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纽约

　　回到学校后，夏以墨的日子重新被课程填满。上课、写作业、复习、考试、参加活动，她几乎被日程表压得喘不过气来，连日期都快记不清。

　　直到某天，她无意中听到新闻，才恍然发现——离自己十八岁生日只剩一个礼拜了。

　　童年的生日一向并不温暖。父母在外忙于生计，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乡下跟爷爷奶奶一起过的。

　　可在她十二岁生日那天，爷爷因病去世。病房外亲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她对生日的期待也被生生扯断。从那之后，她认定这一天是不幸的日子，再没心情去庆祝。

　　今年，大概也不会例外吧。她翻身，盯着天花板，心里默念。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照亮街角一家低调奢华的艺术品店。店内寂静，只有轻柔的古典乐在空气里缓缓流淌。

　　沈时渊一身驼色大衣，带着生人勿近的凌冽气息。他站在陈列柜前，目光落在一排精致的雕塑和手工艺术品上。

　　“先生，需要我为您推荐吗？”

　　沈时渊点了点头，视线仍停留在展柜中那只水晶与金箔拼嵌的音乐盒。盒身雕刻着繁复的浮雕，内部则是由意大利工匠纯手工打造的八音机装置，转动时奏出悠扬的旋律。

　　“这个音乐盒，全球限量十件。” 店员察言观色，像是抓住了突破口，“设计灵感来自文艺复兴的穹顶壁画。它不仅有收藏意义，也极具投资价值。”

　　指尖触过那层冰凉的水晶面，透过折射的光，他似乎能看见某个女孩抬眼时亮晶晶的眼眸。

　　“包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

　　店员一愣，随即恭敬地去准备。

　　上次在山庄，沈时渊看见夏以墨证件上的生日，就把这天记在了心里。

　　此时此刻，江砚宸堵在夏以墨学校门口，要去接她吃午饭。他最近来的越来越频繁了，这次的理由是“自己刚好在这边办事”，上次是“没人陪他吃饭”。每一次，江砚宸都提前准备好借口。

　　夏以墨一下课，就看到他站在阳光下，随意倚靠在车边，墨镜遮住半张脸，整个人像是从海报里走出来的明星，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她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你怎么又来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砚宸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灼亮的眼睛，故意瞪大。

　　“没什么。你想干嘛？”

　　“吃饭。” 他答得理直气壮。

　　“没空，我下午还有课。” 她想都没想就回绝。

　　“那就去你们食堂。” 江砚宸说得干脆，丝毫不给她退路。

　　夏以墨叹息一声：“啊？我们学校可没有山珍海味伺候你。”

　　“带路。” 江砚宸又把墨镜推上鼻梁，语气像是在下命令。

　　夏以墨随意在窗口给大少爷买了份汉堡，俩人就这么面对面坐在食堂。

　　来往的学生经过，总忍不住多看江砚宸几眼。夏以墨忍不住撇嘴，语气带着点嫌弃：“有什么好看的？”

　　“你没有欣赏美的能力，不代表别人没有。” 江砚宸慢悠悠地咬了一口汉堡，却立刻皱了眉，把它放下。

　　夏以墨捕捉到这个细节，冷笑一声：“我就说了，你肯定吃不惯。”

　　“你都不给我机会，怎么知道结果？” 江砚宸收敛了平时的轻浮，语气忽然认真，眼神也稳稳落在她身上。

　　两人短暂对视，夏以墨心头一紧，先挪开了视线：“有些事是注定的。你现在试过了，结论还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江砚宸偏偏咬下去一大口，像是在与她较劲。

　　“以墨！”

　　夏以墨抬头，只见宋惠宁端着餐盘走来，一身白裙，整个人像一阵春风。

　　“惠宁！” 夏以墨惊喜地挥手。

　　宋惠宁的视线被江砚宸吸引，目光一瞬间停住，仿佛被这张脸的气场震慑。她小心翼翼开口：“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啦！” 夏以墨热情地腾出位置。

　　宋惠宁坐在她身边，但余光始终绕不开江砚宸。

　　“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宋惠宁。” 夏以墨顿了顿，又不情不愿地补充，“这个是……我妈朋友的儿子，江砚宸。”

　　江砚宸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前缀长得跟官衔似的。

　　“你好。” 宋惠宁声音又轻又柔。

　　“嗯。” 江砚宸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宋惠宁却害羞得低下了头。

　　“对了，以墨，你生日就是周六了吧，准备怎么庆祝呀？”

　　“你周六生日？” 江砚宸猛地抬起头，眼神直勾勾锁住夏以墨，好像被告知了一件惊天动地的秘密。

　　“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夏以墨淡淡笑着，心里却在冷哼：回去一定要批斗邱晓梨，自己只告诉过她一个人，现在倒好，人尽皆知。

