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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蚌六
池瑶安和贺明的初见是在城主府的地牢。
作为城主府中唯一也是最受宠的女儿,整个丰水城就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养成了池瑶安无忧无虑的性格。
十五岁那年,她偷偷拿走父亲的城主符,偷溜进了地牢。
小时候,她不知道地牢里有什么。只知道每次城中的珍珠质量稍有下降,父亲就会去地牢一趟,之后没几天珍珠的质量就会大不一样,有时甚至会出现极品明珠。
父亲对她总是不吝啬,倾尽自己的一切给她最好的。
打开地牢的门,扑面而来的一股腥臭味让池瑶安差点吐了出来。就像是夏天在鱼摊杀了一个月的鱼,鱼贩子的汗臭味混杂着鱼腥味被挥发出来的味道。
只不过池瑶安对地牢的好奇心战胜了这一切,捏住鼻子忍着恶臭前行。
沿着潮湿的石壁,池瑶安看到一个又一个牢房,里面或多或少关着一到两只妖。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但这里的囚犯却是大半显出原型,更有完全无法维持人形的河蚌精。
她一间一间走着,直到她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维持着完全的人形,一袭墨发垂地,脸蛋是令人过目难忘的美丽妖艳,极具攻击力的五官却配上一双湿漉漉的无辜眼神。虽然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但这副容貌胜过万千华服。
可以说,这是池瑶安十五年人生中见到的最漂亮的生物。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咚咚咚咚咚
池瑶安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无比。
她知道,人生第一次,她好像喜欢上一只妖了。
可能是被美色蛊惑,池瑶安鬼使神差地朝少年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呀?”鼓起勇气和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谁?”少年往前走了两步,随着他的动作,脚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池瑶安这才意识到,他的脚踝上缠着铁链,链条的另一端则是深入地牢地底。
“你是犯了很大的罪所以被关进这里的吗?”池瑶安从书上看到过,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关进牢里,爹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如果我们一族的天赋是一种罪的话。”少年轻哼一声,冷冷地回话,“你还没说你是谁。”
“做人应该有来有往,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名字,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池瑶安并不在意少年冷冰冰的态度,笑嘻嘻地回应道。“我叫池瑶安,到你了。”
“你姓池,你是城主的女儿?”少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恨意,朝着她扑过来,池瑶安被吓得急忙躲闪,少年剧烈地动作扯得铁链叮当作响。
但他始终无法挣脱开铁链,半响之后颓然的坐在地上。
池瑶安看他无力之后才敢稍微走近些,“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我们河蚌一族千年前被你们抓来,我一出生便被你们囚禁于此,如今看到我的惨状你应该开心了吧。快离开吧。”少年将脸背对过去,不愿面对池瑶安。
“囚禁?什么囚禁?”池瑶安追问少年,语气有些急迫。“能不能和我多说点。”
“丰水城的明珠均是用我们一族的妖力不断滋养而成,你们的先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伙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将我们困住。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是妖物,我看你们连妖物都不如!”少年情绪激动,眼中的恨意就要把池瑶安吞噬。
池瑶安被他吓退了两步,突如其来的真相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并不打算退缩,“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我会帮你们离开。我祖辈所犯下的错,我来承担。”
少年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帮我打开。”
“我要去证实你说的是真还是假,而且...”池瑶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天生没有修炼的资质,所以我只学过一些蛊术。我没办法给你们打开法术封印。”
少年原本燃起的一丝希望转瞬破灭,“那你还说要救我们。”
“又不是只有灵力才能解阵,我的先祖也没有修炼之人呀,放心吧,只要我池瑶安答应的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做到的。以后我们俩就是朋友咯,这件事交给我了。”池瑶安拍了拍胸口,“不过我得先走一步,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去学堂。”
“什么是学堂?”少年发出疑问。
“就是教你写字、教你学问的地方。”
不等少年回答,池瑶安便快步离开了地牢。
“学堂吗?”少年重复着少女说过的话。
今夜,他交到了妖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此后池瑶安一有空就偷跑到地牢,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池、瑶、安。你的名字是这么写的吗?”少年用树枝一笔一划写着池瑶安的名字,“和无寡,安无倾。和你的名字一样都是表示平安的意思。”
“我前几天才说过的内容,你记得好牢啊!”池瑶安为少年惊人的学习天赋感到惊讶。“学东西也很快,简直是天才!”
池瑶安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少年倒是第一次被这么热情地对待,有些不习惯。
“我很聪明吗?我不太清楚你们人类的定义。”少年指了指书本,“你说过,我就记下了。这很难吗?”
