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不能相爱

　　网吧里很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坐的地方靠窗，而夏季室内开着空调，窗户紧闭的缘故。空调又可能比较老旧或者动力不足，陈书不清楚。但是她很明确的感受到，又热又闷。

　　倒也不至于出汗，只是有一种高中时上晚自习，窗户紧闭，大家坐在一个教室里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导致二氧化碳浓度过高，缺氧使得人的脸蛋通红。

　　陈书这时就是这样，抬手用手背轻轻触碰一下自己的脸颊，果然有些发烫。她呼了口气，在电脑上点了瓶苏打水。

　　“有点渴，我点瓶苏打水喝，你喝什么？”只点自己的有些没礼貌，陈书做不出来这种事，于是询问对方想喝什么。

　　冉常的注意力仍然放在他心爱的游戏上，闻言随意的应了声：“我都可以，随便。”

　　网吧的工作人员不一会儿就把水拿了过来，陈书扫码付款，接过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瓶身微微发凉的水。

　　她递一瓶给对方，然后拧开自己那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感觉很棒。刚拿过冰水的手还是凉的，捂在脸上降温，感觉舒服多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捏着陈书左手腕上佩戴的手表，将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

　　“你怎么了？”

　　陈书诧异：“啊？我没怎么啊。”

　　冉常盯着她的脸说：“那你的脸那么红？”

　　陈书解释道：“因为里面很闷啊，又热又闷。你不觉得吗？”

　　“哦。”

　　大兄弟又搞什么呢？搞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陈书也没管，轻轻扭动手腕甩开他的手，转身继续用电脑斗地主。

　　一局结束，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地主胜利，”的字样，界面上正往下落着庆祝胜利的礼花时，陈书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难不成冉常以为她脸红是因为他吗？以为她害羞到脸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只能——呵呵了。

　　三个小时，在冉常眼里如流水般，稍纵即逝。在陈书眼里却如走一下又停很久，出了故障的秒针般，相当漫长。

　　顾及到陈书要回镇上，于是两人离开网吧，没做其他安排。

　　在门口站定，陈书婉拒对方送她的好意：“你有其他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我买好汽车票了，接下来就去车站坐车。”

　　“我没什么事，陪你过去吧。”

　　其实陈书心想真不用，推辞了两句，对方始终坚持，遂作罢。

　　走出地铁口，空气中忽然有一股椒香扑鼻而来。一阵暖风吹过，带来了热气腾腾的狼牙土豆香味。

　　两人往那边看了眼，冉常提议：“这土豆味道还有点香，我有点饿了，我们去买来吃吧。”

　　陈书看了眼手表，时间来得及，于是她没有异议，跟着走过去等着。对方问她要不要也来一碗，她有点渴不太想吃油炸食品，所以拒绝了。

　　可能当她在客气吧，但她真不想吃，非要再三明确表示自己不饿，对方才罢休。

　　其实真不用这样。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没那么多口是心非，她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强调自己的想法，会让她觉得很心累。

　　买好土豆，冉常又热情地邀请她品尝，店主看他们有两个人，所以在盒子里叉了两根竹签。

　　抵不住对方的热情，一直拒绝好像有点尴尬，反正都快分开了，也没必要把气氛搞得太僵硬。所以陈书还是妥协了，象征性的吃了一口。

　　对方见此终于心满意足，一边欣赏美食一边聊着小时候的趣事。其实他说了挺多，只是陈书有些走神，嘴里时不时附和两句，实则心思已经神游天际。

　　只有他在谈到自己初中的时候和同学打架时，让陈书回过神来，印象深刻。

　　“当时有个同学和我吵起来了，具体原因我也忘了，只记得我啪啪啪连打了他十多个巴掌，直接把他打懵了，哈哈哈。”他一脸骄傲，似乎这是他人生中的一大重要战绩。“然后对方说要找他认的干哥哥来堵我，结果我就被堵了。”

　　陈书微微瞪大了眼睛，诧异的问：“那你们打起来了？”

　　“怎么可能，十多个人堵我，我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所以我就道歉啰，后面也没怎么样我。”

　　“啊，这样啊。”说着，陈书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移，这人要么浮夸，要么有暴力倾向，还是离远点吧。

　　“你吃土豆呀！”冉常把吃了还剩下一半的土豆连着盒子一起，塞进陈书手里，丝毫不给她拒绝的空间，同时嘴里小声嘀咕：“这个土豆看着不错，闻着也香，吃着不怎么样。”

　　“……”

　　陈书走在前面，步履匆匆。“太晒了，我们走快一点吧。”

