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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
翌日醒来时,参禾发现自己还被戚绛渊紧紧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醒了?”
他不过稍稍动了动,戚绛渊便立刻察觉。
参禾猛地抬头,满脸都写着不悦。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戚绛渊近在咫尺的脖颈,以及皮肤上格外显眼的牙印,这是他昨日气不过,抱着戚绛渊啃出来的。两人直接在床榻上打了一架,最终灵力耗尽的参禾毫无悬念地输了,被戚绛渊牢牢压在身上,答应了几条协议。
他可以继续为戚绛渊“治病”,戚绛渊也继续帮助他提升修为。
除此之外,便是在解决月华宗的麻烦之后,戚绛渊要陪他回长生墟长住。
毕竟无间狱太冷,萝卜住不习惯。
可是这新的“治疗”方式……
参禾脸颊烫得厉害,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用力挣了挣,想起床穿衣。
戚绛渊这才松了些力道,却并未起身,只是半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描摹过少年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身体曲线,从纤细的颈项,到单薄的肩背,再到柔韧的腰肢……
昨夜尽数被他一寸一寸摸了一遍。
参禾感觉自己的皮肤像是被他的目光细细舔舐了一遍,慌忙扯过散落的衣衫,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
一边穿一边瞪戚绛渊,眼尾还带着点未散尽的红:“你不许看!”
戚绛渊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我不看。”
然而那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见参禾穿好衣服后,依旧鼓着腮帮子,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床沿,戚绛渊微微挑眉:“怎么了?是修为没增长多少么?是这个治病法子不好?”
参禾这才想起去探查自己的灵力,确实充盈许多,增长的幅度也比以往单纯靠睡觉汲取时要明显。
小萝卜头顶上看不见的绿缨子微微晃了晃,有点开心。
随即参禾就想到了昨夜的新疗法,萝卜缨子瞬间蔫了。
他猛地转过头,咬牙切齿地问:“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治……治病哪有脱光了衣衫抱在一起治病的!
戚绛渊到底要干嘛!
不是,他昨晚怎么就同意了?!
参禾内心仿佛裂成了两半,一半在疯狂唾骂戚绛渊阴险狡诈、趁参之危,另一半则在狠狠鄙视自己。
两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打架,都快打成死结了。
最终,所有怒火都迁到了戚绛渊身上。
小萝卜板着脸,毫不客气地朝他伸出手:“我的雷击木呢?”
“嗯,你不是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戚绛渊欣赏他嗔怒的表情,最终还是从芥子空间中取出雷击木,交给了参禾。
参禾怀里抱着大木头,当场变脸:“我后悔了,不送给你了!”
他看着戚绛渊,一字一顿地宣布:“而且,我今天一天也不想理你了!”
说罢,参禾便气呼呼地抱着雷击木,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寝宫。
……
参禾抱着沉甸甸的雷击木,在无间狱漫无目的地走,试图借着此法驱散心头烦躁。
谢锁言老远就看见一颗生气萝卜在那边转悠,舌头一紧,顿觉得不妙,正想悄无声息地开溜时,直接被参禾叫住了。
“谢锁言!”
谢锁言犹豫一瞬,默默转身,陪着笑脸飘了过去:“小殿下寻我有何要事?”
“你的伤好了吗?”
“好多了。”
参禾听完,放心许多,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条,塞给谢锁言:“我还差这些东西,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谢锁言打开纸条一看,上面罗列着:沉香木盒一个、素白灯笼一对、上等清茶一壶,定魂符一道。
东西不算罕见,但这组合……怎么看都有点奇怪,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他仔细将纸条收好:“这东西简单,小殿下放心,我下午便能给您备齐。”
参禾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嘴角挂着两颗浅浅的梨涡,格外晃眼:“谢谢你呀。”
谢锁言被这甜笑晃了一下。
嘶,这萝卜小殿下今日还挺有礼貌。
“小殿下客气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参禾的脸色,试探着问:“我瞧小殿下眉间郁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参禾一下又变得气鼓鼓了:“还不是那个戚绛渊!”