　　“我怎么不知道！” 江砚宸语气里透出点急躁。

　　“你又没问过我。” 夏以墨不紧不慢。

　　“啊，太可惜了，是你的成人礼哎。”

　　夏以墨刚准备开口，江砚宸已经插了话，语气笃定得没有商量余地：“我给你过。”

　　“不用，我不过。” 夏以墨刻意避开他的眼神。

　　“在我们家办party。”

　　“真不用。”

　　“周六晚上七点。”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同学朋友都叫上。”

　　“我说了不用！”

　　江砚宸根本不理，反而微微偏头，看向宋惠宁：“同学，你帮忙邀请一下夏以墨的同学。”

　　宋惠宁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夏以墨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深吸了几口气，最后无奈妥协：“你要非搞，别搞太隆重。”

　　“你放心，我先走了，有我忙的了。” 江砚宸笑了笑，转身利落离开，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留下夏以墨坐在原地，感觉刚才有一阵旋风扫过，自己什么也没来得及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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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砚宸到家后，随手把外套甩在沙发背上，长腿一伸，整个人慵懒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落地窗外夜色初上，他手里把玩着手机，目光专注。

　　电话很快接通，“周六晚上，我要办一个生日派对。”

　　“江少，是您的生日吗？还是——”

　　“不是我的。” 他顿了顿，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很重要的人。”

　　“明白。”

　　江砚宸难得语气认真，“我不需要那种千篇一律的奢华堆砌。她不喜欢。气氛要轻快，有温度，但也不能寒酸。”

　　“好的，江少。那舞台、灯光、蛋糕、请柬——”

　　“细节你们处理，但要亲自盯紧。” 他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扶手，眼神带着几分锋利，“我要她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出这是为她精心准备的。”

　　“明白。”

　　江砚宸挂断电话，指尖停顿片刻，忽然低笑了一声。

　　他想起下午夏以墨那句“我不过生日”。她不想过？那不行。至少，这个生日，她得记住是跟他有关。

　　转天一早，宿舍门被人急促地敲得震天响。

　　夏以墨还蜷在被窝里，用枕头捂住耳朵，试图无视门外的动静。可对方锲而不舍，敲得她火气直冒。

　　她猛地坐起，烦躁地走到门口，一开门，就见邱晓梨气喘吁吁地捧着一封信：“以墨！你的生日请柬！”

　　夏以墨睡眼惺忪，眯着眼努力对焦后，才看清手里那封信。粉金色的信纸，优雅的花体字写着：

　　夏以墨——成人礼。

　　她当场愣住，下巴差点掉下来：“这哪来的？”

　　“在信箱里啊。” 邱晓梨疑惑地看着她，“你自己的生日派对，你不会不知道吧？”

　　“还有谁收到了？” 夏以墨语气急了。

　　“咱们同学好多人…都收到了。” 邱晓梨见她脸色不对，立刻收住了话。

　　夏以墨攥紧请柬，咬牙低声嘀咕：“一定是惠宁帮忙的…不然江砚宸怎么可能联系到我的同学。他们私下还有联系？”

　　“喂喂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邱晓梨扯了扯她的胳膊。

　　“这是江砚宸搞出来的，他非要给我办什么生日。”

　　“你有病吧！有人替你操心还不好？夏以墨，你最近脑子真不正常！” 邱晓梨一向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

　　“要不是你大嘴巴，现在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夏以墨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指责的意味。

　　“喂！你别不识好人心！大家是关心你，搞得跟害你似的！” 邱晓梨嗓门本就大，这么一吼，走廊里的人纷纷朝宿舍张望。

　　夏以墨立刻把她一把拽进屋，关上门。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深呼吸压下情绪，语气低了下来，“只是…我真的没心情过生日。”

　　接着，她讲起了往事，她一直把生日当作不幸的日子，再也没庆祝过。

　　邱晓梨听着，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以墨，我现在懂你的心情了。” 她抽噎着说，“可要是爷爷知道你因为他，从此都不敢直视自己的生日，他一定会难过的。今年你十八岁，这是你新的起点。不如，就从今年开始，我们往前看，好不好？”

　　夏以墨看着她泪眼婆娑，心底一软，终究点了点头：“好吧，那这次我听你的。”

　　话音一落，邱晓梨立刻扑进她怀里，哭笑交织：“姐姐最好了！”

　　“哎呀，恶心死了，快一边去。”

　　宿舍里响起两人的笑声，把阴郁的空气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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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寓客厅里，活动策划团队正忙得热火朝天。

　　大厅的长桌上摊满了请柬样稿、花艺设计图、舞台效果图，几名工作人员正来回比对颜色与灯光布置。有人正向江砚宸确认蛋糕造型，有人忙着汇报场地搭建进度。

　　江砚宸坐在沙发中央，手里转着一只钢笔，眉眼懒散。

　　“不要太艳俗。”
　　“灯光色调调亮一点，太压抑。”
　　“舞台背景再改，这么复杂的设计太抢风头。”

