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而生

　　老酒厂改造工程进入收尾阶段时，冬天悄然而至。

　　第一场雪落下那天，苏晚正在调试亲子程序的冬季更新包——新增了“睡前故事定时关闭”和“儿童防蓝光模式”，老周在旁边念叨：“苏总，这功能太细节了，家长们肯定感动坏了。”

　　苏晚笑着敲下最后一行代码，窗外的雪花正簌簌落在玻璃上，像撒了把碎盐。手机响了，是沈亦臻发来的照片：老酒厂的红砖墙覆着层薄雪，蒸馏器的轮廓在雪光里格外清晰，配文是“等你来验收”。

　　“忙完了吗？”他紧接着发来消息，“我炖了排骨汤，在工地的临时厨房，热乎着呢。”

　　苏晚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暖意。她回复“马上到”，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老周在后面喊“苏总记得带围巾”，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工地的临时厨房其实是间改造过的旧储藏室，砌了个简易灶台，沈亦臻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闻到脚步声，他回头笑了：“来得正好，刚炖好。”

　　锅里的排骨汤咕嘟冒泡，白萝卜的清甜混着肉香漫了满室。沈亦臻盛了碗递给她，汤面上浮着层薄薄的油花，撒了把翠绿的葱花。“我妈教的，说冬天喝这个暖身子。”

　　苏晚吹了吹，喝了一大口，热汤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从胃暖到心。“比餐馆的好喝。”她含糊地说，嘴里还含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

　　他坐在对面，托着腮看她，眼里的笑意像锅里的热气，轻轻蒸腾。“导览系统试了吗？昨天调试时，发现儿童区的语音有点快，我让工程师改了。”

　　“还没，先过来喝汤。”苏晚舀了块白萝卜，“不过听你说改了，肯定没问题。”

　　吃完饭，雪下得更大了。两人并肩在厂区里走，脚印陷在薄雪里，留下串串深浅不一的印记。改造后的音乐厅已经初见雏形，巨大的木梁架裸露着，沈亦臻指着头顶的结构：“你看这弧度，声学专家说，在这里唱歌不用麦克风都能传遍每个角落。”

　　苏晚抬头，雪花从梁架的缝隙里落下来，落在她睫毛上，有点凉。“等开业，你唱首歌吧。”

　　“我五音不全。”他笑着摆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有场儿童绘本展，在市图书馆，一起去？可以给咱们的亲子程序找找灵感。”

　　“好啊。”苏晚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张总说，董事会想给你发笔顾问费，感谢你帮技术部解决了噪音识别的问题。”

　　沈亦臻的脚步顿了顿，语气认真：“不用。能帮到你，我挺开心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雪光映在他瞳孔里，亮得像星星。“苏晚，我不是图什么好处才帮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就是……想对你好。”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别过头看远处的雪，耳廓有点发烫。“知道了。”她小声说。

　　回到临时厨房时，灶台的火还没熄。沈亦臻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点闷：“其实第一次在美术馆见你，就觉得你像幅画，远看清冷，近看才发现藏着好多故事。”

　　苏晚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心跳，和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形成奇妙的呼应。“那你现在看懂了吗？”她问。

　　“看懂了一点点。”他收紧手臂，“知道你以前受了不少苦，以后不想让你再吃苦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厨房的灶台上，排骨汤的余温慢慢散去，却有更暖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悄悄滋生。苏晚想起刚离婚那段日子，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煮速冻饺子，水开了都忘了下，对着窗外的黑夜发呆。那时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飘雪的冬夜，被人抱着说“不想让你吃苦”。

　　她转过身，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雪花落在两人脸上，很快化了，带着点微冷的甜。“沈亦臻，”她轻声说，“我也是。”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厨房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雪落在屋顶沙沙有声，所有的声音都成了这一吻的背景音，温柔得让人心颤。

　　离开工地时，沈亦臻把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绕了两圈，只露出双眼睛。“路上小心，雪天路滑。”他替她拉开车门，手还不忘挡在门框上，怕她碰头。

　　苏晚坐进车里，看着他站在雪地里挥手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车开出去很远，她回头看，那间亮着灯的临时厨房还在雪夜里闪着暖黄的光，像个不会熄灭的路标，指引着她往有光的地方去。

　　手机响了，是沈亦臻发来的消息：“睡前记得喝杯热牛奶，晚安。”

　　苏晚笑着回复：“你也早点休息，晚安，我的设计师。”

　　雪还在下，但她知道，只要心里有暖，再冷的冬夜，也能熬成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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