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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
我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像两束交错的光。
没有躲闪,没有掩饰,只有阳光的温度,和空气里悄然滋生的、连风都带不走的情愫。
我突然想起昨夜魔法镜里的景象,他蹲在永怀樱树下练习的样子,和此刻坐在我身边的他,重叠成了同一个影子。原来从那时起,我的目光就已经离不开他了,像星子追着月亮,藤蔓缠着石墙,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本能的靠近。
“奥斯,”他又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他没指明是哪句话,但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里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少年人的憧憬,像暗夜里悄然亮起的萤火,微弱却执拗。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嗯。”我点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真的。”
风吹过回廊,带来永怀樱的花瓣,轻轻落在他的发梢。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连带着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
那笑容很轻,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淌过心底所有的褶皱,把那些关于未来的担忧、关于身份的隔阂,都熨烫得平平整整。
也许,有些规则本就该被打破,有些界限本就该被跨越。
就像此刻,在星象台的回廊里,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一个血族与一个人类少年,用沉默与眼神,交换了一个无需言说的秘密。
这个秘密里,有星象仪转动的齿轮声,有永怀樱飘落的花瓣,有他泛红的眼眶和明亮的笑,还有我那颗为他失控过、也为他坚定过的,不再冰冷的心。
回廊的风渐渐暖了起来,带着点初夏的甜,像在为这个秘密,轻轻哼起了调子。
实战考核的风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学院里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散。
第二天我去上课的时候,走廊里的目光明显变得不一样了。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些藏在阴影里的、带着恶意的打量。那些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扎在背上,即便不用回头,也能猜到他们在议论什么——无非是“血族圣子为人类失态”“麦克弗森家的继承人自降身份”之类的话。
我对此早已习惯。血族的世界里,流言蜚语本就是常态,八十年的岁月足以让我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可不知为何,这一次,那些议论声却像带着温度,烫得人有些烦躁。
大概是因为,他们议论的,不仅仅是我。
穿过回廊时,正好撞见几个贵族子弟聚在角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见。
“听说了吗?就是那个怀樱小筑的人类崽子,居然让奥斯瓦尔德殿下为他动用高阶魔法呢。”
“哼,不过是仗着有点小聪明,讨好了殿下罢了。人类就是这样,擅长用些旁门左道。”
“真不知道殿下看上他什么了,论血统论天赋,哪点配得上麦克弗森家?”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得人耳膜发疼。我停下脚步,紫色的瞳孔里瞬间凝聚起冰冷的魔力——血族的威压如潮水般散开,那些议论声戛然而止。
几个贵族子弟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殿、殿下……”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置喙了?”我的声音冷得像暗夜森林的寒风,指尖凝聚的魔力让空气都泛起了细微的冰粒,“还是说,你们觉得麦克弗森家的威严,已经不值得敬畏了?”
“不敢!属下知错!”他们慌忙躬身行礼,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没再看他们,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廊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
可心里的烦躁却丝毫未减。
这些人不懂,他们永远不会懂。蓝怀的好,从不是靠什么“旁门左道”,而是他那份在世俗尘埃里依旧干净的温暖,是他面对困难时笨拙却执拗的坚持,是他看向我时,眼里从不掺假的、亮晶晶的光。
这些,是他们这些被血统和傲慢包裹的蠢货,永远无法理解的珍宝。
走到手工教室门口时,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我停下脚步,透过门缝往里看——蓝怀正站在工作台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刻刀,面前围着几个学生,看穿着像是昨天在试炼广场嘲笑过他的人。
“怎么?被殿下护着就了不起了?”一个高个子男生推了蓝怀一把,语气不善,“告诉你,别以为攀上了血族就高人一等,你不过是个杂货铺老板的儿子!”
蓝怀踉跄了一下,却没有退缩。他抬起头,脸颊涨得通红,眼里却闪着倔强的光:“奥斯不是因为我‘攀上’他才帮我,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那男生嗤笑一声,“一个血族,一个人类,也配称朋友?别做梦了!他不过是觉得你新鲜,玩腻了迟早把你丢掉!”
“你胡说!”蓝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气急败坏的颤抖,他举起刻刀,却不是为了攻击,只是徒劳地想护住自己,“奥斯才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他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是倔强地维护着我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这个笨蛋。
明明自己都被欺负了,还在想着维护我。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教室里的争吵声瞬间停止,所有人都看向我,包括蓝怀。他看到我时,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慌乱,像个被发现秘密的孩子,下意识地想把刻刀藏起来。
“奥斯……”
“你们在吵什么?”我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学生,魔力威压无声地散开。那几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男生,瞬间脸色惨白,腿肚子都在打颤。
“没、没什么,殿下……”高个子男生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只是……只是在跟蓝怀讨论手工技巧……”
“是吗?”我走到蓝怀身边,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眶和紧紧攥着刻刀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虎口处甚至被刀柄硌出了一道红痕。
我的眼神冷了下来,看向那几个男生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讨论技巧,需要推搡他?需要让他握紧刻刀来保护自己?”
“不、不是的殿下!我们……”
“滚。”
一个字,带着血族独有的威压,像重锤砸在他们心上。那几个男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教室,连落在地上的书包都忘了捡。
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蓝怀的呼吸声。
蓝怀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手里的刻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闷闷的:“你都听到了?”
“嗯。”
“他们说的……”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是不是……有点道理?”
我皱起眉,走到他面前,强迫他转过身来。他的眼睛红红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胸前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你觉得呢?”我问,声音放柔了些。
他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像个陷入混乱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真的不一样……你是血族圣子,我是人类……他们说,我们不该做朋友的……”
看着他眼里的迷茫和委屈,心里那点因流言而起的烦躁,瞬间化作了心疼。
这个笨蛋,原来他什么都懂,什么都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像细小的石子,不仅砸向了我,也砸向了他,在他心里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我伸出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能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
“是不是朋友,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坚定得像刻在石上的誓言,“是我说了算,也是你说了算。”
蓝怀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像被重新点燃的星火。
“真的……可以吗?”他小声问,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可以。”我点头,抬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掌心带着细密的汗。被我握住时,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却没有挣脱。我的掌心很暖,血族的体温本就比人类高些,此刻更是像个小小的暖炉,慢慢熨帖着他冰凉的指尖。
“你看,”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他的手指纤细,掌心带着做手工留下的薄茧,和我养在丝绒手套里的手截然不同,却意外地契合,“我们的手能握在一起,就说明没什么不一样的。”
蓝怀的眼睛眨了眨,泪珠终于不再往下掉。他看着我们交握的手,又看看我,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浅的、带着泪痕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又明亮。
“嗯。”他用力点头,回握住我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手工教室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身份隔阂、那些未来的担忧,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掌心传来的温度融化了。
我知道,未来的路不会平坦。长老会的质问迟早会来,家族的压力也不会缺席,特区里的目光依旧会带着探究和恶意。
但没关系。
只要我们的手还握在一起,只要掌心的温度还在,只要他眼里的光还亮着,我就有勇气,去面对那些风雨。
因为有些羁绊,一旦生根,就再也无法斩断。
就像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已经悄悄刻进了我的骨血里,成了我八十年孤寂岁月里,最温暖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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