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夜烬火

　　裴烬晚是被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唤醒的。

　　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又闷乎乎的，高烧的余威让她浑身酸软无力。意识像小船，在记忆的迷雾里漂荡，努力靠岸。她只隐约记得自己烧得厉害，后来……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极其混乱、带着湿黏热度的梦。梦里她和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亲吻，抚慰，身体里燃起陌生的、令人战栗的火焰。就在那火焰即将把她烧成灰烬，在极致的快感攀上顶峰的瞬间，她喘息着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或清冷或疏离的眼眸，此刻在梦里却盛满了她无法理解的、让她心悸的欲念。

　　那是……时妄的脸。

　　裴烬晚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瞬间从残留的梦境边缘跌回现实！她瞪着天花板上被台灯晕染出的光斑，脸颊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比发烧时更甚。怎么会……怎么会做这种梦？！对象还是……她的小妈？！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荒唐又禁忌的梦境彻底隔绝。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时妄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碗里冒着袅袅的热气。她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近乎完美的平静和温柔，像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

　　“醒了？”时妄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关切，“感觉好点了吗？烧好像退了些。”她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熬得软糯的白粥，“喝点粥吧，清淡点。”

　　裴烬晚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不敢看时妄的眼睛，视线慌乱地飘向那碗粥，又飞快地垂下，盯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声音细若蚊蝇：“嗯…好多了……谢谢。”

　　她努力想表现得自然，但烧红的耳朵和躲闪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那个梦的片段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在面对时妄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罪恶感的别扭。

　　时妄的目光落在裴烬晚低垂的、泛红的耳廓上，端着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那碗粥，仿佛在研究米粒的稠度。

　　“不烫了，正好。”她说着，伸手去拿勺子，动作看似流畅，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下那片被吮咬过的皮肤传来的、仿佛烙印般的灼热感和羞耻的幻痛。下午那混乱、难言的一幕像鬼魅般在她脑中盘旋。她必须忘记，必须表现得若无其事。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高烧病人的无意识行为。

　　她舀起一勺粥，递到裴烬晚面前，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柔面具：“来，喝点。”

　　裴烬晚看着递到唇边的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张开了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来一点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尴尬和混乱。她全程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根本不敢抬眼去看近在咫尺的时妄。

　　时妄也专注地盯着勺子里的粥，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需要全神贯注地喂食。她的目光刻意避开了裴烬晚的脸，更不敢去看那因为发烧和梦境而显得格外水润嫣红的嘴唇。下午那柔软的、带着吮吸力道的触感仿佛又贴了上来，让她端着碗的手臂肌肉都微微绷紧。

　　昏黄的灯光下，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和极力掩饰的慌乱。一个被椿梦困扰，羞耻难当；一个被意外“冒犯”，惊魂未定。她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视线在狭小的空间里谨慎地交错、闪躲，却谁也没有勇气，或者说，谁也没有意识到，要去探究对方眼底深处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极力隐藏的心虚。

　　那盏昏黄的台灯，温柔地笼罩着她们，也温柔地掩盖了所有无法言说的惊悸和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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