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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真君诞
四人简单商议一番,决定先返回客店,静观其变。
店伙计见他们早早出门,日中又折返,现出一丝惊讶,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上前迎客。
阮音冲他一笑:“我们想着赶路不急,既赶上了,不如见识一下此间的热闹。”
店伙计应声不迭:“正是,正是呢!我把客官行李送到昨日的客房?”
季焕谢过,把车与马也交给他,四人上楼去了江屹的房间。
“道长,你可听说过这等怪事?”小桃从刚刚开始就吓得脸色惨白,这会才略好一些。
江屹摇摇头,有些惭愧:“是我学艺不精,从未听说过像这样能吞噬影子的妖物。”
季焕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在这城中寻找突破的线索,既然妖物困住我们,必有所图,大家留心这里的不同寻常之处,或许就是破绽所在。”
几人都点头表示认同,回忆起进城前后的所见,一时屋内陷入沉默。
思索了一阵,毫无头绪,季焕提议先用午食。
这个时辰的云客来正应了它的名字,客似云来,大堂中坐满了食客,嘈杂交谈之声不绝于耳,挂着白手巾的几个伙计端着托盘、提着铜壶穿梭其间:“劳驾劳驾,当心热汤!”
几人在最后一张空桌旁落座,脸熟的那名店伙计极有眼力地上前招呼:“几位客官吃点什么?小店有极好的炙鸭、水晶肘子、鹅油酥饼,还有城外清早新鲜送来的好大肥鱼,斩作鱼脍再鲜甜不过。”
季焕心念电转,不动声色问道:“你们店每日从城外送鱼进来吗?”
伙计笑答:“正是,小店每日的鲜鱼、菜蔬都是从城外运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这无影之城并未将所有人都困在城中。想想也是,这样一座城,如果没有城外供给,单是城内许多人的吃喝都维持不了多久。
阮音做主:“将你说的几个招牌菜都上了,再添一道时蔬。记得不要放韭、薤、蒜、芸薹、胡荽。”江屹持五荤戒,不食五辛。
“好嘞,您稍坐,菜马上就来!”
“诸位郎君、娘子,叨扰了。” 一个清越的男声响起。四人循声望去,见一位年轻郎君含笑向他们微微欠身作礼。他身着月白云纹锦缎长袍,玉带束腰,更衬得身姿如修竹临风。身边一个书童打扮的八九岁的小童,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藤编画箧。“店中客满,未知可否容在下及小童与诸位同席?”
江屹见几人都未反对,起身还礼:“郎君客气了,您请便。”
小童卸下画箧,接了主人命令去找店伙计点菜。
“在下谢连泽,云皋本地人氏。”年轻郎君入座后与他们主动搭话,“诸位可是自外乡而来?”
他自报家门,江屹也不好失礼:“在下江屹,玄都观弟子,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我们上京途中路过此地。”阮音与小桃也朝谢连泽微笑颔首。
季焕只作未闻,低头饮茶。谢连泽十分自来熟,对他的无礼并不在意:“果真是,我就说,城中如果有江兄这般人物,我早该认识了。”
见他如此热情,江屹也打叠精神回应:“我看小童背着画箧,想必谢郎君是爱画之人?”
谢连泽直说不敢:“附庸风雅罢了,朋友相邀去山中寻景。”他似谈兴极浓,“明日就是隐光真君神诞,诸位既逢此会,不如也去热闹一番。”
一直在旁默默饮茶的季焕慢条斯理开口:“谢郎君是本地人,想必一定清楚隐光真君的事迹,不如与我们外乡人讲讲,这真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谢连泽展开折扇轻摇几下,一派风流贵公子的架势:“相传隐光真君乃是凡人登仙,深知凡间疾苦。十八年前,云皋遭逢天灾,百姓生活艰难,真君不忍,降下神迹诏示百姓,只要虔心供奉,便可保云皋城风调雨顺。自此城中百姓家家户户为真君设神位,四时供奉不断,真君也数次显灵,实现信众所愿。这真君神诞便是一年中最大的祀典,据说在神诞日往真君庙求愿极是灵验。”
“不管是求财运、求健康,”他扇子一停,冲在座的两位小娘子眨一眨眼:“还是求良缘,都是极好的。”
小桃见他形容俊朗、言语可亲,放下了最初的警惕,好奇问道:“许下心愿都能实现吗?那若是有人许愿长生不死、一夜暴富,难道真君也能实现?”