“你要是我们夫子的学生,他肯定开心的不得了。昨天我隔壁的李大宝,夫子让他说论语,之乎者也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池瑶安摇摇头,“结果被罚了抄书,估计这会还在家奋笔疾书呢。”
池瑶安戳了戳少年的脸,“你学的这么快,很快我就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那你还会来找我吗?”少年伸手抓住池瑶安的手,“我也没有很聪明,你还要多教几遍才行。”
池瑶安笑了笑,“如果我要是没去找你,那到时候换你来找我怎么样?我已经找到让你们出去的方法啦,只不过要再等我三日,到时候你们就自由了!”
“那你怎么办?”少年除了自身的安危之外,他这时候更多地担心池瑶安会不会被问责。
“你知道呀,我爹可是城主,他们哪敢为难我。而且百姓又不知道珍珠是因为你们,都以为是我们丰水城人杰地灵。再说了,大家都有手有脚,做其他活照样能活下去。”
池瑶安让少年放宽心,“好啦,知道你担心我。时候不早了,我先走咯,等我的好消息。”
离开地牢,池瑶安回到房间。
推开门,只见自己的父亲早已等候多时。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我晚饭吃多了就出去散步消消食,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散步散到地牢里去了。”老城主知道女儿这段日子都在做什么,先是调查起蚌精一族的事情,又是常常偷跑去地牢,如果只是找几个模样好的玩伴消遣,那倒是无所谓。
但是他绝不允许女儿和这群妖物厮混在一起,动摇丰水城的根本。
“把骊暮珠给爹。”老城主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爹!这是你送我的周岁礼物,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池瑶安往后退了几步。“何况,我们囚禁他们一族千年,这一切难道不残忍吗?”
老城主料到女儿不会如此轻易交出骊暮珠,语重心长道,“安安,你娘走了之后,你是要什么爹就给你什么。你就是要天边的星星,爹也会派人去给你摘下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受那些妖物的蛊惑,这些妖不过卑贱之躯,能被我们所利用是他们的福气,他们现在有容身之所,不必受到天敌的威胁。替我们产珠,只不过是我们收取的一些报酬而已,何谈残忍呢?”
“爹,你觉得我们如此对待蚌精一族很正常,不过是因为他们是妖,你们觉得妖生而卑贱;但倘若未来有比我们更加强大的族群,他们要如此对待我们呢?到时候你也会这样想吗?”
“够了!你还小不懂事,别那些妖带坏了。”老城主打断了池瑶安的话,他不想听到自己的女儿为了外人和他争辩。
池瑶安并不理会父亲的怒火,继续劝诫,“这并非是他们教我的,他们从一出生便被囚禁在地牢,大字不识几个。是前几日学堂上先生说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既然如此,你别怪爹!来人!”老城主站起身,几名死士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你们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骊暮珠给我找出来。另外把小姐给我关起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出来。”
老城主拂袖离去,任凭池瑶安如何解释也无动于衷。
丰水城并非表面上宁静安详,池家世代稳坐城主之位,除了掌管囚禁蚌精一族以维护城中经济外,还有玄空门暗中相助。
有几家想掀起风浪,却也无从下手。其中属魏家最为激进,城主也有意打压,魏家的小儿子魏鹏在学堂中就处处被池瑶安压一头,家族又事事受到打压,对池瑶安可谓恨之入骨。
此时密探传来池瑶安被关禁闭一事,魏鹏意识到自己报仇雪恨的日子来了!
“公子,池瑶安似乎是因为打算私放城主府地牢中的罪犯,所以才被城主关禁闭了。”
“城主一向爱女如命,能让池瑶安被罚禁闭,想必一定是能让城主大怒的事情。那我可要帮她一把了。”魏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池瑶安可要倒大霉了。
第二天,魏鹏便登门拜访城主府。
“城主大人,夫子让我给同窗转达一下今天的课业以及作业。”魏鹏早早做好了准备,城主一向看重池瑶安的学业,一颗心想把她培养成下一任城主。魏鹏非常不能理解,竟然要让一个女人做城主,真是异想天开。
“魏公子请吧。”
这还是魏鹏第一次来城主府,一路上遇到不少他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
“这是小姐最喜欢的花,城主特意从百里之外加急运来;那个是没到夜晚便会自动亮起的夜明珠,还能根据环境黑暗的程度调节亮光,是城主挑选了最饱满的珠子,再拜托玄空门的修士施以法术而成的。”
不尽其数的宝物让魏鹏眼花缭乱,差点忘记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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