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渐慢

　　向清欢眉头一蹙，转而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向清欢#，#向清欢破坏家庭#，#沈沐凡严旭被拆散#。

　　享受明星待遇，这辈子也算有了。
　　向清欢无奈笑笑，点进话题。

　　最上面一条就是严旭发的微博，在这条微博中他怒斥向清欢破坏自己家庭，导致沈沐凡和自己提离婚。
　　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向清欢攥着手机的指尖越收越紧，直至指甲血液不通而泛白。

　　【从未想过我会遇到这样事情，我和我太太感情一直都很好，如果不是这个所谓的规划师向清欢从中作梗，在我太太面前挑拨离间，我和我太太不会走到这一步。】
　　在微博的最后，严旭这样说。

　　向清欢被气笑，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周边的同事们眼珠子一溜，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网友在吃瓜上总是很有天赋，这会儿已经有人顺着网线爬过来私信“问候”她了。
　　话题广场上更是骂声一片，惨不忍睹。

　　【想钱想疯了吧？】
　　【我去，什么垃圾都有啊。】
　　【破坏别人家庭不怕遭雷劈啊？】
　　【去死吧！】

　　“主管你没事吧？”有员工主动问她，“网上那群人什么也不知道，光靠一把键盘什么都说。”
　　原本不敢吱声的大家，纷纷附和，为向清欢打抱不平。

　　“就是啊，这两天你先别上网，网上现在到处都是替严旭说话的，他们反正闹一阵子就过去了。”
　　向清欢安抚地对他们笑了笑：“大家放心，不要因为这个影响到工作。”

　　当初林舒递来这个案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正如那次开会时大家讨论的。
　　两人都是公众人物，这个案子会很麻烦。

　　是的，现在麻烦来了。
　　她被网暴了。

　　向清欢忍不住一次次打开手机，看着后台信息不断上涨的数字。
　　严旭这种娱乐圈老炮儿，玩得一手好舆论，利用舆论来攻击报复她，算是所有报复选项里最对味儿的。
　　向清欢也不是圣人，眼瞅那些难听的话，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试图屏蔽所有杂乱的思绪，她用工作压下一切。
　　直到林舒发来消息，让她过去一趟。
　　向清欢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提起一口气走向总监办公室。
　　一路上有公司员工视线紧紧黏她，在她身后窃窃私语。

　　“没想到沈沐凡居然是她的客户，沈沐凡诶！”
　　“是啊，看到热搜我第一反应是羡慕，现在觉得真惨，被骂成那样。”

　　向清欢踏进林舒办公室，就看对方面色凝重，心道果真是兴师问罪。
　　“我本来以为你结案了就是已经处理好了。”林舒用指节用力敲击桌面，让向清欢心脏跟着乱跳，“怎么现在又在网上冒出这些事来？”

　　“林总监，案子的确已经结束了，但是客户丈夫因此实行报复手段，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听到她的解释，林舒并不满意：“客户丈夫怎么会知道是你呢？还在网络上指名道姓，说白了还是你工作的疏忽。”

　　“他找人跟踪我也是我的疏忽吗？”向清欢问。
　　林舒眉眼一压，沉默片刻。
　　“如果只是涉及到你个人，公司根本也不会过问。”林舒再度开口，“可是现在已经有人扒出我们公司了，如果影响到公司，这个损失有多大？”

　　依稀记得前几天结案的时候，林舒还跟她说公司对她处理的这个案子非常满意，就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才，这会一出了事，又对她诸多怨怼。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向清欢垂眸，呼吸十分平静：“我之前就准备了应对方案。”
　　“真的？”
　　见向清欢点头，林舒松开紧锁的眉端。

　　忽然想起些什么来，她又变得严肃：“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你的处理还是有一定问题。我一直都知道你工作能力强，所以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因为感情影响工作。”

　　前面的话，向清欢半听着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最后一句，她才掀起眼皮，连眼角都带着点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要因为感情影响工作？”

　　“公司最近不少人传你和鉴渣部主管季骁是一对。”林舒一副知晓一切的模样，“公司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工作。”
　　这么大个公司，每天不知多少八卦，向清欢不纠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谣言传得哪里都是真倒人胃口。

　　她做了个深呼吸，才压下那股火气：“林总监，我和季骁从小一起长大，是很熟悉的朋友，但并不是大家所传的那种关系。其次，就算我真的在谈恋爱，也绝不会出现影响工作的情况，这点您应该很了解。”

　　林舒沉思一会儿：“好，这些都是小事，你这几天赶紧把舆论的事先处理好，尤其是不要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否则我很难办。”

　　从林舒办公室出来，向清欢心情更糟了。
　　下班回去的路上连一句话都没说。

　　季骁想开口来着，刚说了个“你”字，就被向清欢烦躁地顶了回去。
　　“别烦我了，我想安静一会儿。”
　　季骁便噤了声，回去的路上再没发出声音。

　　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晚上季骁坐在沙发上时，她切好一份水果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对不起，我下午语气不太好，不是针对你。”

