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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裂缝里种一片春天
立秋第三夜,拾骨灯群呼吸依旧,却无人离场。
秦洛曦把最后一撮纸灰拢进掌心,抬眼望向沈茗礼:"夏天烧完了,该种新的了。"
男人右臂新拆线,皮肤还泛着粉,他却伸手接过灰烬,放进一只空置的玻璃试管——
"以后,这就是‘见夏’的种子。"
上午,「裂夏」信托律师来电:
沈氏老宅将被拍卖,用以填补沈崇山案造成的债务缺口。
"要留下吗?"秦洛曦问。
沈茗礼望向远处那栋爬满藤蔓的空壳,声音低却稳:"不留了,把地基挖开,种一片能呼吸的森林。"
四人驱车抵达老宅后园。
荒草没过膝盖,昔日欧式喷泉干涸成一口枯井。
薄锦珩带来小型挖掘机,铁臂扬起,泥土翻出潮湿腥气,夹杂碎瓷与旧照片。
傅洛初蹲下身,捡起一张泛黄拍立得——
19岁的沈茗礼站在喷泉边,眉骨冷冽,嘴角却带一点被阳光晒化的笑。
她把照片递给他:"留着吧,让土壤认得主人。"
男人沉默片刻,将照片折成两半,一半递给秦洛曦:"我留过去,你留未来。"
午餐是冷三明治与矿泉水,坐在废墟台阶。
秦洛曦从背包取出一只牛皮纸袋——
里面装着六年来所有「失败」的样本:
被观众砸裂的镜片、烧毁的速写纸、骨灯爆灯后的碎粉……
她抓一把撒进刚翻开的泥沟:"让失败腐烂,让新的东西从里面长出来。"
沈茗礼跟着俯身,把「见夏」灰烬试管插进土壤中央,像插下一面不会倒的。
乌云毫无预兆地压来,雨点砸在干裂地面,激起轻烟。
四人躲进廊檐,看雨水把灰烬与玻璃粉冲成一道道彩色小溪,蜿蜒进地基深处。
薄锦珩突然笑:"你们看,土壤在发光。"
泥水被雨线切割,露出点点夜光粉,像散落的星子正在归位。
傅洛初伸手接雨,掌心映出幽蓝:"原来失败也会发光,只要肯被雨水冲一冲。"
雨停,夕阳从云缝里倾泻,泥面蒸腾热气。
沈茗礼用铁锹把湿润土壤拢成畦,左手笨拙却固执。
秦洛曦蹲在旁边,把提前浸泡的矢车菊种子撒进去——
蓝色花,象征「看见希望」。
她数着颗粒,一粒一粒,像在给过去点名:
"编号01,塌陷。"
"编号02,爆裂。"
"编号03,被抛弃。"
……
数到第99粒,她忽然停手,把最后一粒放进自己唇间,轻咬一下,再埋进土:
"编号100,我。"
沈茗礼侧头,吻落在她沾泥的指尖:"我会记得浇水,直到你开花。"
夜幕降临,四人在空草坪铺设太阳能灯带。
灯带首尾相连,形成一条巨型鲸落轮廓,鱼头对着老宅,鱼尾朝向海面。
薄锦珩把遥控器塞给傅洛初:"由你点亮。"
按钮按下,灯带亮起幽蓝脉冲,与拾骨灯群无线同频——
远处老码头的100束光,与近处土壤的1条鲸落,同时呼吸。
傅洛初抬手,把今天所有照片上传云端,命名:
[在裂缝里种一片春天]
沈茗礼用铁锹敲碎一块干硬泥,露出半截生锈铜管——
那是童年喷泉的排水管。
他弯腰拔出,用石块敲击,发出低沉「嗡」鸣,像鲸骨与潮汐相撞。
秦洛曦跟着节奏,把另一块碎石划向管壁,火星四溅,音色清越。
两人一低一高,奏出不成调的「骨琴」。
薄锦珩与傅洛初坐在断柱上听,海浪远远附和。
曲终,沈茗礼把铜管插进土壤中央,与「见夏」灰烬试管并排:
"让过去做支架,让未来沿着它攀爬。"
四人并排躺在灯带鲸落轮廓内,头顶是初秋银河。
秦洛曦忽然开口:"给这片地起个名字吧。"
傅洛初:"拾骨花园。"
薄锦珩:"失败春野。"
沈茗礼侧头,看进她的眼睛:"叫——晰夏。"
「晰」是日光穿透裂缝,「夏」是曾经烧疼他们的火。
合在一起,便是——
把火留给光,把疼留给生。
钟声从远处码头传来,立秋第四天结束。
土壤之下,矢车菊种子开始悄悄膨胀——
肉眼看不见,却能听见极轻的「噼啪」声,像谁在黑暗里折断一根细刺。
四人起身,拍掉尘土,影子被灯带拉得很长很长,像四条交汇的河,终于找到出海口。
他们回头,望见那条发光鲸落,正一寸寸隐进夜色,与远方拾骨灯群同频呼吸——
一亮,是把骨头拾起来;
一灭,是把光种进去。
而土壤深处,
新的根,
正在缓缓
——
抱紧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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