神情淡淡：“什么事？”
　　余偌打了一辆车，抬脚走到他面前：“跟我来。”
　　苏聿不明所以，随着他上了车。

　　出租车停在市中心商厦的广场前。
　　正值周末，商厦的人群络绎不绝。

　　余偌带着男生走进一家男装店。
　　店员递过来好几套衣服，余偌拖着下巴打量了好一会，觉得还没他身上那套好看。

　　苏聿拒绝店员再次送过来的衣服，拽了拽余偌的衣摆：“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余偌狐疑的瞟他一眼：“看不出来吗？”
　　苏聿：“？”

　　附近几家服装店款式都太老旧，余偌决定采取由高到低战术，拉着苏聿坐电梯到商厦最顶层。

　　顶层有一个电玩城，五光十色的LED灯随着摇滚乐的节拍不停变换颜色。
　　余偌路过一台游戏机时，机器旁的小孩正在哇哇大哭。

　　“呜哇哇…我不走…”
　　小孩的妈妈在一旁束手无策，低声劝慰。

　　余偌刹住脚步，复又折返。
　　什么游戏把小孩难成这样。

　　他撑着膝盖，观察了一会儿游戏机。
　　机器采取的是积分制，积分累积到一定数目 时可以兑换电玩城提供的奖品。

　　游戏机的液晶屏上蹦着几只猪，一旁挂了把SK12高仿玩具枪，体积和实物达到一比一的还原度。

　　余偌瞄了眼抽噎的小孩。
　　这么点儿大，拿不动枪也正常。

　　余偌直起身，打算去买点游戏币。
　　一转头，苏聿端着一个小塑料筐，银色的游戏币堆成山，“哗啦啦”的闪耀着金属光泽。

　　余偌盯着那座“银山”看了两秒：“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分钟前。”苏幸将塑料筐放在他手里，抬了抬下巴，“看你一直盯着。”

　　“……”余偌捧着沉甸甸的塑料筐，在小孩泪眼婆娑的注视下，机械的捏了五个游戏币投进机器。

　　“当当”的音乐猝然响起，屏幕上的猪发出娇媚的声音：“打猪游戏现在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

　　余偌尬在原地，提线木偶似的架起高仿真玩具枪。

　　粉红的猪逃窜的很快，子弹却像自动定位它们了一般，“砰砰”几声游戏音效过后，金灿灿的100分跳了出来。
　　“Good Job！”

　　余偌手还按在扳机处，眨巴着眼睛在心里吐槽。
　　居然这么简单。

　　一局游戏只有三分钟，奈何苏聿买的游戏币太多，余偌射猪的手法越发娴熟，逐渐玩上了瘾。

　　小孩泪珠还挂在嘴边，目瞪口呆，满脸崇拜 的看着他的操作。
　　一小时后，积分被刷到了历史最高记录。

　　余偌把空了的塑料筐在手里掂了掂，骄傲的欣赏着闪的人眼瞎的分数。
　　苏聿接过他手上的塑料筐，挑着眉：“我再去买？”

　　“不用不用，够了。”余偌轻点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孩的鼻子，“小朋友，过来。”
　　小孩好奇的跟过去。

　　余偌向电玩城的前台工作人员报了机器的号码查询积分。
　　他略显得意的单手掐腰：“可以兑换奖品吗？”

　　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可以的，先生。”
　　余偌看着他走向身后的柜子，拿了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递给自己。

　　一个通体黑色如煤炭的吉娃娃布偶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吐着黑色的舌头和他大眼瞪小眼。

　　余偌懵了，不可置信道：“奖品是这个…？！”
　　工作人员微笑着，礼貌的回复：“是的，先生，本电玩城只提供这一种奖品。”
　　余偌手指哆嗦，想不通这小孩为什么这么想要这布偶：“…给你？”

　　小孩扁了扁嘴，全然忘记方才这位大哥哥的炫技，不掩嫌弃的看了吉娃娃一眼，转身跑了：“好丑，不要。”

　　“……”
　　“我要。”苏聿散漫的站在一旁，伸手抓住玩偶的脖子。

　　余偌松了手，看见对方单手将黑色吉娃娃布偶握住，愣了愣：“你确定？”
　　对方淡淡的“嗯”了一声。

　　余偌有些奇怪，但毕竟个人审美不同。他动动腿向电玩城外走：“不玩了，走吧。”
　　苏聿拽拽他的衣服：“你要去哪？”

　　真是笨死了。
　　余偌忍不住回头：“给你买生日礼物啊！”
　　男生压住嘴角的笑意，扬了扬手中的布偶：“这个就行。”

　　余偌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可是这个太丑了，而且…”
　　“没关系。”苏聿扬着眉毛，淡漠的声音缓缓道，“我喜欢。”

　　两人没走远，电玩城摇滚乐的音乐清晰可闻，余偌的心跳频率渐渐和劲爆的鼓点重合。

　　半晌，他一字一句道：“苏聿，我很欣赏你的审美和品位。”
　　苏聿：“……谢谢。”

　　寿星没意见，余偌也不好再说什么。

　　星期二一早，五班的教室门口聚着三四个女生。
　　余偌装作没看见，拽紧了书包低头走过去。

　　一个女生眼睛一亮，上前拦住他：“同学，帮个忙好吗？”
　　余偌没溜成：“我不方...”