谢连泽笑了:“娘子说笑,自然是有缘之人才能得真君显圣。”
正说着,店伙计将阮音点的菜送来了。江屹邀谢连泽同食,他也不扭捏,待他的菜送来,也邀众人同享。
季焕只默默吃饭,再未发一言。
饭毕,四人又在江屹房中坐下了。
“我觉得这个隐光真君或许就是关窍。”阮音率先开口,“这城中百态如常,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唯有信奉隐光真君这事,是我们在其他地方从未见过的。”
江屹赞同:“阮娘子说的有理,我从未听过这样一位神君。”
季焕一锤定音:“明天我们去真君庙,也凑一凑这神诞的热闹。”
四人用过朝食,便往城西的隐光真君庙去。竟不必问路,只需夹在方向一致的人群中行进,这一路用摩肩接踵来形容毫不为过。小桃原本紧紧挨着阮音,拥挤推搡间两人也分开了。
前十六年,阮音出门的机会并不多,上一次这样热闹或许还是偷偷溜出门的上元夜。自那以后,爹娘就不许她去拥挤热闹的灯市了,再后来阿娘走了,阿爹又每常卧病,人月两圆的节日,父女俩兴致总不大高,便更没有这样的热闹瞧……思绪飘飞间,不防被人踩了一脚,阮音“哎哟”一声,环视四周根本辨不出谁是“凶手”。
正有些气恼,背上推搡的力道突然消失了,一个温热宽厚的胸膛靠了上来。阮音回头,是季焕,他一只手虚环着她,宽厚的肩背为她挡住了人群的推挤。
阮音低下头,突然感到脸颊有些发热。他已不复六年前小少年单薄的身板,她的肩背与他的胸膛不时碰撞,可以感受到他坚硬结实的肌肉……阮音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耳根还是无法抑制地红了。
在她身后,季焕仗着她看不见,肆无忌惮从这个近似拥抱的角度打量她。她浓密的乌发间簪着的小小珠花,是由米粒大小的珠子攒成的,十分精致可爱;耳边和后颈处几缕毛茸茸的碎发束不进整齐的发髻中,显出几分少女的稚气;纤细修长的颈项此时微微勾着,秀气的耳廓透着一层薄薄的粉色。
季焕手指微蜷,当他意识到自己竟想碰一碰眼前这双莹润小巧的耳珠时,自己都被这孟浪的念头吓住了。他喉结滚动,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盯着眼前挨挨挤挤的人群试图分散注意力。
四人在隐光真君庙门前会合时,庙内已是人头攒动。信众们擎着香,虔诚地在神像前跪拜,口中喃喃祈愿。
阮音抬头望去,只见正中供奉一尊金身神像,宽袍广袖作道家打扮,胸前飘着三缕长髯,一双丹凤眼慈悲地俯视众生。光看这神像,倒真是一位正神。
阮音正在出神,一个提着篮子、身着青布衫的青年妇人在身旁蒲团上跪下:“信女今日特来还愿,叩谢真君慈悲,庇佑信女如愿。”
她端端叩首三拜,“信女与夫君结缡三载,未能有后,去岁在真君座前求愿,幸得庇佑,前月已诞下麟儿。真君恩德,如同再造,信女愿终身供奉,永志恩泽。”
阮音好奇,多看了几眼,这隐光真君居然还管送子,难道真如店伙计和谢连泽所说十分灵验。
那妇人拜毕起身,正撞见阮音看着自己,她一笑:“小娘子也是来向真君求愿的吗?真君慈悯众生,小娘子若有所求,不妨也试一试。”
她面目和善,衣饰整洁,是再普通不过的农妇样子。
妇人见她并不热络,提起地上的篮子,冲她再一颔首便转身出了殿门。
季焕抱臂站在阮音身后,见阮音目光一直追随这妇人背影:“你觉得她有古怪?”
阮音摇头:“没有实证,只是直觉。”
四人在正殿中走了一圈,除了香火出奇旺盛,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要出去,门边庙祝叫住了他们:“这位娘子,既来了真君庙,不如求一支签吧。”他似意有所指,“若有不决之事,或许此签能助诸位破除迷瘴。”
季焕与阮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自他们进入这诡异的无影城以来,一切都在指引他们往这“隐光真君”座前来。
既已来了,要知道这困住他们的妖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抽一签倒也无妨。阮音接过庙祝手里签筒,假意闭眼祝祷一番,摇动几下签筒,“啪”一支签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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