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五月的第一个周日，乔野在书桌前数日历。距离沈砚礼的生日还有132天，距离MIT开学还有298天。她划掉今天的日期，笔尖在"5月7日"上戳出一个小洞——这是沈砚礼去北京参加奥赛集训的日子。

　　手机震动，沈砚礼发来一张照片：候机厅的玻璃窗上，他用手指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猎户座。乔野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弹出：「登机前通话？」

　　视频接通时，沈砚礼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穿过舷窗落在他左手中指的银戒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光斑。他的黑眼圈比前几天更重了，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熬夜了？"乔野戳了戳屏幕上他的脸。

　　"优化观测程序。"沈砚礼调整手机角度，"给你看个东西。"

　　镜头翻转，对准他膝盖上的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星轨计算，两条螺旋线相互缠绕，最终交汇在一个红点处。乔野眯起眼睛，认出那个坐标是翠峰山气象站。

　　"5月20日，英仙座ε流星雨。"沈砚礼的声音混着机场广播，"峰值流量每小时80颗。"

　　乔野的指尖停在日历上。5月20日是期中考试前最后一周，罗望北绝对不会批假。她刚要开口，沈砚礼突然压低声音："我申请了远程连麦观测。"

　　"啊？"

　　"天文台新装的系统。"沈砚礼推了推眼镜，"实时数据共享。"

　　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文件传输提示。乔野点开，是份加密的观测计划书，扉页用她教他的方式画了只简笔小狗——代表她上次吐槽他"像被雨淋湿的流浪犬"。

　　"密码是你胎记的坐标。"沈砚礼说。

　　机场广播开始催促登机。沈砚礼凑近镜头，乔野突然发现他右耳后贴了张创可贴，边缘翘起一角，露出里面的纱布。

　　"耳朵怎么了？"

　　"耳机线刮的。"沈砚礼迅速别过脸，"要关机了。"

　　视频挂断前的最后一帧，乔野看到他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那是银戒原本的位置。

　　期中考试前的周末，乔野被秦照按在图书馆恶补物理。周亦扬路过时扔给她一盒薄荷糖，包装上贴着小纸条：「他托我带的」。

　　"你们俩..."秦照转着笔，"现在算什么关系？"

　　乔野掰开糖块，薄荷的凉意在舌尖炸开："双星系统。"

　　"说人话。"

　　"他绕着我转，我围着他跑。"乔野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个纠缠的椭圆，"但谁都不承认自己是卫星。"

　　秦照翻了个白眼，抢过她手里的糖盒。盒底用透明胶粘着枚微型U盘，乔野趁她不注意塞进了笔袋。

　　U盘里是段音频文件。沈砚礼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背景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2点17分，测试第37次语音传输。乔野，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

　　声音突然中断，换成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响，和一声极轻的："...想你了。"

　　乔野按下暂停键，脸颊发烫。窗外下起小雨，她在玻璃上画了个猎户座，又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小行星撞上去。

　　五月二十日傍晚，乔野借口头疼提前回家。她锁好房门，把沈砚礼寄来的观测设备架在窗边。便携显示器上跳动着北京天文台的实时数据流，右下角小窗口里，沈砚礼正在调试主镜。

　　"听得见吗？"他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

　　乔野对着麦克风吹了口气："你那边几点？"

　　"差12分钟八点。"沈砚礼调整摄像头，"能看到我画的星星吗？"

　　镜头转向观测室的白板，上面用荧光颜料画着夸张的猎户座，旁边标注：「QY's Star」。乔野笑出声，从抽屉里掏出那枚猎户座耳钉戴上，凑近摄像头："配套的。"

　　沈砚礼的喉结动了动。他低头调试设备时，乔野注意到他左手中指的银戒换成了黑色硅胶环——实验室规定。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乔野正在啃苹果。沈砚礼的摄像头自动追踪着天体轨迹，显示器上的光谱分析图剧烈波动。

　　"许愿了吗？"沈砚礼问。

　　"没。"乔野舔掉指尖的果汁，"你说了不科学。"

　　"但..."沈砚礼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但我改主意了。"

　　画面切换成满屏代码。乔野凑近屏幕，认出是某种编程语言。代码最上方有行注释：「When stars align, I'll tell you the truth.」

　　"沈砚礼？"

　　没有回应。显示器上的代码开始自动运行，弹出无数个小窗口，每个窗口都显示着不同时期的照片——高一开学她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天文社活动时她举着望远镜的背影，上周她在校门口踩到冰面的瞬间...