　　太阳真的太烈了，这个天在室外活动简直是遭罪，她没管身后的人，往前面走了段路后路边出现个垃圾桶，她快走两步把手里端了一阵子的盒子扔掉。

　　“垃圾”回到了它的归属地，陈书抬头却和一双有些熟悉的眼睛对视上。

　　她抬起手挥了挥，有些惊讶地打招呼：“嗨，你怎么在这里？”瞄到他身旁的货车，又了然道：“哦，今天货车又装满了。”

　　段沂锋扯了扯有些汗湿的短袖，从车边向她走过来，太阳正当空，逆光而行使得他的眼睛眯了眯：“嗯。要回镇上吗？一起吧。”

　　陈书笑了笑，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啦，我买了汽车票，我坐汽车就好。”

　　这时冉常走上前来，凑到陈书身边，两人的胳膊肘差点碰到：“这位是？”

　　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站，陈书介绍段沂锋，说：“这是我朋友。”不过却没有介绍冉常给段沂锋认识，大概她潜意识里觉得没必要。

　　对面站着的人给他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也可能是男人莫名其妙的第六感作祟，冉常对陈书说：“你不是说时间快来不及了吗，我们快走吧。”

　　点了点头，陈书和段沂锋告别，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汽车站近在眼前，通过天桥穿过马路就到。于是陈书停下脚步转身，她刚想说他们就在这里告别吧，不用送了。

　　这时一辆电动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好险没撞到人。

　　冉常反应挺快，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搂住陈书的腰往旁边一带，站稳后冲着远去的电动车骂了声。

　　陈书惊魂未定，心脏加速砰砰直跳，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反应有些迟钝。

　　另一边段沂锋站在原地没动，目送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渐走远。正准备转身上车，路旁便利店里跑出来一个中年男性。

　　“你等等。”他唤住段沂锋，像是生怕他跑了，着急忙慌地说：“我看你像是要走了，你的车停的是我的私人车位，停了三个小时，麻烦把停车费转给我。”

　　“……”

　　等段沂锋低头把停车费转给店主，抬头条件反射往陈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他的瞳孔瞬间紧缩，脚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后停下，顿了顿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货车驾驶座上。

　　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向雾山镇方向驶去，整个过程没再看另一边一眼。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俗称“皮笑肉不笑”。

　　车疾驰而过，道路旁的树木被风吹得倒向一边，暖风呼呼地笑着，树上的蝉聒噪地笑着。

　　笑什么呢？

　　可能在笑那个不知道对方家里在哪儿，又猜想对方的讲座昨天就结束了，人肯定不在中华书店，所以傻傻地去汽车站试着碰运气等了三个小时，自作多情的人吧。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呼出口气。

　　太阳也在上方叹了口气。

　　叹的可能是，有人还没正式开始就被迫结束的感情，有点惨，尚在萌芽阶段就被晴空下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折断。

　　伤心倒是谈不上，难过也算不上，就是有些怅惘。

　　毕竟对方“山涧清流般的笑容”依旧从眼前掠过，正如那晚在小船里那刻，依旧的动人美丽。

　　——

　　“谢谢。”

　　陈书说完便意识到对方的手还搂在她腰上，颇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向外走一步，拉开距离。

　　她不想再在这里站着了，多一秒钟都不想，虽然有些不礼貌，但她还是急冲冲告别，向天桥跑去。

　　“时间要到了，我买的那班汽车快发车了，我先行一步。刚才谢了，拜拜。”

　　“诶，你别慌，拜拜……”

　　顺利坐上回雾山镇的汽车，空调口的风呼呼地吹着，陈书松了口气。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两声，是冉常发来的信息，询问陈书是否顺利上车。

　　陈书客气地回复：已经上车了，没有迟到，谢谢你的关心。

　　想了想，她确实和这个相亲对象不太合适，当断则断比较好。所以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微信：

　　不好意思啊，我认真想了一下，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主要就是我们的兴趣爱好很不同。我觉得尽早说清楚好一些，不耽误你的时间，所以希望你能理解。很开心认识你，也祝你早日遇到对的人！

　　没错，这段熟悉的拒绝话术，是她从之前那个相亲对象的微信聊天记录里复制粘贴过来的，稍微删减了几个字。

　　原谅她经过一下午的兵荒马乱，此时脑袋都痛了，没办法也没精神重新组织语言。

　　无论如何，陈书认为到此结束，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一会儿，对方发来一句挽留的话语：我又不经常玩游戏[撇嘴]

　　陈书没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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