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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那天,林辰书那样对冷澈说过后,冷澈仿佛停止了这场,让林辰书无法理解的闹剧,林辰书也没再发现他去找林子云。
一天,气温尚好,风轻云淡,冷澈竟久违地向林辰书提出了出去游玩的邀请,说是,王弘那小子要相亲,怕女孩尴尬,要找几个人当背景板。虽说,相亲的时候,两个人才是主角,可很多时候,却需要很多配角做陪衬,才能成功。于是,王弘想到了冷澈这个配角,冷澈不干,冷澈心道,放眼天上地下,他要是配角,谁还能当主角,但又觉得,是个好机会,便加上了要带上他哥的条件,王弘勉强同意,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提出了要冷澈不许打扮自己,越邋遢越好的附加条件。为了让这个相亲局的男女比例更均衡些,冷澈还叫上了夏菡大小姐。
游乐场外,冷澈和林辰书来得早。两人像群众演员候场似的,等待着主角的出现,戏幕拉开。冬日的暖阳,适时地出现,驱走身体的寒意。林辰书穿了一件长身灰色大衣,白色毛衣,并没有精心打扮,可却有一种掩盖不住的,让人忍不住驻足的气质,风吹起未经打理的发型,又透露出一种慵懒舒适感。冷澈看了看自己,为了满足王弘的要求,他就套了件加绒卫衣,头发还是晨起的样子,要不是他哥嫌弃他,他本来打算不洗脸出门的。过了不一会儿,人就都聚齐了。
王弘到了之后,看了眼冷澈今日的造型,甚是满意。夏菡看了眼冷澈今日的打扮,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又想想今天的场合,眼神仿佛在说—真是好兄弟。冷澈回以眼神示意—兄弟之间,义字当头。
王弘的相亲对象,徐盈,是一个还算比较健谈的女生,为什么说“比较”健谈,因为像夏菡和冷澈这种,属于非普通人的超级话痨,但这个女孩子说话让人感觉亲切舒适,不会觉得有距离感,但又有分寸感。女孩略打量了一眼王弘的两个男性朋友,心道,长得倒是很好看,可是太邋遢了。冷澈不小心捕捉到了那女孩目光里略微的嫌弃,感觉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几人从比较轻松的项目玩起,一路升级到了比较刺激的项目。一趟过山车下来,王弘和冷澈两人抱着袋子狂吐。
过山车是徐盈提出来的,本来王弘心想,陪着女孩子玩游乐园,不要玩太刺激的项目,玩一些比较轻松的项目,没想到,她居然提出去玩过山车,王弘心道,玩就玩吧,他还贴心准备好了袋子、卫生纸和矿泉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和冷澈用上了。本来想着,通过一些双人项目可以多一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拉近距离,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冷澈本来也想着,正愁没有借口拉他哥出来玩耍,想着在游乐场可以创造美好的回忆,他哥要是坐过山车不舒服了,他就可以借机抱着他,安抚他,谁承想?
王弘转头和冷澈对视一眼,都带着苦笑,仿佛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都抱着同样的期待,都落空了一般。
徐盈凑上前来关切问候:“你还好吗?”还帮王弘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递给他。徐盈不好再对王弘做更亲密的关切举动了,毕竟才没见过几次,但王弘高兴坏了。
此刻,孤家寡人的冷澈,突然感受到有人坐在他身旁,皱着眉头看他,像是摇头笑了笑,却又伸出手轻拍自己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冷澈心里一阵暖意,心道,还是我哥好。
夏菡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满腹“心机”的废物男人,无奈摇了摇头。
王弘太开心了,以至于徐盈后来提出要去鬼屋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地点了头。于是,在一片黑暗里,在呼呼的风声和认为制造的“鬼叫”之中,王弘瑟瑟发抖,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走在前面的开路的,变成了两位胆大的女孩。
冷澈拉着林辰书刻意落在了后面。林辰书比较淡然,不太能感受到这些人工制景的恐怖,也有可能是他没怎么看过恐怖片,对这些本应唤起恐惧的元素,丝毫没有反应。冷澈倒是能感受到这些元素,可是它觉得他们小儿科,太幼稚了,简直不堪一击,甚至一度想把NPC拉过来讨论讨论,怎么更好地改进。他和林辰书就这么往前走着,冷澈突然想到,这不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吗?他还在等什么?于是,在下一个“鬼”出来的时候,冷澈看准时机,一把扑到了林辰书身上,像一个巨大挂件,死死不肯放手。林辰书很困惑,刚刚胆儿大的要指点江山的某人,怎么突然就被吓成这样。当然,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是冷澈的计谋。在下一个恐怖音乐乍然响起之时,冷澈将臂弯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被勒得紧了,林辰书想要拉开冷澈,让他冷静一些,却感觉到冷澈的唇轻轻划过了自己的脖颈,林辰书一愣,他突然意识到,此刻冷澈的体温正紧紧包裹着自己,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被冷澈抱住的慌乱,呼吸喷洒在颈侧的湿润,那些被“鬼屋”的恐怖氛围,短暂压抑的的心悸,全都跑了出来。
冷澈发现,他的小计谋终于奏效了,心中得意,却又假装不明白,他哥因为什么而这么慌乱的样子,凑过身去,贴在林辰书的胸口问道:“哥,你怎么心跳这么快?你不会是被吓的吧?”
