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怀安》

　　木斯镇。

　　燕南之将沈知安留在寨子这做法倒是极有先见之明。

　　他猜测得没错，李三会那群人，抢红了眼。

　　汶陵县被抢这事还未消停，那群人转身就抢到邻边镇子去了。

　　他们由最初的抢粮食到后来的抢女人，抢不到的就砸杀，不可谓不残暴。

　　甚至有几次都抢到了乌冬镇周边。

　　木斯镇的人人心惶惶，三五两天就有人拿银拿粮来找赵二刀求庇护。

　　这事也实在是荒唐得可笑，有危险的第一时间不说寻求官员的庇护，而是求一个土匪来保护。

　　方过了年，一入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显得城中空荡荡的。

　　赵二刀他们原本打算带人去会会李三会的，但是被老葛拦下了。

　　老葛说：“现在去不是好时机，他们杀红了眼，正在势头上，我们去不一定落得了好，且再等等，等时机合适了，我们再上。”

　　孙岩对此表示怀疑：“等？等他抢到咱们木斯镇来了，他们势头就下去了？等抢完了木斯镇，我们再上就时机合适了？老葛，你不愿意出头就算了，拦着我们这事一拖再拖，这是做什么，如果你当时不拦着我，我们去了他当晚还能再抢吗？事情还能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吗？”

　　老葛没对他做解释，只是问赵二刀：“老赵，你信我，那就不要冲动，再等等，不要拿弟兄们的命做赌注。”

　　这明里暗里就算是给人扣上了一顶帽子，如果他们此时冲动了，那就是不把弟兄的命当命。

　　孙岩气得跳脚，他一个大老粗，哪里比得了那些会耍笔杆子的，他怒吼：“等，等就等，我倒要看你能等出个什么花来。”

　　孙岩嘴上说等，实际上是一刻也等不了，单枪匹马的就准备朝汶陵寨那边去了，寨子里的人拦不住，等告诉赵二刀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好大一截。

　　赵二刀被逼得没法子，都是自家兄弟，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也带人追了上去。

　　寨子里的人一下就走了一大半。

　　沈知安在屋子里坐在轮椅上，没有出门，他手里拄着根木棍，是十四给他找来的，用于借力，想要站起来。

　　这些日子他总是不觉累一般，拼了命的练习。

　　寨子里的人，他谁也信不过，哪怕是十四，他也信不过，这里不再是幽州城主府，如果他不能尽快学会自食其力，恐迟早被饿死街头。

　　十四也就待在他身边，当真是听燕南之的话，跟他寸步不离的。

　　等沈知安停下来歇息的时候，他才开口问沈知安：“你说老赵叔他们能斗得过李三会吗？”

　　十四问话的时候，沈知安正坐在轮椅上揉着腿出神。

　　这些天他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些风声，但知晓得不多，寨子里的人大多还是排外的，不太愿意同他讲太多，郑二刀跟老葛他们更是不会主动将这些说给他听了。

　　十四倒是会同他讲，只是他自己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就那么一点儿。

　　燕南之在的时候他尚且还不觉得，燕南之离开这段时间，他突然有了孤立无援的感觉。

　　听到十四的话，沈知安老老实实的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没等十四问下去，燕南之继续道：“我对寨子里的了解很少，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寨子。”

　　十四这些天随跟沈知安亲近了些，不过也还是防着他，并没将寨子里的事情说太细，只是捡了些不重要的日常说给他听。

　　沈知安语气平稳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没有你赵二叔的时候，方圆百十里开外，就他一个寨子，一家独大。”

　　十四点头：“确实是这样。”

　　“那就好说了，如今李三会已经有了不少银子，又断断续续拢了不少人马，风头正盛，你赵二叔的人人心不齐，意见不一，吃败仗只是迟早的事。”

　　“那怎么办？”十四有些担忧，他倒不是害怕，相反，他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出门助他赵二叔一臂之力的兴奋，就如同上次跟随燕南之去幽州一样的兴奋，只是燕南之临行前让他一定要帮忙护好沈知安。