　　最后跳出来的是段手写公式：

　　Let SL = ∫(t=0→∞)e^(-λt)QY(t)dt

　　When λ→0, SL/QY→1

　　乔野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这是沈砚礼教过她的积分公式，意思是当时间趋近无限时，沈砚礼与乔野的比值趋近于1。

　　"喂..."她的声音有点抖，"这算表白吗？"

　　音响里传来椅子翻倒的声响。沈砚礼的脸重新出现在画面里，额发凌乱，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他嘴唇动了动，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

　　"电压不稳！"背景里有人大喊，"所有设备暂停使用！"

　　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沈砚礼撑住桌面的手上。他左手的硅胶环不知何时摘掉了，无名指上那圈戒痕清晰可见。

　　"等我回来。"他说完这句，屏幕就黑了。

　　乔野对着漆黑的显示器发了会儿呆。窗外，一颗火流星划过夜空，在云层里烧出橙红色的尾迹。她摸出手机，给沈砚礼发了条消息：

　　「公式解出来了，答案等你亲口告诉我」

　　三分钟后，回复弹出：

　　「北京暴雨，航班延误。改签明早第一班」

　　乔野把显示器上的照片一张张截屏保存。最后那张公式图，她设成了手机壁纸。凌晨三点，她收到封加密邮件，附件是段10秒的音频。沈砚礼的声音混着雨声，只说了一个词：

　　"Always."

　　第二天早自习，乔野顶着黑眼圈冲进教室。她的课桌上放着杯热可可，杯套上画着潦草的星轨图。前座的秦照头也不回地递来纸条：「你家学神五点就在校门口等了」。

　　沈砚礼站在走廊尽头，正在和罗望北说话。他换了副无框眼镜，左手中指上的银戒又回来了，在晨光中微微发亮。看到乔野，他微微点头，手指在身侧比了个"V"——这是他们观测流星时用的暗号，代表"目标锁定"。

　　课间操时，乔野在楼梯间堵住沈砚礼："昨晚的话没说完。"

　　沈砚礼看了眼监控摄像头，把她拉到死角。他的掌心贴着乔野的手背，在墙上画了个坐标点："翠峰山，周六下午三点。"

　　"要带什么？"

　　"耳钉。"沈砚礼的拇指擦过她的耳垂，"和答案。"

　　上课铃响了。沈砚礼转身时，乔野拽住他的书包带："戒指为什么换回来了？"

　　"父亲出差了。"沈砚礼的声音很轻，"误差允许范围内。"

　　周六的阳光晒得人发晕。乔野爬到气象站时，沈砚礼已经架好望远镜。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左手的银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到乔野，他放下星图板，从包里掏出个金属盒子。

　　"先看这个。"

　　盒子里是块电路板，中央焊接着一枚猎户座耳钉。沈砚礼按下开关，耳钉发出微弱的蓝光，与他的银戒同步闪烁。

　　"双向定位。"他演示着，"距离测试范围50公里。"

　　乔野戴上耳钉，金属贴上皮肤的瞬间，沈砚礼的银戒也亮起来。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现在要说昨晚的答案了。"

　　山风掠过两人的间隙。乔野突然踮脚吻他，耳钉和银戒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沈砚礼的手终于落下，扣住她的腰。他的吻比流星雨那晚熟练多了，薄荷糖的味道从唇齿间漫开。

　　"答案是..."沈砚礼喘息着退开一点，"我喜欢你。"

　　乔野把额头抵在他肩上："早该说了。"

　　"需要数据支持。"沈砚礼的声音闷在她发间，"287天的观测样本，置信度99.9%。"

　　"理科生的浪漫真可怕。"

　　沈砚礼轻笑，胸腔的震动传遍乔野全身。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两地日历的同步界面，波士顿和临江的时差用不同颜色标注着。

　　"下次流星雨在..."

　　乔野捂住他的嘴："现在不许说未来。"

　　沈砚礼的睫毛在她掌心颤动。他拉下她的手，在无名指第一个指节处轻轻一吻："那说现在——我喜欢乔野，从猎户座升起的第一个夜晚开始。"

　　山下的城市渐渐亮起灯火。沈砚礼的银戒和乔野的耳钉在暮色中一闪一闪，像两颗互相呼应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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