谢锁言“啊”了一声,心下了然。
果然还是为着殿下的事,居然都直呼其名了。
“他简直就是一个骗子鬼,嘴里没一句实话,真真假假根本分不清,你们到底是怎么忍受他这么多年的!”参禾愤愤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谢锁言谨慎地措辞:“殿下装病骗人一事,实在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想来殿下也不愿……”
“那他装病就算了!”参禾声音又拔高了些,“他爱怎么骗别人我不管!他怎么可以骗我呢?还……还……”
他“还”了半天,想到昨晚那些难以启齿的纠缠,脸颊爆红,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谢锁言听得一头雾水,顺着他的话安慰:“是是是,这就是殿下的不对了,千不该万不该,怎么能欺骗小殿下您呢。”
“就是!”参禾像是找到了同盟,底气更足,“他就继续骗吧,我生气了,我现在就回长生墟去,病不治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居然已经闹到要回长生墟的地步了?
谢锁言猛地瞪大双眼,着急忙慌摆手:“小殿下你先别冲动,万事好商量,有话可以好好同殿下说清楚的。”
他生怕参禾一走了之,殿下那边无从交代,慌忙转移话题:“回长生墟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您不是要我帮您找东西吗?我很快就会给你寻来……对了,小殿下,您这些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的?”
参禾:“给戚绛渊治病啊。”
谢锁言:哦:)
得,他真是白瞎操这份心了。
幸好他素来秉持劝和不劝分的原则。
谢锁言深吸一口气,见参禾还死死抱着那块大木头,于是问道:“小殿下这是要去哪里?要不,我帮您拿着这木头吧?”
“那你你要把舌头收起来,别碰到了哦。”参禾将木头交给他,“这是给殿下用的。”
谢锁言:……
谢锁言:“行。”
他老老实实把自己的长舌打了个结,抱确保不会碰到这宝贵雷击木,这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参禾今日打算去藏书阁,为戚绛渊制作牌位。
走进藏书阁时,参禾一眼瞧见了坐在那里的戚绛渊。他立刻发出一声轻哼,故意把脸扭到一边。
浑身上下都写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
戚绛渊显然是在等他,手边还放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杏仁乳粥:“今早还未用膳便气跑了,先过来填填肚子。”
一旁的鬼夫子看着殿下又一次为参禾破了藏书阁的规矩,脸憋得比平时还青。
参禾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用力在戚绛渊身侧坐下,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不想吃。”
“真的不吃吗?”戚绛渊已经替他摆好碗勺,“今日做粥的牛乳是刚送进无间狱的,很是新鲜,熬得也浓稠,尝尝看?”
参禾眼神悄悄往那碗杏仁乳粥瞟了一眼,伸手摸了摸碗壁,又迅速缩回手:“太烫了,不想喝。”
戚绛渊眼底掠过笑意,没说什么,只是端起那碗粥,用自己的体温耐心地将粥降至恰到好处的程度,然后轻轻舀起一勺,递到参禾嘴边。
谢锁言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气冲冲的参禾,此刻又乖顺地被戚绛渊半揽在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递到嘴边的粥。
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炸毛的样子。
“行吧,我原谅你了。”参禾把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不过我今天很忙的,还有事情要做呢,没空理你。”
戚绛渊递给他一枚刻着与月华宗符文的传音玉简:“你先听听这个。”
参禾接过,贴在耳边。里面传来月华宗宗主放低了身段的声音,大意是过几日才会派人带着醴泉前来鬼域,希望能交换石守拙,望鬼王殿下能高抬贵手,双方各退一步。
参禾听完,嫌弃地把玉简扔回给戚绛渊:“过几天才送水?醴泉再不来,我的汁水都要干涸了。”
“而且废话真多!还各退一步?我和他们月华宗本也无冤无仇,那个石守拙当时可是连我也想一起杀了的。”
戚绛渊淡声道:“三万年前,他也说了各退一步。”
参禾若有所思地看向戚绛渊,两人目光交汇。
戚绛渊微微颔首:“我明白了,此事,先别说出去。”
参禾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眼睛:“我知道啦,我的嘴巴会很严的。”
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和戚绛渊一起干坏事很有意思。
谢锁言一脸纳闷,完全搞不懂殿下和小殿下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处理完月华宗之事,参禾便开始干自己的正事。上次过于草率,此次他决意亲力亲为,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因为自己的狗爬字实在丑得不堪入目。小萝卜先是在藏书阁的古籍字帖中翻找半日,最终择定一方最为古朴庄重的铭文,屏息凝神,拿起笔,蘸饱了墨,慢慢在牌位上描摹下“挚友戚绛渊之灵位”。
正当他着手雕刻时,参禾目光又落于“挚友”二字,动作迟疑下来。
参禾蹙着眉,内心挣扎了许久。
最终,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挚友”二字抹去,留下一片意味深长的空白,然后将余下字迹一一刻完。
刻好牌位,参禾将它交给了戚绛渊。
戚绛渊接过的瞬间,目光便扫过自己名讳上方那片空无,在那处停留了片刻。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笑了笑:“这回的,可比上次那个正经多了。”
见他没有追问那处空白,参禾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这次我准备得很充分,连仪式流程都仔仔细细抄写了好几遍,保证不会出错。”
小萝卜献宝似的将自己抄录的仪式步骤递给戚绛渊看。
戚绛渊目光扫过,面露疑惑:“你是从哪抄的?”