　　他也知道救眼前这个人回来有多不容易，虽然不知道燕南之为什么要花这么大价钱救他，但是他知道，不能让燕南之的心血白费。

　　他担心，若是真打过来了，他能不能护得好沈知安。

　　沈知安见他沉默，问他：“你是不是怕了？”

　　十四摇头：“我才不怕呢？”他挥了挥手中的木棍子，燕南之教了他一些新招式，他方才正拿着棍子在手中比划呢，他随手又比划了几下，才道：“燕大哥临行前让我一定好好保护你，我担心，赵二叔如果输了，那些人一定会打上来的，刀剑不长眼的，我护不了你。”

　　十四还是初见时那副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他的手跟耳朵生了冻疮，有些结了痂，有些还溃烂着，红肿一片。

　　沈知安的手指停顿在书角页，轻轻摩挲着：“他叫你护着我？”在沈知安的眼里，燕南之将他东西全部丢在寨子里，又不见人影，那就是不再管他的意思了。

　　既然不管他，还要一个小孩跟在他身边，是怎么回事。

　　“是啊。”十四扬声：“说要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看着你不要自寻短见。”

　　说完这话十四盯着沈知安：“那日你发脾气我听见了，我从没见你发这么大的脾气，燕大哥还给了赵二叔一笔银子，说等你的碗摔完了，让赵二叔再帮你买一摞，嘿，我当时还跟赵二叔打赌，燕大哥那十两银子熬不到他回来呢，不过没想到这几天我都没见你摔东西了。”

　　生气的时候气血上涌，做事就免不得有些不管不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来的坏习惯，现在冷静下来，听一个小孩子说起，脸面就有些挂不住了，不过他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重要消息，燕南之不是躲着他，燕南之外出了。

　　沈知安问出了这些天藏在心里的问题：“他去做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十四老老实实的回答。

　　十四是真不知道，燕南之这一趟，除了赵二刀，谁也没说。

　　沈知安不再继续追问，回到第一个话题上说：“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你就不要管我，打不过就自己跑，跑得远的先躲起来，别梗着脖子逞英雄。”

　　十四放下了棍子，说：“那不行，你放心我答应过燕大哥要守着你，就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你就这么听他话？”

　　“嗯。”他鼻音上扬，有些傲娇的嗯了一声：“我的命是他给的，没有他我早冻死了，我的武功也是他教的，而且他答应过我，等你的腿好起来之后，他就带我去不夜城。”

　　“不夜城？”

　　“是啊，你不知道吗？那是西北的销金窟，那里有美酒，有漂亮的女人，还有遍地金银，每回燕大哥从那里回来，都能带很多的银票回来，我想去，可我没有通行令，进不去不夜城，所以我得等他带我去。”

　　沈知安知道不夜城，那里以前是三不管的荒芜境地，很多逃犯罪奴都会往那边去，杀人走私越货之事集结。

　　那些盗窃之物大多流落在此，有些商人从中得了利，逐利者多了，那里就形成了市集，往来通商，再然后那里就有了领袖建了城，不过百十余年。

　　后来不夜城换了一届城主，辉煌起来也就这几十年的事，只要有胆识有手段的人，去那里确实是赚银子，不过饿死在那里的人也不少。

　　至于燕南之，沈知安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心想他确实是有这个胆识同手段的。

　　沈知安问十四，燕南之是去不夜城做什么的，十四却是答不上来了。

　　两人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十四又将话题扯回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上，他说：“听说李三会那群狗娘养的最近把周边的村舍都抢遍了，如果那群狗娘养的打到了木斯镇，抢了上来怎么办。”

　　他的言语粗鄙，若是以往的沈知安听着可能还会觉得刺耳，可能是根燕南之待久了，现在竟然也习惯了。

　　沈知安也不知道，这寨子中的人都防着他，真若打上来，生死关头，他应该怎么办。

　　此时，他竟下意识的想到，若是燕南之在这里就好了。

　　所以，燕南之是是外出去做什么去了.......

　　两人心思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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