　　“拜托了。”女生将精美的手提袋强行塞进他手里，“请帮我送给苏聿同学，谢谢你。”
　　其余的女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股脑的将礼物全都交给他。

　　余偌来不及拒绝，捧着大包小裹走到罪魁祸首的座位前。
　　苏聿像没事人一样，表情淡漠的做习题。

　　余偌用那些手提袋盖住了他的题册。
　　男生抬起头：“什么？”
　　“生日礼物。”余偌指指门外不停向这里观望的姑娘们，“送你的。”

　　苏聿冷漠的朝那群姑娘瞥了一眼，拎着礼物出去了。
　　余偌看见女生们眼睛里闪着悸动，随即教室门被人一把关上。
　　……切。

　　三分钟后，苏聿两手空空的走了回来。
　　余偌视线一直没离开他，假装不经意问：“东西呢？”

　　男生回视过来：“物归原主。”
　　“怎么，过生日不收礼物？”余偌扯了扯嘴角，“多不好。”

　　苏聿合上习题册：“收了。”
　　余偌猛地想起那只头大身子小的吉娃娃布偶。

　　身后传来男生清冷的声音：“有一个就行。”
　　“......随便你。”
　　余偌揉了把泛起红晕的耳尖，小声嘀咕。

　　课间，白羽安站在走廊，双手背在身后。
　　看见余偌，她很轻的出声叫住他：“余偌同学。”

　　余偌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白羽安捧出一个包装称得上华丽的盒子，紧张的咬着下嘴唇：“请帮我...”

　　“对不起，”余偌双手垂在两侧，“我可能帮不了你。”
　　“为什么？”百羽安残存的一丝期待让她还想挣扎一下，“你和苏聿关系不是...挺好的么。”

　　余偌垂着眼睫，第一次不知道该不该否认她的话。
　　让苏聿亲自拒绝她太残忍。
　　余偌咽了咽口水：“他不会收。”

　　白羽安也没抱太大希望，早上她躲在楼梯的护栏后面，眼睁睁的看着苏聿将那些礼物还给等在教室外的女生，不然她不会拖到现在。

　　女生手虚虚的抓着那只盒子，弯着眼睛：“我知道啦。打扰你了。”

　　“没关系。”余偌没看她，丢下一句“失陪”便匆匆离开。
　　白羽安愣了很久，礼盒掉在脚边。

　　临近英语竞赛的日期，范莹将比赛地点和考场发送至余偌的微信。

　　苏聿写的那份“学习计划”的确派了不少用场。
　　余偌在暖黄的灯光下合上资料书，出神的看着男生的笔迹。

　　他已经进行到计划的最后一步，和竞赛的时间刚好吻合。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振动，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余偌瞟了眼来电显示，有些意外的接起：“妈？”
　　“休息了吗？”电话那端是赵向寒温和的声音，其中的疲惫异常明显。

　　“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余偌看着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
　　赵向寒在出差时期睡得很早，为第二天养精蓄锐。

　　“你们班主任告诉了我你要参加竞赛的事。”赵向寒似是整理了情绪，语气轻快不少，“准备的怎么样了？”
　　余偌捻着那页写满计划的纸：“挺好的，您早点休息，挂了。”

　　“偌偌。”赵向寒打断他，“我明天下午两点下机，考完试去城北机场接我一下，你姐没时间。”
　　“好。”余偌乖巧的应下，“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我爸呢？”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安静到余偌以为电话挂断，将手机从耳边移开察看情况。

　　赵向寒突然出声：“你爸在这边有事要处理。”
　　“嗯。”余偌随意应了一声。

　　窗外漆黑一片，秋蝉嘶哑鸣叫。
　　电话挂断，某个备注“装货”的头像上方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装货（苏聿）：考试顺利。
　　余偌懒散的倚在椅子上，点开语音：“知道了，苏大少。”

　　竞赛日的上午，考点附近为方便学生支了几处遮阳棚。

　　余偌站在遮阳棚下，周围的考生都是亲友成群结伴，只有他孤零零一人显得很格格不入。

　　范莹在微信上叮嘱了几句，忽然拍拍他。
　　Ry：？
　　范老师：五班的陪考员刚到，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余偌疑惑的皱眉，低头在对话框里输入。
　　Ry：陪考员是什么？

　　按下发送键的下一秒，苏聿的电话强占了他的屏幕。
　　“......？”

　　余偌懒洋洋的“喂”了一声。
　　“我看到你了。”男生清冷的声音近在咫尺。

　　红色塑料棚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惹眼，余偌站在阴影中，脸颊被映成暗红一片。

　　苏聿走过来半开玩笑道：“脸怎么这么红？”

　　余偌倏的挂了电话，攥着手机瞪他：“谁脸红了？别瞎说。”

　　来往的参赛员里有异校的小姑娘，大着胆子想上前要两人的微信，看到此情此景又识趣的走了。

　　余偌无暇顾及，被男生的一句话搅的心烦意乱。
　　该死的，他一说怎么感觉脸真的热起来了？！

　　“你也是来参加英语竞赛的？”余偌捂住半边脸偏过头。

　　苏聿手上什么都没拿，闻言轻飘飘道：“我是陪考员。”
　　“......”余偌想起范莹方才电话里提到的内容，“我残了吗，需要陪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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