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长风

　　夕阳像一枚被雨水洗过的柿子，在西巷的屋檐上摇摇欲坠。清明时节的晚风带着凉意，陈野的摩托车碾过潮湿的青石板路，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在暮色中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后视镜里，林河低头检查相机画面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
　　林河坐在后座，双手虚扶着陈野的腰。风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带着艾草燃烧的淡淡清香。远处的拆迁工地已经停工，几台挖掘机静默地蹲在废墟上，机械臂上挂着的彩旗被雨水打湿，沉重地垂着。
　　摩托驶过纺织厂旧址时，陈野突然降档减速。发动机的轰鸣突然变得低沉，像是某种酝酿已久的决心。
　　"地址..."他的声音混着风声有些发紧，"你记在哪儿了？"
　　林河拍了拍胸前的相机包："笔记本夹层，和底片放在一起。"
　　陈野的指节在油门把手上收紧又松开。摩托车经过一棵老柳树时，他伸手折了段嫩枝插在车头——这是本地清明将至出行前插柳的旧俗。柳枝在风中轻摆，扫过时速表时，他突然开口："明天..."喉结滚动了一下，"我送你去寄照片。"
　　发动机的声响突然变得平缓。林河看见陈野的耳尖在夕阳中微微发红，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回程的后半段，谁都没有再说话。摩托车的引擎声填补了所有空白，偶尔碾过碎石时，林河会不自觉地抓住陈野的衣角，又在平稳后悄悄松开。
　　转过修理厂所在的街角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陈野踩下刹车，尾灯在潮湿的路面上映出两片红色的水洼。林河下车时，鞋尖不小心踢到了焊在踏板边的金属支架，发出清脆的"叮"声。
　　修理厂的霓虹招牌开始闪烁，陈野最终没有再说别的。但当他拧动油门离去时，林河清楚地看到他的左手向后摆了摆——不是告别，而是指向明天邮局所在的方向。尾灯的红光掠过路边公告栏，照亮了上面被雨水打湿的"清明专递"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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