　　季骁也没客气，叉起一块雪白方正的梨，朝她那儿一晃：“拿我的东西赔罪啊？”
　　“重要的是我的态度。”
　　向清欢板直地坐在沙发上，笑吟吟看他。

　　“哎哎，梨是不能分着吃的，分离听着多不好。”季骁把梨举到自己眼前，认真端详。
　　“那拉倒。”向清欢伸手去捞他手上的叉子，结果扑了个空。
　　季骁侧身一闪，将梨塞进嘴里：“我又不信这个。”

　　“那你说什么说！”
　　“啧，怎么道歉就这个态度。”
　　向清欢手臂交横往胸前一搭，靠向靠背，瞧他：“那你说你要我怎么样嘛。”

　　啊……带语气词了，真不容易，季骁嘴角浅浅上扬：“跟我说说吧。”
　　“就热搜上那些事儿。”向清欢神色变得有些诡异，“还有，公司最近有谣言说我们俩在一起了。”

　　“嗯？”季骁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故意染上一丝暧昧，“这不是在一起吗？”
　　“咱俩说的是一个意思吗？”向清欢咬牙。

　　季骁笑过之后，稍正脸色：“网友只是陌生人，那些只言片语对你来说不是事实，只是噪音，你不需要承受，他们的话更不能否定你所做事情的价值。”
　　向清欢有些怔愣地看他，她很少听季骁这么认真说出这样的话，跟平时很不一样。
　　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季骁看着她，温柔笑笑：“你也可以把微博卸载几天，眼不见为净。”
　　“那公司的谣言呢？”
　　“随它去呗。”季骁无所谓地耸肩。

　　向清欢抽抽嘴角：“不是，传我们两个的绯闻诶。”
　　“你又没真的跟我在一起，怕什么？再说，这么想撇清，跟我在一起很丢人么？”

　　“当然不是。”向清欢说完，看到季骁眉毛上挑，眼中似乎有光闪过，好笑地接话，“我是怕客户对我的眼光不信任。”
　　季骁笑意凝固在嘴角，起身摆着手走回房间：“没意思，真没意思。”

　　向清欢在身后毫不客气地发出阵阵笑声，随手叉起桌上的梨送进嘴里。
　　嚼了两下突然意识到这是季骁刚才用的。
　　于是她捂嘴轻咳一声，偷摸抬头往他房间瞄了一眼，默默放下叉子，没发出丁点金属碰撞的声响，静悄悄回了房间。

　　坐在书桌前，向清欢咽下清甜的梨子汁水，打开笔记本电脑。
　　她没同林舒说假话，她确实提前准备了应对方案。

　　就在向清欢确定严旭的人跟踪自己之后，她问过沈沐凡，案件中有哪些信息是可以不那么严格保密，允许在一定程度公开的。
　　她跟沈沐凡坦白，为防止严旭跟踪不成，狗急跳墙操控舆论，自己需要有被攻击时能自保的东西。

　　所以向清欢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份材料，关于两人婚变是内部出现问题的实锤。
　　这份材料没有指明严旭具体有哪些过错，但可以证明婚变的确是他们之间出现问题，绝非向清欢挑拨。
　　没想到，如今真有用上的时候。

　　不过这只是材料，她不能直接甩在微博上，还需要整理相应的解释。
　　她开始翻看严旭那条微博的内容，构思框架准备措辞。
　　期间向清欢还抽空回了几个客户的消息，等她扭扭脖子再一看电脑时间，已近凌晨一点。

　　深夜，键盘下落弹起的声音在房间里变得愈发清晰。
　　内容还未完全编辑好，向清欢决定明天上班的时候再写完发出去。
　　她合上电脑上了床。

　　心里有事就睡得浅，她第二天一早睁眼时，离闹钟响还有半小时。
　　向清欢迷迷糊糊折腰起来，将头发随便往后一稍，眯眼看厚重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线微光。

　　她下床走去将窗帘拨开，阳光彻底覆盖玻璃，在地上拼出方形窗框的光块。
　　今天是个好天气。

　　房间外没有动静，隔壁的人还没起，向清欢经过客厅时顺手将歪斜的茶几摆正，也自然而然发现了昨天放在上面那盘梨不见了。
　　难得今天早上想吃点咸口的，她洗漱后径直走向厨房，搜刮出一筒面条。
　　拆开塑料膜她盘算着，现在煮好，季骁应该也差不多起了。

　　于是她利索地接水、开火。
　　等面煮好的时间，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微博的图标上徘徊一瞬，便点开。
　　视线凝滞，她看到热搜上出现了熟悉但突兀的字眼，#渣男鉴定师#。

　　向清欢皱眉，点进去。
　　话题里的头条是季骁在凌晨近三点发的博文，是针对严旭十年前和近期各种言行的鉴定报告。
　　最后言之凿凿表示严旭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渣男。

　　【……规划师向清欢是按照正常工作流程为客户进行规划，自始至终不存在严旭所说的任一情况。】

　　一晃神，锅里的面条混着沸水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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