还未等林辰书开口,进行苍白的辩驳,林辰书忽然感觉自己的耳朵落入了一双温暖的包裹之中,冷澈轻轻地用手捂住了林辰书的耳朵,低声耳语:“哥,捂住耳朵就听不见了。别害怕,我在你身边。”
冷澈不由分说地牵起了林辰书的手,林辰书一惊,想要挣开,却见冷澈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我……不是……没有”林辰书试图解释,却总被突然跳出来的“鬼”屋里的机关打断。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给了林辰书不该生出的勇气,他回握住了冷澈的手。
为什么呢?方才还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突然就害怕起来,又在担心我害怕的时候,为了保护我,变得勇敢起来。如果这个人不是冷澈,他一定会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刻意的安排,甚至会想,这个人是不是和他心意相通。可是,他是冷澈,我想,冷澈只是习惯了要保护我吧。
等到光线终于穿透这阴暗诡异,从打开的大门穿透而入的时候,林辰书在最后一波由音响所创造出的巨大的“鬼”叫声中,悄悄松开了冷澈的手。走出来,王弘、徐盈和夏菡都已经在门外等他们了。
“你们好慢啊?”夏菡一脸嫌弃,又似话语之中别有意味一般。但林辰书并没有察觉。他只是提出给大家买水,逃离了让他慌乱的现场。
再温暖的日光,也没能抵挡过冬日凛冽的寒风。风像是能由皮肤穿透骨头,直达骨髓那般,让站在小卖店门口、等待老板拿塑料袋装好矿泉水的林辰书,一下清醒过来。为什么冷澈要牵自己的手呢?就算再怎么亲近,这好像也不该是成年哥哥和弟弟之间举动?
林辰书看起来木讷,但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能在别人对他稍微示好的时候,看透别人的心思,然后不留任何余地拒绝别人。所以,尽管很多人评价他是一个温柔又温暖的人,可有时候也觉得,他总是拒别人于千里之外,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可是,相较委婉而留有希望的余地,直白的拒绝又怎么不是一种温柔呢?
可是,这是冷澈,怎么可能呢?怎么样也不可能的,林辰书这么想着。
“怎么?你的奸计得逞了?”夏菡略带一丝调笑地抬眼看冷澈。
冷澈抬眉一笑,不做回答,只是将视线移开,转向了不远处小卖店门口的林辰书。
夏菡对他这得意的样子一脸嫌弃,心中感叹,也不知道林辰书看上这小子啥。这么好的林辰书,真是暴殄天物啊,夏菡在心中哀怨,又转头看了看,旁边正和徐盈吹着牛皮的王弘。
“这什么恐怖屋啊,一点也不吓人。”王弘这么说着,后颈的冷汗却一直冒。
“我也觉得,今天这个主题布置得太一般了,有些吓人套路也比较老,下次咱们再一起去别家吧,我知道有比这个吓人多了的“鬼”屋。”徐盈客观地分析着,笑着发出新的邀请。
“好啊。”王弘苦笑着点了点头,顺便藏起了微微颤抖的左手,也不知道是被鬼屋吓的,还是为下一次约会而激动。
夏菡心道,今天这场子,本小姐竟然成了电灯泡了,唉,夏菡心中微叹口气,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正在和她吵架的男朋友,又转念一想,这么开心的时候,想他干嘛,烦死了。夏菡此刻的心理活动一大堆,又看了看,某位痴痴望向不远处那个身穿灰色大衣身影的男主角,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了口。
“你要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藏了这么多年,是不会轻易开口的。我知道你想让他意识到你的存在,想让他意识到你们俩的可能性,可你如果太过着急,会适得其反的。”
夏菡不知道冷澈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只见他眉头微微皱了皱。
从游乐园出来后,几人在附近的小店吃了晚饭,王弘送徐盈回家。冷澈开车把夏菡送回家之后,再回头看副驾上的他哥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冷澈把空调的温度调得更暖了一些。突然一通电话打进来,冷澈忙挂断了,生怕吵醒他哥,他知道林辰书睡眠本来就浅。
冷澈摁住了手机屏幕上的语音输入,对着话筒说了句:“开车,晚点回复。”
殊不知,林辰书本就没有睡着,方才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林辰书眯着眼,瞥到了屏幕,是林子云的电话。林辰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装睡,一开始确实是困,但是电话铃响的那一瞬间,他就清醒了。为什么林子云会打电话给冷澈呢,林辰书不禁想。
接下来的日子,林辰书陷入了两难,上次游乐园之后,他总觉得应该要和冷澈保持距离,可是又觉得刻意躲避他,反倒显得做贼心虚。冷澈倒是正常了一些,不像之前那般黏人,有时候像是很刻意地保持哥哥和弟弟之间该有的距离,可是某些时刻,又突然靠的太近太近,让人若即若离。
林辰书本以为,他那样和冷澈说过之后,冷澈会放弃和林子云他们来往,没想到他只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却又被自己发现,他在和林子云见面。而且,像是很刻意地躲着自己,偷偷见面。这让林辰书愈发地心焦。
浴室里的水声,杂乱无章地响着,林辰书在客厅里整理了一些工作文件,恰好口渴,伸手想拿杯子喝水,却见到被冷澈遗忘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林辰书没忍住,看了过去,却见到林子云发来的消息—宝贝儿,明天见。
林辰书心中一紧,他一直知道,林子云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踩着别人的边界,略带调戏地拉近距离,自己不该多想,可是,此刻他的大脑里充斥着胡乱的猜想,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这时,冷澈恰好从浴室里出来,林辰书见他没有穿上衣,愣住了一瞬间,立即装作没有看见似的,要略过他去厨房,却被冷澈一下子拉住了,冷澈仿佛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随意问道:“哥,你把吹风机搁哪儿了?卫生间里怎么找不见。”