　　他随口说着，众人忙不迭记录。

　　大门被推开，沈时渊缓步走了进来。他脱下风衣挂在门口，目光扫过客厅的忙碌场景，脚步一顿。

　　“真是稀奇。” 他挑起眉，嗓音低沉，带着一丝揶揄，“你居然也有亲自操心的事。”

　　江砚宸懒洋洋地抬眸，嘴角一勾：“关心一下重要的人，不行吗？”

　　沈时渊走到桌前，拿起一张请柬看了看。粉金色的纸面映在他眼里，他看了半晌，低声道：“成人礼。”

　　“嗯。”

　　沈时渊随手将请柬放回桌上，指尖敲了敲纸面，似笑非笑：“所以，这一切是为了她。”

　　江砚宸不置可否，只是重新靠回沙发：“她的十八岁，不能和别人一样。”

　　两人短暂对视，气场针锋相对，却谁都没有退让半分。

　　江砚宸忽然勾起唇角，语气听似随意：“有空赏脸吗？”

　　沈时渊目光深沉，淡声回应：“当然。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嗯。” 江砚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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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如期而至。

　　夏以墨昨晚特意打电话给江砚宸，想问清楚派对的安排。她这两天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心里莫名有点心慌。以她对江砚宸的了解，这家伙十有八九会把整个派对办得浮夸。

　　江砚宸半个字都不透露，只是神秘兮兮地笑，说明天会派车来接她和朋友们。

　　宿舍里热闹非凡。几个女生朋友全都挤在夏以墨的房间里，围着一面大镜子边化妆边兴奋地讨论。

　　“我好激动啊，以墨！” 邱晓梨像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里都闪着光，“肯定会有帅哥！江少爷的朋友不是又帅又有钱嘛！尤其是他那个室友——简直是神一样的男人。”

　　“对对对！” 旁边几个女孩立刻附和，眼神都亮晶晶的，“快说说嘛，江少和他室友，到底谁更帅？”

　　邱晓梨立刻凑到夏以墨身旁，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起哄道：“当然得问咱们的女主了！”

　　夏以墨放下化妆刷，无奈摇头，没接话，只淡淡道：“你妆画好了吗？画好了就别闲着，帮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哼，你就知道吃独食。” 邱晓梨瘪嘴小声嘀咕。

　　气氛热闹中，沉默许久的宋惠宁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认真：“所以，以墨……你会喜欢哪个类型？”

　　“我……” 夏以墨愣了愣，心里微微一滞。刹那间，两个面孔闪过她的脑海。她立刻压下心绪，轻轻一笑，语气刻意平淡：“哪个都不选。”

　　说罢，她拿起口红，在唇上一抹，算是最后的点缀。镜子里，她的神色看似镇定，却掩不住眼底的微微波澜。

　　“咚咚咚——”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夏以墨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一名身着正装、头戴礼帽的男人，手里还捧着一个体量不小的礼盒。

　　夏以墨一愣，疑惑地看着对方。

　　男人躬身，礼貌开口：“您好，夏小姐。我是今晚负责接送您的司机，会在楼下恭候各位。这是江少托我交给您的，请您收下。”

　　她怀里捧着沉甸甸的盒子，几个见多识广的同学一眼认出来，不禁惊呼出声：“天啊！这是法国**的礼服！全球限量的系列！”

　　夏以墨被大家簇拥着，放下怀里的礼盒。外包装是低调却极为精致的墨蓝色硬壳，封口处系着一条金色丝带。

　　“快点快点，打开看看！” 邱晓梨几乎忍不住上手。

　　夏以墨被推着坐下，慢慢解开丝带。丝带滑落的瞬间，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盒内铺着一层薄薄的雪白纱纸，揭开后，一袭礼服安静地躺在其中。

　　那是一件珍珠白的礼裙，裙身缀满细密水晶，随着灯光折射，散出出流光；裙摆绵延，领口处则嵌有一枚独特的胸针——是一只展翅的蝴蝶，细节精致得近乎艺术品。

　　“哇——” 众人倒吸一口气，随即催促她换上礼服。

　　夏以墨怔怔走到镜子前。

　　镜中人身着那袭华美的礼裙，仿佛有星河坠落在她身上。腰身被完美勾勒，裙摆如流水般自然垂落，每一个细节都精致到令人屏息，尺寸惊人地贴合。

　　她心底泛起波澜：江砚宸，我的生日对你很重要吗？

　　女孩们一番梳妆后，笑语喧闹着走出宿舍楼。夜幕已降临，校门口早已停着一辆黑色加长豪华轿车，司机毕恭毕敬地为她们拉开车门。

　　夏以墨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坐进车厢。宽敞的空间内，香槟、水果、点心早已备好，座椅柔软得让人生出恍惚。随着车缓缓启动，城市的灯火映入眼帘。车窗外的街景飞速掠过，夏以墨的心越跳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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