“就是藏书阁最里面的书呀。”参禾努力回忆:“具体是哪本书……我也给忘了。”
只见纸上写着:仪式需择满月之夜,于清净院落进行、主持仪式之人需身着素衣,点燃一对素白灯笼,于心中默念逝者之名。
随后将自己与逝者之发各剪下一缕,放入沉香木盒之中……
戚绛渊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仪式……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安魂立位之礼。”
“旁的鬼还不需要雷击木呢,就你规格高。”参禾不以为意:“莫非这是什么阴邪的仪式?被人故意混进来蒙骗我的。”
戚绛渊又仔细看了半晌。
仪式中并未要求交换心头血、指尖血,倒也算不上阴邪。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道:“我想,不必再做这么繁琐的仪式了,或许又是无用的。”
参禾坚持:“那可不行,我都已经让谢锁言准备下去啦总之不能浪费。反正还是那句话,先试试嘛,万一有用呢?”
少年仰起脸看着他:“都是为了给你治病,再是什么古怪仪式又如何。”
参禾语气软了下来:“况且我怕什么,这世间若论至阴至邪,还有谁能比得过你?你肯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戚绛渊只当没听出他嘴里小小的挑衅,对他这份依赖颇为受用:“自然。不过,若仪式过程中有任何不适,你定要及时停下。”
……
满月之夜,幽冷银辉洒满院落,正是阴气最为鼎盛之时。
参禾换上了一身素白单薄的衣衫,赤着双足,纤薄的脚掌直接踩在微凉的地面上。他点亮了那对白灯笼,朦胧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将他本就白皙的肌肤映照得近乎透明,身影愈发皎洁出尘。
院子内挤满了沉默的观礼者。
无数形态各异的鬼魂安静地簇拥在阴影里、唯一的座椅上,戚绛渊端坐着,一身玄色衣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参禾神情专注,心无旁骛,依照抄录的流程,开始点燃特质的香。
细白的手指捻起香支,微弱的火光一闪,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烟雾散开,无声地拂过整个院子,接触到香火的鬼魂,魂体上纠缠的怨气仿佛被轻柔抚平,扭曲的面容渐渐变得安详。
戚绛渊没有在意那香火,视线掠过参禾露出地那一截后颈,白得晃眼,引人想要啮咬。
参禾对此毫无所觉。
他拿起准备好的小剪,小心翼翼挑起自己的一缕乌黑发丝剪断,随后与戚绛渊的头发一块郑重地放入木盒。
谢锁言看见这个流程,目光猛地一窒。
就连他身侧众多安静地的鬼魂,也开始隐隐骚动起来。
“这仪式怎么怪怪的。”
“我也觉得,怎么那么像……”
“嘘,噤声,别打扰小殿下。”
参禾执起茶壶,为自己和戚绛渊斟上清茶,他先饮下自己的那杯,然后端着属于戚绛渊的那一杯,缓缓地将茶水倾倒在地。
水痕形成一个完整的圆。
最后,少年双手覆在木盒上,闭目低语,声音清润:
“山河寂寂,伴尔长眠。”
一语激起千层浪,鬼魂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变得更大。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参禾和戚绛渊身上。
戚绛渊先是一怔,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抬眸看着对此一无所知的参禾。
谢锁言猛地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坏了。
这仪式的确是源于上古,但历经千百万年演变,后世之法早已与古法大相径庭。
也难怪在场诸多鬼修一开始都未能辨认出来。
然而,纵使仪式千变万化,最终那句话却是恒古未改,永世不移。
参禾被四周骤然响起的窃窃私语惊扰,茫然睁开清澈的眼眸,望向神色各异的鬼修,软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做得不对吗?”
怎么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设立牌位的仪式!
谢锁言看着他那张懵懂无知的脸,艰涩道:“小殿下,这……这是我们鬼修缔结婚契的古礼啊!”
参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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