林辰书撇过头,刻意不看他,“你在卫生间里用太危险,我放客厅了。”
“哦。”冷澈轻轻放开了林辰书,拿起手机,回复林子云。
——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其实,游乐园回来之后,冷澈就一直在想,这些天,这些笨拙的计划到底有没有用?也许,这确实能让他哥吃醋,但是看着他哥难受,他总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他努力地靠近林辰书,却又怕离得太近,他哥会逃走,只好又保持些距离。有时候,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还是会去找林子云和陈哥支招,但都尽量躲着林辰书,怕他看见不高兴。今天这场戏,是林子云和陈哥提出的,说是要给林辰书下一剂猛药,如果再不行,再采取冷澈说的细水流长的方式。冷澈本想拒绝,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把手机留在了他哥的目光所及之处,他想着,也许他哥其实也看不到这条消息。可林辰书还是看到了。
林辰书躺在床上,脑中反复回忆着林子云的那条消息,有一种恐惧和担忧始终挥之不去,辗转反侧,他只想到了一个笨办法。他给林子云传去短信,约他出来见一面。
人来人往的公园里,在一片草坪的树荫处,人不多的座椅处。
“跟我在一起吧。”林辰书说。
林子云看着林辰书平静的脸语出惊人,愣在原地。
“小辰书,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吗?”
林子云伸手要摸林辰书的额头,却被林辰书挡住。
“我是认真的。”
光从树叶之间穿过,斑驳地落在林辰书身上,那一瞬间,林子云真的有些动容,纵使这是一场计划,是他们为了成全林辰书和冷澈的一场戏,此刻,他也真的很想答应他。
林子云想起那天,初次见到林辰书的那天,一个大雨天,他和他的男友分手了,像个被丢弃的小狗,蹲在酒吧的门外。男友一直有一个女朋友,可是他却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却假装没有看见吧。那一天下午,他发现他要结婚了,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他跑去质问他,他却说:“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然后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离开了和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家。那个时候的林辰书,就像是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眼前。按理说,他已经不相信这样的感情能长久了,更不该这么支持林辰书和冷澈,可是,也许是心底深处,总有那么一丝想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真心存在吧。他总想要在他们俩身上赌一把,总觉得,这一次说不定就赌赢了。于是他回复林辰书:“好啊。”
林辰书一时也有些惊讶,虽然他的这个笨办法,想的就是林子云答应了和他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想着去纠缠冷澈了,可是他确实也没有想到,林子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可他又听林子云继续说道:“好啊,只要你能放下心里最深处的那个人。”
林辰书一怔。
“你知道的,经历过那件事之后,我不会再和心里有别人的人在一起了,尽管我喜欢你。”
林辰书无法回复他的这番话,愧疚吞噬了他,是他不该向林子云提出这样伤人的请求,他明知道林子云对他的好感,却还是这样利用他。
“林辰书,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在你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烙印,是怎么样也无法抹除的。你有没有想过,你永远不开口,或许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主动迈出这一步,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不会的,是会不一样,但一定不会是,好的不一样。”林辰书摇头,“我只希望他永远不知道,永远也不要发现。”
“可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呢?”
林子云的话让林辰书整个人一惊,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哥。”
不知何时,冷澈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匆匆跑来,在接到林子云的消息之后,在听到林子云说,林辰书要和他在一起之后,丢下一切跑来,他知道,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可是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他哥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冷澈因为方才急促的奔跑而大喘着气,但紧接着又唤了一声哥。
林辰书回过头去,看见了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脸,他知道?他知道了吗?林辰书攥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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